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已经说开,赵铎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在舒念的紧迫盯人监督下,当着俩人的面摁了免提,打了电话,约好了手术的具体时间。
纪放更是说,到时候陪着舒念提前去陪他。这回赵铎是更放心了。要真是假结婚,这外孙女婿能这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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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赵铎那儿,俩人坐上回家的车。司机升了中间的雾面隔挡,车里虽然飘着音乐,后排却没人说话,气氛就有点微妙的尴尬了。
纪放稍稍偏头,垂睫看着舒念,没话找话道:“你千万别误会啊。就刚刚那个情况……”
“嗯,我知道。”舒念截了他没出口的话,认真道,“谢谢你。”
纪放有点别扭地咳了一声,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在嘴硬,“你知道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后,舒念轻声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比如遇上了喜欢的人想提前离婚,”舒念偏头看他,“到时候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行了。”
纪放:“…………?”
看着小姑娘极其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纪放觉得自己的肺,像儿童充气堡似的,被人蹦跶得起劲,就在要炸不炸的边缘徘徊。
呵。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新婚第二天就惦记着离婚了。
大概也就只有他,还在介意刚刚“情急之下”捏了捏她手这回事儿了。
就当他刚刚牵的,是个树杈子呗。
“你别说话了。”莫名烦躁,纪放转头看着汽车窗外咻咻飞过的行道树,拒绝说话。
“……”舒念眨眨眼,听话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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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铎的手术就安排在这几天。这两天晚上回了家,纪放深深感受到被人“利用”完就撇在一边是什么感觉。
人家可乐瓶子喝完了还能环保再回收,他被用完了连个声都听不见。对,树杈子已经两三天没和他说过话了。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让树杈子别说话的是他自己。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舒念,每天能听到她在三楼画室里的动静,还有半夜临睡前下楼光明正大泡一杯奶粉的阵仗,仿佛他就是个和舒念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在一个次元的透明人一样。
纪放服了。明天就是外公手术的日子,他倒要看看,舒念要不要和他说话。
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手机倒是在这个时候震得欢实。
纪放烦躁地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大舅子”。
郑渠:【那个,纪同学,你现在怎么不让助理送吃的了呢?】
郑渠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主要是上一周开始,纪放那助理就再没联系过他。碰巧舒念上周五又请了半天假没来。这种有点明显的“为情所伤”故而请假的行为,他就合理误会了。碰巧,他又是个不喜欢在网上冲浪的男孩儿,微博上那些即时消息,他一个都拎不清。
这会儿就算是1001选秀C位出道的站他面前,他也只当是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而已。
纪放见是他,顺手回过去:【不送了,以后也不送了。】
郑渠一慌,开始疯狂输入:为什么!你既然不能做到从一而终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那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生活里了!我会守护她的!
纪放:【因为我们结婚了,她天天回家吃。】
疯狂输入的手一顿,郑渠:“……”妈呀,好险……
还好他打字慢,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纪放:【你刚刚在打什么?输了那么久?】
疯狂删除,郑渠:【在打:祝你们新婚快乐!龇牙笑.jpg】
他就知道纪同学是个好人!
纪放看着他这句话,心情莫名好了点,慢慢悠悠输了六个字:【谢了啊,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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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早癌内镜切除,不算是大手术,替赵铎手术的医生也再三和她保证,以后注意饮食,好好调理,和正常生活是一样的。舒念却免不了还是很担心。
桑柠和周枳意也一块儿来了,陪在身边安慰她。倒是一块儿去的纪放,愣是被一左一右的女人给挤到了边上去。
手术结束,看见笑眯眯出来的医生,几人心里都松了大半。
赵铎一周后出院,恢复调理得都很好,日子才算是正常过了下去。
舒念对纪放的态度,谈不上多热络,但因为赵铎的事,大概是存着感恩的心,好歹在家见到他,会挺客气地点个头了。甚至问她今天上的什么课,小姑娘还会像幼儿园汇报演出一样,给他认真报一遍。
纪放认为一切都在正常的人生轨道上运行,比如今晚。
“放放,放哥,放爷,”甄楠对着电话,把对纪放的爱称尊称统统念了一遍,“出来玩儿啊。我朋友新开了家清吧,环境不错,你叫上我念念妹妹,一块儿来呗。曲鸣和清识我也叫了,给我朋友捧捧场。”
纪放:“……”是个人都想当他大舅子是吧。
纪放听着对面电话里的音乐声,无语地问:“喝多了?”
“嘿嘿,”甄楠乐了,“不愧是我爸爸,你怎么知道?”
纪放叹气,懒得说你舌头都大得打不了结了,“行吧,发个位置给我。”
甄楠:“好嘞!”
纪放挂了电话,出卧室摁电梯,决定亲自去三楼找舒念。虽然经过外公赵铎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拥有了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联系方式。
他当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外公发现我们的朋友圈没有互相点过赞,肯定会起疑。
结果加上了才发现,舒念压根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干净得仿佛把他屏蔽了一样。
要不是问过了曲鸣,从他小学同桌口中知道舒念的朋友圈就是这德性,他还真要以为小姑娘对他意见大了去了。
刚出电梯,纪放就听见了画室里的动静。
舒念没关门,电脑开着,桌面上扔着块板子,却没坐在屏幕前。人站在画架跟前,神游似的盯着画板发着呆。
画板背对着纪放,他也看不清小姑娘盯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看见她手里捏着支铅笔,没削的那一头,一下一下轻轻戳着自己下嘴唇。腮帮子还挺自然地微微鼓着,戳一戳,还会下意识地一瘪。像个金鱼脑袋。
纪放不太想承认,没了平日里那点清冷感的舒念……有点点可爱。
故意轻咳了两声,纪放抬手,敲了敲门板。Tiempo viejo
舒念回神,偏头朝门口看过去。
“歇会儿吧,”纪放端着架子说,“游戏不急。”
“不用,”舒念说,“我没在画那个。”
纪放:“……”
忍住想摁一摁金鱼脑袋的冲动,纪放说:“我朋友叫我出去。”
“……?”舒念没太明白他特意跑上来告诉自己这个有什么意义,“哦。”
“……”对她这种明晃晃的“你爱咋爱地”的态度,纪放莫名憋屈,“酒吧。朋友挺多的,男男女女都有。”
舒念眨眨眼。酒吧可不就是男男女女去的么?难不成老老少少?
“好。” 舒念点头。摸不清这位大少爷的思路。
纪放的儿童充气堡肺,又在被人蹦跶了。
努力稳住自己的淡定人设,纪放放慢语速开口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纪放原本想得好好的。他说“我朋友叫我出去”,舒念问他一声“去哪儿”,他就顺着台阶走上去随口问一句“甄楠朋友的清吧,你要不要一块儿去”,舒念再乖乖说个“好”,这事儿就这么简简单单算完了。
结果人家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就很被动。
舒念缓缓眨了两下眼,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抬手朝他挥了挥,真心祝福他,“玩得开心。”
纪放:“……???”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树杈子都比你有人性!
人家娶媳妇儿伤气管,放放娶媳妇伤肺!
第16章
“玩得开心。”——他可真太他妈开心了。
纪放抄兜站在画室门口, 开开心心看着舒念,缓了缓呼吸, 笑得有点咬牙切齿,“我弄个画室就是为了让你在家画别的的?你知不知道游戏晚上市一天得少赚多少钱?这个月底前,你总该把宣传封画出来了吧?”
舒念:“……?”刚是谁不急来着的?大少爷的心思真难猜。
想归想,舒念眉眼微扬, 轻抿住唇角, 点头“嗯”了一声。
看上去莫名乖巧。
纪放:“……”
“好好在家画,别整天想着出去!”纪放撂下句狠话,转身气呼呼地走了。电梯都没坐, 经过走廊踩着楼梯, 腾腾腾下了楼。
“……”舒念撇了撇一侧唇角,歪着脑袋抬手, 用铅笔没削过的那端挠了挠头。
然后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草稿开始思考,先前答应粉丝, 替那个意难平的可怜黑化沙雕大反派,在平行世界画个福利HE番的flag,要不要鸽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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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放最后, 还是一个人意难平地去了。
到了甄楠说的清吧, 有人领着去了二楼卡座。本来就谈不上好看的脸色,见了坐在卡座吧台那儿的人之后,就被这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得更难看了。
甄楠一看见纪放这自带制冷效果的脸,没吹上冷风,酒都醒了六七分, 赶紧过去拉住他,就怕他不听解释转身就走,“爸爸,爸爸别走!不是我叫她来的!”
“你也知道圈子就这么大,”驻唱歌手正唱着首英文老歌,不算吵,甄楠就跟着放低了音量,“正巧她就在楼下,看见我们几个就自己上来了。我怎么可能叫她来?”
“坐会儿坐会儿,我都和我朋友说了你会来,就当给我个面子。”甄楠边说边拉着他往里走,又看了眼纪放空空的身后,纳闷道,“嗳?我念念妹妹呢?怎么没一起来?”
“我让她在家给我画画呢。”被舒念堵着的那一口气还没顺下去,纪放嘴硬道。
甄楠:“?”压榨童工?
“你和曲鸣两个怎么回事?”见纪放不怪他了,甄楠的那点酒又有点上头,“一个妹妹都叫不来。”
纪放无语地偏头看他,“……”
“阿放,”坐在转角沙发那儿的任清识,为了人家的清吧别开业第一天就发生什么惨案,及时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顺手把放在他和曲鸣中间的西装外套拿走,“坐这儿。”
纪放压着那点烦躁,过去坐下。
阮姝见纪放进来,就踩着吧台凳的细杠子,细白长腿错落着轻点,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小裙子的裙摆还跟着动作飘了飘。要不是遇上纪放这种看着绯闻满天,实则死撩不动仿若木雕的,还真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阿放哥哥,新婚快乐呀。”阮姝走过去,本想顺势坐到纪放身边,结果曲鸣比她动作还快,拿着杯特调往纪放面前一搁,稍稍一挪,就让自己和纪放之间,连个啤酒罐儿都塞不进了。
“……”脚步一顿,阮姝只好坐到了任清识边上,然后探着大半个身子问,“念念姐姐呢?”
纪放回甄楠的那句,在场有耳朵的都听到了。甄楠也不知道她再问一遍有什么意义。任清识眼梢在镜片后微挑,倾身往桌子上拿了杯喝的,然后维持着那个动作没动,完美挡住了阮姝的视线。
阮姝:“……”
“是不是看了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不开心所以没来呀?”阮姝干脆弯身,手肘支到膝盖上,掌心托着侧颊歪着脑袋,势要越过任清识的严防死守,善解人意道,“其实姐姐不要乱想呀,阿放哥哥既然会娶她,就不会在意她的长相了呀。要不要我替阿放哥哥给念念姐姐解释一下?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嘛。”
知道纪放要结婚的消息,阮姝不是没在家里砸过东西。又想起那天在餐厅里遇到的,戴着帽子不说话,纪放对她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就更加奇怪纪放怎么会同意结这个婚。结果叫人一查,那个没看见长相的女孩,就叫舒念。
阮姝想得很简单。纪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虽然没长歪,可脾气也从来算不上好。这性格要让他勉强娶个不喜欢的女人,除了能用恩情压他,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而纪放到现在,别说是婚礼没让人参加。连朋友聚会,都没把舒念带出来。男人嘛,都要面子的呀。除了是老婆太丑,还能因为什么呢?
“……”任清识服了。收回不舒服的坐姿,让她自讨没趣去吧。
“管好你自己吧。”纪放捏着曲鸣递给他的特调,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指腹,也没端起来下口。
阮姝:“……?”
本来心气儿就不顺,纪放的嘴毒技能直接拉至MAX,“丑的都有人要了,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这话一出,连一向喜怒不辨的任清识,都气音似的轻笑了一声。
“阿放哥哥,你真会开玩笑。”指甲尖尖掐进掌心里,阮姝僵着脸勉强笑了两声,起身掖了掖裙摆,“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我就先下去啦。”
“姝姝再见啊。”甄楠嘻嘻哈哈地和她挥了挥手。
见纪放眼神压根没往自己这儿,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间就捏着那杯曲鸣递给他的特调转着玩儿。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耀着点微弱的光,分外碍眼。收回视线,阮姝对着甄楠笑了笑,“拜拜。”
转身出了他们的卡座下楼,脸色和踩在木质楼梯上的鞋跟声一样沉。
今晚受的这点气,她不敢算在纪放头上,还不敢算在舒念头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