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他拍的作品?”
程之余摇摇头。
“那你……”
她仍是说:“他肯定拍得很好。”
毫无理由地相信,毫不掩饰地偏袒,一点都不像之前与人无争的程之余。
陈宪看着她,神色复杂了起来。
那天直到下山,程之余都没有在画布上留下哪怕一抹色彩,她有些苦恼,眼看开学之期即将到了,她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和李修交代。
抱着沮丧的心态过完了这个春节,等到开学报到那天,她和苏娴,陈宪约着一起去了学校,他们中午出发,奔波了近一个下午才到学校。
之后又是学院里的开学大会,会后她和舍友们一起回到宿舍打扫卫生,收拾各自的行李,等到把东西都归置妥当已经过九点了。
整理好后程之余才歇口气,拿过手机一看,邵珩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过来。”
“快点。”
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
程之余看着离门禁还有段时间,拿了手机和舍友说了声就出门了。
一路往后门小跑,脑子想的是自己迟了那么久才过去,不知道一会儿他又要怎么说了。
经过后门停车棚时她下意识地往那看了眼,里面照样黑黢黢一片,只能看到靠近门口依次排放着的自行车。
程之余依稀看到棚内有猩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立柱上似乎靠着个影绰的人影,个子很高,轮廓有些熟悉。
她停下脚步,站在车棚口往里定定地看着,有些不太确定。
程之余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可里面的人却看得到她。
猩红色的光骤然亮起,持续了几秒后灭了,棚内有声音传出来:“啧,站那儿干嘛呢。”
程之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自己猜测确定无异了。
她往四周看了眼,没看见人,立刻走进了车棚里。
“你……”
程之余刚出声,邵珩就拉着她调了个位置,反身把她压在立柱上。
他低着头,一手摸上她的脸掐了掐:“长肉了。”
“才没有!”
他的手从她脸上滑下,直接奔向她的胸口。
程之余察觉到他的意图时立刻抬手抱胸护住自己,却没料到他的手直接罩在她的手背上往下压了压,又带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
邵珩低笑:“没有吗?”
程之余的脸一下子就发烫了。
“混蛋!”她骂道。
还是一样熟悉的骂词,邵珩禁不住笑出声来,捏着她的下巴直接亲下去。
程之余一开始还和他赌气不松口,最后也抵不过他上下其手百般折磨,全线溃败,松松软软地靠在立柱上,任由他采撷。
到最后分开时,程之余眼神迷离,胸口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微微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更加勾人。
“跟我回公寓。”邵珩抵着她的额头说。
程之余眨眨眼:“不行,会查房。”
“啧,这理由又可以用一学期了是不是?”邵珩掐了下她的腰,“做梦。”
程之余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倒像是来劲儿了,一直在咯吱她的痒痒肉,有力的臂膀又禁锢着她不让她躲。
车棚外有人经过,程之余怕自己的笑声引起别人的注意,主动扑进他怀里埋在他胸口笑。
等人走了,她才仰起脑袋小声地讨饶:“别闹了别闹了……”
邵珩就着这个姿势,再次低头去亲她。
他抱着她亲热了会儿,最后也没真的把她强行带回公寓里,掐着时间把她送回了宿舍。
程之余踩点回到宿舍,陈梦楠一见她就打趣说:“见男友去了吧。”
张仪感慨:“我男朋友同院的都没像你们这样迫不及待地见面。”
王雅琴坏笑一声说:“之余,以后查房是不是要轮到我帮你打掩护了?”
程之余脸上有些烫,故作微愠地说了句:“瞎说什么呢。”
三人意味深长地笑出声来。
程之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今天傍晚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了,书包里也背了些比较重要的物品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她先把自己的画册画出来放在书架上,之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看了眼,里面的相机还好好的。
她拿出相机在台灯下仔细看了两眼,心里又琢磨了起来。
他应该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玩的摄影吧,二十岁之前?回国之后为什么就不拍了,还说自己对摄影已经不感兴趣了,是真的吗?
程之余立刻否定了,他的话不能全信。
他还说他去过阿富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骤减,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
第37章 三十九
程之余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去找了李修, 李修见她两手空空,神色沮丧, 大致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他心里虽也有些惋惜, 但还是温和地开导,劝慰她。
李修是知道她有很高的绘画禀赋的,这也是他不忍明珠蒙尘的原因。他之前向苏娴了解了一些程之余的事, 知道了那幅‘海燕’对她的意义,以及她始终走不出那个画境的缘由,对于当时还未成年的她来说, 父母离世怕对她是一个雷殛般的打击, 那之后她还咬牙考上了清大实属不易。虽然如此,但那时的创伤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人在经历了重大的心理创伤之后, 会始终把自己困在那个变故中难以脱身,心理学上称为PTSD,有的人能够走出伤害,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梦魇。
李修现在只希望她这么好的苗子, 千万别折了,别永远泥溷于过去的沼泽中才好。
程之余耷拉着脑袋从李修那一路走回去, 虽然他好言好语地开导她, 但她还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失望。
她对自己也很失望。
程之余其实是很想摆脱现在这种对油画的无力感的,可是苦于无门,难以抽身于那种无形的束缚中。
爸爸妈妈去世后的那段时间,她做了决定放弃艺考生的身份, 放弃了画油画,投入了疯狂的学习中,那段时间她的成绩提得很快,就连老师也很诧异,到了这个时候她一个艺术生居然也能以黑马之姿争于上游,并且是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后还能奋发图强,不落人后。
有些人说她冷血无情,爸妈去世了也丝毫没有颓败难过,反而更加积极鼓劲。
只有程之余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受着怎样地煎熬,怎样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徘徊,灵魂怎么样地被绝望撕扯着。
长久的情绪压抑后就是决堤似的溃败。
高考后的那段时间,程之余整天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以继夜地画着那幅‘海燕’,常常画着画着就泪流满面。
尽管过了两年,那种情绪始终笼罩着她,挥之不去,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她在油画道路上的一道坎。
伊于胡底?
不冲破这个无形的束缚就难以进入更广阔的艺术世界。
程之余束手无策。
她正沉思着,忽听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礼仪部的部长李娅。
程之余大一时因为外形出众被邀着进了礼仪部,大二时她觉得有些占时间就主动退出了,此时也不知李娅找她有什么事。
程之余站定后问:“学姐,有事吗?”
李娅喘口气后说:“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啊?”
“你不是有个朋友是学摄影的么,就大一时候经常来给你拍照的那个。”
程之余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陈宪,遂问:“你找他有事?”
李娅解释:“是这样的,今年是我们礼仪部成立十周年,我们策划要一起拍一组宣传照放在官网上,但是外约摄影工作室又太耗费了,就想着能不能在学校里找个同学帮忙一下啊,于是就想到你了。”
程之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思索了下说:“我先帮你问问看?”
“嗯嗯,你和他关系好,让他帮个忙,我们礼仪部的女生感激不尽。”李娅又笑着开玩笑,“你和他说,他要是缺女朋友,我们内部可以匀一个给他。”
程之余被逗笑了。
李娅不耽误程之余,走前还补了句:“要是他愿意,我们再商量个合适的时间,不急。”
“好的。”
程之余应了这件事,本来想着晚上抽空询问下陈宪的,但是一忙就给忘了。
周日晚上,陈梦楠回家,张仪和她妹妹约着一起去玩了,王雅琴去会男友,结果宿舍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担心查房的同学发现,从美院回来后就把宿舍门关得紧紧的。
今天回来得早,邵珩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她回了句:在宿舍。
邵珩:过来。
程之余:不行。
邵珩:请假。
程之余:不行。
她解释:今天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我要是走了,宿舍就没人啦。
王雅琴和张仪都没请假,陈梦楠这学期的长期离校单还没签,所以三个人相当于是非法离校,她要是不给她们打掩护,那就完蛋了。
过了会儿,邵珩也没回复,程之余就给他发了句:我去洗澡了。
之后她就放下手机,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这边邵珩从洗手间里出来,拿起手机,先是看到她解释不能出来的原因,接着就看到最底下的那条信息。
他嗤笑一声:“啧,溜得还挺快。”
程之余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手机,没动静。
她撇撇嘴,心想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吧。
查房的人还没来,程之余迅速地吹完头发,做好护肤后就关灯爬上了床,营造一种全宿舍都早睡了的情形。可时间又委实尚早,她没睡意只好拿着手机胡乱刷着,阴差阳错就点进了一个灵异帖。
帖子里分析的是‘蓝可儿’事件,程之余起先还好奇心作祟,到了后面就越看越毛骨悚然,衬着宿舍里静谧的氛围,越发觉得瘆的慌,立刻退出了那个帖子,可是害怕的感觉还在。
正好这时邵珩给她发了条消息:在干嘛?
程之余缩在被窝里给他回道:你知道‘蓝可儿’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她本想和他聊会天分散下注意力的,可她埋首在被窝里等了好久都没见他回复,不由撇着嘴皱眉,赌气般地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结果刚退出,手机就震动了下。
她忙点开消息看:开门。
“啊?”
程之余不解他的意思,正想问就听到宿舍门被敲了两下。
她立刻想到是查房的同学,转念一想不对啊,查房的同学一般不敲门,直接问的。
“谁啊?”
没人回答,门又被敲了两下,程之余心里隐隐有个猜想,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借着手机的光摸索着从床上爬下来,开了宿舍的灯,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
邵珩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套着帽子站在门口跟个夜行侠似的,见她开门挑了下眉。
“你……”程之余目瞪口呆,所惊非小。
邵珩径直推门走进来。
程之余心虚地往门外看了两眼,庆幸没在走廊上看到人。
她立刻关上门,回身看着他问:“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邵珩环视宿舍一圈,每张床都用床帘隔着,宿舍里的布置装扮也很女性化,宿舍干净卫生,一点也不像男生宿舍那样邋遢。
他一眼就看出了哪张床是她的,因为桌面上放着水彩颜料和一幅裱了框的‘海燕’。
邵珩把黑色外套脱了搭在她的椅背上,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他把双手放在裤头上回头问她:“裤子要脱吗?”
“不用……不是,你在干嘛呢!”程之余自他在宿舍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摸清状况。
“睡觉。”邵珩平静地回答。
“什么???”程之余拔高了音调,瞪大了眼睛写满了荒唐。
邵珩径直爬上她的床,钻进床帘前还低头看着她说了句:“你不是害怕?”
程之余一噎。
就因为她提了句蓝可儿,他就跑来她这?太胡来了。
邵珩坐在程之余床上看了眼,她的被单床单是一套的,淡蓝色的色调,倒像她的风格。
“上来。”邵珩把她的被子一掀,躺了下去,被窝里还有点暖,可见刚才是有人睡过的。
程之余对目下这种状况还觉得有些荒谬,抬着头对着床帘说:“这是女生宿舍。”
“老子知道。”
“你不能在这睡!”
邵珩哼一声:“你能睡老子的床,老子不能睡你的床?”
“你——”
“别啰嗦,快上来。”
程之余撇嘴,看了眼手机,已经过门禁时间了,现在就算他肯出去,舍管阿姨也不让啊。
她努努嘴,只好认命。
程之余泄气地说:“那你睡我的床,我睡舍友的。”
邵珩‘刷’地一声拉开窗帘,一手撑着脑袋欹斜着身体低头看她,笑得不经心:“你不是要我抱着才睡得着吗?”
“才没有!”程之余辩驳。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程之余听了下,是查房同学的声音,已经查到了前面的宿舍了。她一惊,立刻回身到了门前把大灯关了。
宿舍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邵珩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低笑了声,好整以暇地说:“不上来老子就出声了。”
“你你你……混蛋!”
程之余咬牙骂他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耳听着查房的人已经到了隔壁宿舍了,最后咬咬唇只好顺从他。
她爬上床,掀开床帘,蹬了鞋进去,黑暗中被他的脚一绊直接扑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