蒋鹿衔对她从始至终除了一张证就是一纸合约,天外飞来的情。
实际上宋诗语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他们聚会,不请自来的。聊了一圈儿,她从只字片语中拼凑出方才发生的事,再加上蒋鹿衔耐人寻味的反应,心中莫名产生一股窒闷感。
她弯唇一笑,轻声轻语地问:“江蓠又给你添麻烦了?”
蒋鹿衔没吭声,孙景行倒是把话接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既然愿意动手,那就是不嫌麻烦。”
无论孙景行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戳中了宋诗语的死穴。曾经她也被人缠过,受不了去找蒋鹿衔帮忙,他无动于衷的只回复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宋诗语柔柔应到:“嗯,说得也是。”
孙景行笑了下,转而问:“怎么没带你男朋友一起过来?”
“……分了。”
“那可惜了,大家都还没见过呢。”
宋诗语无声地笑了下,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转头加入其他人的阵营,喝酒做游戏。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一帮人稀稀拉拉地往外走,都有些意犹未尽。临走前宋诗语才过来跟江蓠说话:“妈妈说好久没见你了,让你有空回家。”
说完也不等回应,紧跟着一行人往出走。
“装给谁看呢,她妈会那么好心?”辛以彤撇嘴,看着宋诗语和蒋鹿衔并肩而行的身影,切了一声,“不是,我怎么觉着你这前夫要变姐夫啊?双贱合璧你受得了吗?”
江蓠朝前面瞥了一眼:“叫声姐夫又不会死,有什么受不了。”
两人只顾着说话,谁也没注意到蒋鹿衔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江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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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停车场,之前叫的两个代驾也来了。辛以彤正要拉着江蓠上车,就听对面传来一道男声:“蒋哥,不走吗?”
昏黄的路灯下蒋鹿衔站在车旁,他侧着脸,嘴里咬着一支烟。衬衫领口开着,可以看见隐隐滚动的喉结。烟雾飘渺升腾,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逡巡片刻,锐利的目光定在江蓠身上。
辛以彤被这眼神弄得心脏莫名一跳,手肘碰碰江蓠,压低声音问她:“我怎么感觉他想吃了你?”
“那你大概是看错了。”江蓠说完就上了车。
辛以彤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她吓得肩膀一颤,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蒋鹿衔也上车了。
路灯的光线有些昏黄,幽幽笼罩着明亮的车身。挡风玻璃后蒋鹿衔俊逸的脸看起来晦涩不明,但是那股极端不满的情绪却顺着车的缝隙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辛以彤立刻转头看了一眼江蓠,她神色淡淡地望着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辛以彤拍拍心口坐进后座,告诉代驾:“快点走。”
代驾启动车子,开向会所大门。江蓠以手撑头,余光里蒋鹿衔的车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车内放着轻柔的古典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车绕过露天喷泉的时候,辛以彤开口询问:“小蓠……你没事吧?”
江蓠有些莫名:“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车子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后座两个女人像被扔出去的保龄球顺着惯性往前冲去,随后代驾用力摁了一下喇叭,破口大骂:“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车子前方赫然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霸道地横在那里将路堵死,像个蛮不讲理的恶霸。江蓠惊魂未定,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堪堪缓过神,电话就响了起来。江蓠舒着气接通电话,没等开口那边传来了蒋鹿衔低沉的声音:“过来。”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挂了电话。
“……”神经病!
江蓠放下手机没搭理。
僵持两分钟后,手机进来一条短信:继续耗着无所谓。
简直欺人太甚。
江蓠忍耐地闭了闭眼,冷下脸要下车。
辛以彤见状,立刻紧张地拽了她一下,“喂喂喂你干嘛去?千万别跟他硬来啊!”
江蓠安抚性地拍拍她手背,淡声说:“放心,没事的。”
轻柔的风混着一丝热意迎面扑来。天色漆黑,而这一处只有喷泉发出来的微弱灯光。
江蓠抬手拢了一下被风带起的发丝,而后款款走迈巴赫。驾驶座的玻璃已经降了下去,可以看见蒋鹿衔线条优美的侧脸。她停下脚步,淡淡问到:“有什么事?”
白色长裙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突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段。蒋鹿衔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定在江蓠脸上。眼神透着说不出的侵略性,像带着钩子。
短暂的沉默后,他利落说了两个字:“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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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一时没动,就这样隔着一扇窗跟蒋鹿衔对望。僵持了大概一分钟左右,蒋鹿衔的耐心到了临界点。他熄火拔掉了车钥匙,大有她不上车就耗到底的意思。
江蓠心里有些着急,“你先把车挪开。”
蒋鹿衔不为所动,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脸上,强硬到:“上车。”
急促的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磨蹭太久代驾等得不耐烦了,无奈蒋鹿衔仍旧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江蓠咬了咬唇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微微拧眉。
蒋鹿衔看了她一眼,长臂扯过安全带帮她系上。江蓠不从:“你要去哪?”
“你省点力气等下说。”他拨开她的手把安全带系好,下一秒车子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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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榕城依旧灯火通明,迈巴赫在宽阔的街道上风驰电掣。疾风涌进来,大力的拍在脸上。江蓠心惊胆战地抓着把手,口中的惊呼声险些控制不住叫出来。
车子速度太快导致她头晕脑胀,胃里翻江倒海。
“怕了?”耳边响起悠悠的男声。
“怕了你会停车吗?”
蒋鹿衔冷哼:“你说呢?”
江蓠嘴唇抿紧,不再吭声。
她是真的害怕,怕一条小命今晚就交代在荒凉地。她头晕脑胀,只能紧闭着眼睛来缓解。一张小脸儿红晕尽褪,只剩惨白。
辛以彤经常形容她:面上稳如山,实则慌成狗。
但有些时候不是她不慌,而是慌了也没用。只会沦为笑柄罢了。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扰着蒋鹿衔的神经。他转过头,瞥见江蓠颤动的睫毛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心中蓦地一揪。胸腔里憋的那股气好像渐渐烟消云散了。
他换了档,慢慢降下车速。又安静地行驶了一段路后停下车子。
“到了。”
江蓠靠着椅背像是睡着了,几秒后察觉到车子已经停下,才敢慢慢睁眼。
窗外是榕城公园的广场。这个时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几盏矗立的路灯在尽职尽责地工作。这个地方上学的时候上学时候经常过来,这几年倒是没怎么想起过。
“你大晚上飙车就是想来这里喂蚊子?”
她眼中泛着淡淡的水气,望着蒋鹿衔的时候好像有两束火苗在眼底升腾。只是还未等他回应,她的胃里忽然涌上一股恶心感。
江蓠脸色一变,开门下车。夜风轻拂,接触到流通的空气,窒闷的感觉稍稍得到缓解。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蒋鹿衔知道她酒力不行,经过这一番的折腾也差不多了。他打开小冰箱拿起一瓶水跟着下了车。
夜色漆黑,三两颗星点缀着空旷的天际。路灯下,蒋鹿衔把水拧开递了过去,“不会喝就别喝。”
江蓠气闷地挥开水瓶,瞪着他反唇相讥:“哪比得上你。不仅会喝还会酒驾!你想寻死别拉着我,我没兴趣跟你死一块儿。”
“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合葬。”蒋鹿衔忽然倾下身,俊逸的脸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停了下来。江蓠眼睛发红还漾着一层水雾,像一只懵懂的小兔子。感觉到她呼吸一促,他极淡地抬了下嘴角,“闻到了?我没喝酒。”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江蓠很难闻不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股清淡的檀木香沉淀安稳,无形之中柔和了他身上的棱角。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一点酒味。
江蓠眨了眨眼,下意识想要退后。却不想蒋鹿衔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指尖温热,还带着粗粝的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引起一片刺麻。江蓠蹙眉要说话,口中立刻被灌了一小口清水。
“咽下去。”
唇上湿润,江蓠自然而然地抿了抿唇。蒋鹿衔将这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眼色微微一沉,“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
江蓠嘴角一抽。这句话让她想起古早狗血小说里脑残鸟坚的智障总裁。她撇开脸,小声吐槽:“有病。”
蒋鹿衔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蓠自然不会再重复一遍。抢过他手里的水瓶又喝了几口,然后塞回他手中,“我说,先拦车再飙车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酒醒了?”
她没好气道:“被你这么折腾,我敢不醒吗?”
蒋鹿衔“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凉意:“醒了好,省得借着酒劲儿说胡话。”
“我说什么胡话了?”
“知道江南皮革厂是怎么倒闭的吗?”
江蓠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一脸掉线的表情。
“因为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蒋鹿衔微微弯腰,眼神充满压迫感,“当你姐夫,我会色令智昏。”
“……”
好一个色令智昏。到此江蓠终于弄明白这人是在发什么疯。她心中觉得可笑,下意识想说“你两年前不就已经昏过了吗”,忍了忍,最终改了口。
“那你最好别昏在我眼前。”
因为我怕忍不住在你身上蹦迪。
——
到家后江蓠接到了辛以彤的电话。会所分开后她一直很担心,没等到江蓠回信息,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你被他绑架了。”
“早就两清了,他绑架我干什么。”
辛以彤放下水杯,往台边随意一靠,“你想啊,离婚是你提的,拦车是他拦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什么地方觉得不甘心了回来报复你。”
江蓠觉得这个脑洞可以是可以,就是逻辑不太通顺。她拧上面霜的瓶盖,然后指出BUG:“其他可以有,但要说报复应该也是我报复。”
辛以彤一顿,忍不住问到:“不是,那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不管他什么意思我都没兴趣知道。”太阳穴隐隐传来痛感,江蓠疲倦地往后靠了靠,“彤彤,我想睡觉了。”
知她不想再提,辛以彤便闭了嘴。临挂电话之前不忘交代:“哎对了,明天我把大汪送过去,我要出两天短差。”
江蓠应下来,“那你上午来,我下午有事。”
——
李雨竹这个骚包婚前都不忘秀恩爱,还搞什么脱单宴。上午等到辛以彤,下午江蓠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聚会地点在城东,距江蓠居住的城西有点远。开了一个多小时,停好车,没想到竟然下雨了。
榕城的大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一道闪电乍起,刺眼的光转瞬即逝。视线之内一片水雾弥漫,道路被雨水淹没,天色沉得令人感到压抑。
江蓠没有带伞,只能迎着雨小跑进酒店。走进大堂后头发和裙子已经湿了一半。
天气热,酒店里冷气开得很足。江蓠被激得打了个冷颤,连带被淋湿的衣服都变得更凉了。
她下了电梯先去盥洗室整理了一下,顺便补了补妆。然后才踩着细高跟去了811包房。
走廊里浅浅的一束灯光落下来,在砖红色木门上打下一道光影。江蓠搭在门把上的手正要用力下压,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接着李雨竹那张可爱的脸出现在江蓠的视野内。
“小蓠你总算来了!我算着时间正打算去接你呢!”李雨竹高兴地叫了出来,一把抱住她。
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是平时见面的机会真的不多。是以江蓠也很高兴,弯着唇角拍怕李雨竹的后背,“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事没事,快进来,大家都在呢!”
今天来的人除了高中同学就是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还没到开席的时间,几个男人正在打牌。邵凯帆刚好胡了这一把,见到江蓠来了眉飞色舞地跟她打招呼,“江蓠来啦?外面下雨了啊?”
这样一说,李雨竹才注意到江蓠的衣服。立刻皱起眉头,“哎呀,你衣服怎么都湿了,没带伞吗?早知道直接去接你了。”
江蓠笑:“没事,淋了一点雨。”
“可别感冒了。”李雨竹说着,走到衣架旁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屋里冷气大,这衣服是邵凯帆的,你将就穿。”
江蓠确实有些冷,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一群人许久没见,围在一块寒暄。有人开玩笑道:“一会儿记得多拍点视频给赵星泽发过去。”
“他怎么没来啊?”
“人家是名导啊,当然是在忙着拍戏!”
江蓠捧着一杯热茶听他们调侃,唇边挂着清浅笑意。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靠蒋哥终于来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几道视线齐刷刷看向门口。江蓠顿了两秒也跟着慢慢转过头去。
走进来的男人身材挺拔,黑衬衫黑长裤,皮带卡在劲瘦的腰间,手腕上银色腕表泛着冷冷的光泽。一身低调的装扮将他骄矜傲然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蒋鹿衔一双开成扇的桃花眼在室内环顾一圈,最后准确地望向江蓠。
她今天很漂亮,长发慵懒散开,妆容精致,眉眼之间皆是妩媚。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