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想要!!!
扶苏抬起头:“父亲?您怎么来了?”
嬴政已经蹲在架子旁边,轻轻抚摸这些战车的模型,穿铠甲的小人眉目栩栩如生,手里拿着精致的戈与剑,他又用指尖轻轻划过模型上的细细的筋:“真漂亮!这些东西是谁做的?”朕当年怎么没让工匠做一些摆在屋里呢?工作之余看看这些东西,多么快乐啊。
刘盈擦着汗:“陛下,是我做的。”很不务正业的样子,但是扶苏哥哥很喜欢呀。
嬴政席地而坐,把这些小小的器械依次玩了一遍,又指着不认识的东西一一问了用处。
扶苏知道的就给他讲:“这是攻城用的云梯车,这样看着不清楚。”他一手托底,一手捏着车身,从架子中取下来,搁在桌子上。一尺长的底盘上有一个斜搭在支架上的一尺长小梯子。轻轻拨动看起来像水车的大转盘,转盘上缠绕着细细的丝绳通过高处的转轴,拉动梯子。这时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折起来的梯子,第一层的梯子是固定在架子上的,而第二层的梯子随着绳子的旋转,被拉直,最终稳稳当当的卡住。两架梯子接起来,足有二尺长。
矜持让始皇不能说真好玩,但他满脸写着的都是真好玩。
“您看我这个!”刘盈举着打夯专用小车膝行过来,这小车完全复制了墨翟的设计,挂着一块被磨的平平还打了小洞穿过绳索的石头,石头只有绿豆饼大小,他用指尖轻轻推动小车的侧面,整辆车都在转动,机关互相影响,拴着小石头的绳子不断被拉高又突然松开限制,嘭的一下砸在桌子上上。
扶苏去拿了一个蒸的馒头,切了一片,搁在石头下面。
父子三人耐心十足的推着打夯车,砸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把蓬松的馒头砸的和死面饼差不多,十分满足。
嬴政忽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来玩的,就严肃起来:“那个小孩怎么回事?我不常关注地府的事,他应该有十岁了吧?”
扶苏解释说:“父亲,您看地府养猪都长得这样慢,养大一个小孩子岂不是更慢。”
他说的好有道理。
“他怎么还住在这里,他没有宅地么?”
“有,就在刘炟隔壁。”扶苏看出父亲的不满,自觉的解释道:“梁氏不敢搬过去,刘肇不会照顾小孩子,又不肯替儿子盖房子。她们住在这里很乖觉,梁氏帮我们织布。”
嬴政敲着桌子,严肃的问:“刘隆算什么?嗯?是你们的养子吗?还是质子?他长大之后是什么立场?你要教他习文练武么?”如果能确保这个婴孩长大之后会对扶苏会很忠诚,那么就好好教他,因材施教,让他学的满腹经纶武功超群,如果他的立场未明,也有背叛的可能,那就什么都别教他,别让他留在这里。扶苏的心很软,如果亲手养大的孩子在下次交战时和他刀兵相向,他会伤心。
一个只能说几个字的小宝宝,怎么确定立场?当然是用孝道来捆绑。如果他是刘肇的儿子,他就只能站在父亲的阵营的中,如果他被送给扶苏做养子,就应该改名换姓,并且只能孝顺扶苏,就这么简单。在赢秦阵营中,所有跳过来的汉朝皇帝都是父子关系非常僵化的,刘盈恨自己的父亲,刘病已没见过父亲,刘箕子的父亲不在这里。
刘盈说:“陛下,我和他们谈过几次,刘秀刘庄刘肇都不情愿,说这事让他们颜面全无,拿子孙送人。”
嬴政不满意的看着他:“嗯?”
扶苏伸手摸了摸刘盈的头,心说他真是不成熟啊。
垂下眼眸,平静之下有些淡淡的哀伤:“父亲,我不想要儿子。我若真想要,他们反对也没有用。”我的妻子,我的儿女,他们不能被别人取代。
嬴政对于他这话很满意,这才像我。执政不是和人商量,事事都要征询所有人的意见,那成了什么?泛滥的欲望会影响执政,但真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抓到手里。
他忍不住问:“你们每天晚上就研究这些小东西?”如果我没记错,你俩号称是…吧?为什么一副同窗好友的模样?
俩傻儿子一起点头。扶苏赶紧解释了一句:“我们白天耕读,夜里打发时间玩。”我读书哒!
刘盈也补充道:“我们也在修行。”
嬴政满意了,有点想问那个法门修炼到最后能生孩子,都说男鬼和女鬼没什么区别,你俩会…不不不,不问,不想知道。
等他走了之后,刘盈呼的长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见到陛下还是很紧张。”
扶苏捏了捏他的脸:“我也紧张。”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俩人继续拼接木质弩车,这是刘盈新设计的战车,轱辘的转动连接轴承,轴承的旋转带动一系列复杂的东西,然后车上的弩就能不断的发出箭。战车上的人只要蹲着把箭不断塞进去就好了。模型上用的是牙签。
设计是这么设计的,两人熬夜拼了一晚上,尺寸精密,组装的很认真,等到一切都折腾好之后,按着车前行了三丈距离,这车就突然卡住了,又前进一步时,散落一地零件。
俩人蹲在地上扒拉着碎片,并不沮丧,失败是寻常事,只要最终能成功就好,即便不能成功,这也是个很好的畅想。
嬴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亲自过来问他们:“扶苏,你还记得秦王宫中的浴池么?”
扶苏当然记得,他还记得只要拔开木塞,浴池中的水就会被一个洞口吞走,自己当时好奇得很,埋头在水里……后来才知道有陶制的下水管。他看出来父亲想要,但是烧制下水管,还要埋在土里,通到河里,这工程必须计算一番。父亲太认真,他也不敢满口答应,到时候做不出来会很尴尬。
“父亲想要?我用两三年时间应该能做好。”
嬴政皱眉:“挖一个池子需要这么久?”
扶苏就给他讲了一下,池子上得单独盖房子,不能是一间房,得有地方进门、换衣服。这两三间的房子起码得盖一个月,不知道是先挖池子还是先盖房子。
应该是先去烧排水管吧。一节一节的烧,一节一节的连接好埋起来。
始皇思考了一会,没必要让这俩人浪费时间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想在浴池里泡一泡,但是我儿子这么优秀,不是干这种事的人。“你去集市上找一找好木匠,给我做一个大木盆。”我可以自己往外泼水!
扶苏非常感动。
刘盈倒是有点失望,他挺喜欢盖房子,也喜欢挖坑挖沟,将来浴池修好之后可以和扶苏一起泡热水,唔,怎么想都很棒。陛下怎么突然爱惜起人了呢。
吕雉和邓绥畅谈整夜,说完了地府的制度之后说起法律,然后从法律聊到风俗。风俗是被君王引导的,君王重孝道,天下人都重视孝道,官员讲究公正,一个地区就都讲究公正,移风易俗说的就是用法律来引导。
“地府很倡导男鬼和女鬼公平,招工也只有一个要求:撸起袖子加油干!”
“阎君对于改嫁的问题不闻不问,倒是很不提倡某些人从属于某个人,不论当年奴隶制时的奴隶对主人,还是现在的家仆对家主,亦或是妻妾子女对丈夫,都尽量剥离开。”
“好啊。”
“妙啊。”
二女一致认为这是为了打散家族势力,那些很能生的人家,第一代生五个儿子,第二代各自生五个儿子,加在一起有了三十个壮劳力,在人间是个兴旺的家族,可是在地府这就可怕了,要是一代代的积累下来,再被孝道禁锢,这家就有了几百对夫妻!如果这些人都不去投胎,这可不安定。
到了第二天清晨,邓绥面前掉落了一顿早饭。
在山陵崩之后,丧礼期间,每天都会掉落祭品,谁都是这样。如果在灵柩还没进陵墓时,就不按一日三餐祭祀,那皇帝得被满朝文武骂是个混蛋玩意,面子工程总是要做的。
邓绥:“夫人请。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吕雉去找了一双筷子:“你太谦虚了。”
二人一同用饭,这丰盛的宴席,她活着时不肯用。吕雉劝她:“你收起几道菜,地府的东西放不坏,等日后拿出来享用。”
邓绥从善如流,按照她教的收了大半。余下的仍然是有酒有肉,二人举杯共饮。
“夫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汉室宗亲到了新年时都要祭祀先祖,呃,您笑什么?”
吕雉想起那美妙有趣的景致,就觉得非常好笑:“刚开始,刘邦被哈哈从天而降的哈哈哈六畜六禽哈哈哈哈花火直接埋了哈哈哈。这群人被猪牛羊掩埋了哈哈哈哈哈,在山丘中翻找贫穷的子孙祭祀过来的蒜毫炒肉。哈哈哈哈哈哈”
邓绥没觉得有多好笑,她想象不出那个场景。
悄悄进来的刘肇忽然问:“吕后,我有一事不解,又不敢问,您知道我父亲章帝被套了麻袋,在竹林里捆了十年,这十年来祖父(刘庄)说他找了,在竹林里走过很多次,没看见有什么祭品堆在麻袋周围。”过年、生日、忌日、清明、中秋……每年祭祀大大小小的祭祀好几次,如果都堆在哪里,应该很多啊。
吕雉和邓绥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明白了。
邓绥低着头,假装自己没猜透。她不喜欢出风头,也不想让别人没面子,大家一起好好学习多好。
吕雉也没嘲笑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头:“你这傻孩子,谁把他捆起来的?你去问那个人,一问便知。”要报复他,要虐待他,还能让人把他救出去?
刘肇被摸的浑身不舒服:“我去问问。”宋氏出去玩了,他的母亲梁氏还在屋里给刘隆小宝宝换衣服。地府中穿过的衣服不会变脏,但是一个讲究的祖母必须给小孙子每天换衣服洗衣服呀。
“母亲,当初我父亲在竹林中…静修时,每年掉下来的祭品去了哪里?”
“你都知道啦?”梁氏怂怂的说:“我,我和宋姐姐都给拿走了。”她刚到地府时没有祭品,等到儿子追封自己为皇后,才有了一份祭品。宋氏更是没有祭品,都觉得很委屈,也没想那么多,趁着皇帝没发现偷偷吃他点东西,这不算有多过分吧?没有套麻袋那么过分吧?
因为宋氏不在,她强调说:“是我想拿的,我馋得慌。怎么了?”
刘肇考虑了一刹那:“没什么事,您以后别提这事。”
“哎,我知道。”
……
邓绥每天和光武皇帝和明帝、明德皇后一起探讨经史,再和帝镇中美丽的令人目不暇接的皇后们聊聊天,非常愉快。过了一段时间,和镇长要了出入的凭证,先去天子镇拜访妇好,又想去看看,诸子百家在死后有没有什么新的著作——刘庄去看过了,没有。
妇好挺高兴的,头一次有别的镇子的皇后来找她玩。“去城里喝酒吧!”
邓绥有些迟疑:“我不喝酒。”
妇好笑道:“那多没意思,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现在不会误事,你正好可以试试生前没试过的东西。”
两人就顺着大路往城里走,在城外的路边看到有人打架。
一个美貌的女人拎着一沓荷叶包、一匹布和一坛酒在旁边看:“唉……”
几名鬼差:“校尉您冷静!”
“校尉您别这样!”
“校尉!别啊!!”
围观的鬼:“好诶!”
“揍他!踹他!”
“漂亮啊!!”
妇好搂着她的腰,邓绥无力反抗,直接被带过去看热闹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和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呃,很快就把校尉按在地上揍了几拳。
“好险啊!再来晚一点就看不见了!”妇好招招手:“呦,项羽,你又在这里打人。”
项羽把人丢开,皱着眉头:“这厮冲过来就动手。我本不欲与阎君的部下起冲突。”真讨厌,答应过不殴打鬼差了。
邓绥默默的震惊。
早就有差人去禀报了,两名都尉出来把人带了回去,这不是主城,在这里坐镇的只有一位阎君——他的一个化身在主城和同僚们坐成一排听判官们汇报——这城中有商人和住户,负责的却是几个地狱。
阎君抹着眼泪:“阿薇,这次又为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姐姐交待啊。”
项羽:唔?是个女校尉?和男的一样弱。没区别。
阿薇校尉理直气壮的说:“他以前闹事的时候打过你!”
怕老婆的阎君气的拍桌子:“被打的阎君里没有我!你这瞎模糊眼的傻丫头,我疯了也不会和人打架。”
“不对啊,我看你那时候走路一瘸一拐”
阎君用力拍桌子:“那是被你姐姐打的!”
项羽进门后开始劝自己要耐下性子来,尽量和他们讲道理,我是动手了但是情有可原,你属下先动手,打不过我这是她的问题,和我无关,不是我言而无信。。还没劝完,就听到这番话,大笑起来。
虞姬笑的差点把酒坛子失手坠地,敏捷的捞了回来。
妇好捂着脸,嘁嘁嘁嘁的笑出怪声。
邓绥又震惊了一会,抿着嘴笑了起来。
阎君也捂着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胡乱殴打地府的鬼是什么罪名来着?”
旁边把脸埋在竹简里的都尉回答道:“启禀阎君,如果被打的鬼没有受伤,就罚差人去守门。”
阎君指着他们:“项羽,你肯定是没受伤吧?”
项羽笑够了一摆手,疏狂傲慢:“用不着罚她。”地府没有人打得过我,呵呵。有个人来被我打一顿还挺有趣。
阎君连连摇:“法无信不立。吴校尉,押解阿薇去主城,随便交给谁都行,让她看三年城门。”
打错人还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的阿薇校尉灰头土脸的道歉,项羽和虞姬回家去了。
妇好带着邓绥围观了全程,俩人去城里喝酒。喝着喝着看到酒楼的墙上贴了告示,主城的酒楼最近有歌舞和百戏。
就打算换个地方去喝酒,刚走到主城城门口,瞧见一位年轻英俊的城门官坐在路边的蒲团上,手执书卷看的专心致志,邓绥心中一痒,特别想知道他在看什么书,怎么能看的这样着迷,大概是一本很有趣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