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痒的从桌上拾起一枚青果咔嚓着塞进嘴里,“不过呢,恰好我们刚才也收到阁主的命令,搅乱武林的目标已经达成,阁主让你趁机撤离。”
“阁主?”她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消息好生灵通,据我所知,我们还没有把这个消息报给他吧?”
“阁主的确手眼通天。”他双臂撑桌,认真的望着她,“所以,不要跟他作对好不好?”
“有君,”她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对阁主不是想不想作对的问题,而是不能认同他啊。”
有君没有其他办法,遇到这件事上,他一向是和稀泥,此时他挠了挠头,“总之,胡飞兴已经决定一定要把刘槐拉到地底,子奚担心其他人会对你群起而攻之,我们明日都会混入其中,打算趁乱把你带走,你不必担心安全。”
“你们若是都在,那是再好不过了。”她笑嘻嘻的弯起眼睛,他的耳朵霎时一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雕扔给她,“接着!”
“咦,”她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他朝她挥了挥手道别,“呿,不值钱的玩意。”转瞬消失无踪。
她低下头,望见雕的栩栩如生的娃娃人偶,忍不住伸指点了下人偶的脸,“蛮可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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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江湖人士虽然看不惯胡飞兴,但看在胡越的面子上,还是来了英雄大会。
来是来了,但他们也不报什么希望,只觉得八成又是胡飞兴在危言耸听。
胡飞兴当然知道这些人心底里对他就是存着不屑的态度,但他毫不在意,没过多久,正主刘槐一行人也到了胡府。
岑宝琴并没有出席,一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没有提及今天这场宴席的重要性,二是因为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在这种纯武林的场合总觉得格格不入,便也不想自找不痛快。
学尔跟在刘槐身后,双目逡巡,竟没有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他们真的来了吗?
郁寒光敏锐的察觉到她视线乱飘,“你在看什么?”
“没有啊,”她连忙收回视线,“我向来喜欢看热闹,当然得饱饱眼福。”
“乡巴佬。”他吐槽了一句,她手痒的握拳,忍住!这是她师兄!
江湖儿女没有什么忌讳,全是男女同桌而食,三人落座,还没举筷,身边有一人已经风卷残云的吃空好几个盘,此时还他们面前的鸡腿舔了舔唇。
“……”她不动声色的鸡腿摆到对方面前,此人身量矮小,满脸的络腮须,只有一双眼睛单纯懵懂,此时正喜悦的望着她。
好了,她知道对方是谁了。
幸好胡飞兴在吃食上还算大方,在后面几乎是飞一样的上菜速度,学尔终于能吃上几筷菜。
酒足饭饱,胡飞兴拉着施施出现,向众人拱了拱手,“诸位,此次召开英雄大会,全是因为我有一事不得不昭告天下。”
“哦?”有一白眉老人捊了一把须,眼珠子滴遛遛转了一圈,“敢问所为何事?”
胡飞兴心中狂跳,陡然伸出食指指向刘槐,“诸位可知,身为武林魁首的刘槐,他的女儿来头可不小啊!”
“女儿?”“怎么回事?”各个英雄议论纷纷,整个会场顿时吵闹非凡。
胡飞兴闭眼清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便睁开了眼睛,“诸位都知道,七星阁杀人如麻,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邪门歪道。”
“你如此说是何意?”一个女道士冷哼,“难道堂堂武林魁首,竟会和七星阁关系匪浅?”
“不错!”他冷笑道,“我今日正是要揭破刘槐的假面,他新认的女儿刘尔,正是七星阁中人!”
刘槐听到此话仍是八风不动,只是心中一叹。胡飞兴今日与他公然撕破脸面,这其中已经隐含了胡越的意思,中原武林再不是一块铁板,反而成了一盘散沙。
见刘槐面无惧色,胡飞兴好生不满的转向学尔,“刘尔,我说的可是实情?”
学尔笑着站起,“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也就诚实的告诉你,不错,我正是七星阁中人。”
“既然你死不承认,嗯?”胡飞兴骤然瞪向她,她居然承认了!
学尔向刘槐拱了拱手,“刘大侠高风亮节,小女子实在佩服,当日答应‘假扮’做他女儿,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如今被当众戳破,我这白饭自然是不能再吃了。”
“假扮?”
“不错,当时刘大侠爱妻思女心切,我正是瞅准此等良机,假作他的女儿打入名门正派的内部,怎么,不可以么?”
“哼,果真无耻!”名门正派们纷纷义愤,居然敢骗他们阵营的大佬!
胡飞兴顿时觉得有些不对,怎么短短几句就把刘槐摘了个清清楚楚,刘槐也从“帮凶”成了“受害者”?
嗨,想她在现代混了这么多年,当初那也是带着键盘各处征战的,带节奏的套路算是熟稔于心,一开口那可是妥妥的老阴阳了。
她笑着朝众人展开双臂,显示自己的无害,“你们也瞧见了,小女子弱不经风,身无一丝武功,若非必要,平日里连门都少出,我为何如此?”
她摇了摇头,“哎,实在是被刘大侠正气感染,我因此消极怠工啊!”
=_=又来了,白眉老人——有君摸了摸眉毛,这熟悉的睁眼说瞎话的场景,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众人更是一下子难以适应,等一下,这还是他们眼中那誓死不屈的反派吗?
“敢问诸位,我自进入刘府中,手上可曾染过一滴血,可曾干过一件坏事?”众人面面相觑,“扬州向来固若金汤,怎会让你得手!”
“不错,我进入刘府中便遵纪守法,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我想有了刘大侠的威慑,扬州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吧,然而我没想到啊,原来扬州居然也频发欺男霸女之事,真真让人唏嘘不已。”
胡飞兴哪还不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当下涨红了脸,“你放屁!”
她笑了一声,朝他洒了一点药粉,他当场“砰”的放出一个又大又臭的屁来,顿时脸都绿了。
“咦~”她挥了挥手散味,“好臭啊,胡少侠,你说话当真有毒。”
一些看胡飞兴不爽的人纷纷憋笑,饶有兴致的看他吃瘪。
学尔继续道:“实不相瞒,诸位,我今日就把我的目标撂在这里,我来这里便是要把中原武林搅得四分五裂。”
“什么!魔教果真用心险恶!”“我们才不会让你得逞!”这些正派群情激愤,有几个差点要激动的一拥而上,忽然被人噗的一声定在原地,一书生模样的人展开扇子轻晃,“且听此人一言。”
她哈哈一笑,“但是你们瞧吧,你们现在这般,可曾需要我挑拨?害你们的人真的是我,还是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她意有所指的望向胡飞兴,“膨胀的权利与欲望?”
此话一出,许多江湖人士陷入了沉思,擦,莫名觉得她说的话好有道理啊怎么破!
胡飞兴被她这么一刺,简直要气疯了,“妖言惑众!大家别听她的!”
此时也有人醒过神来,“对,大家别被她蛊惑!”
“蛊惑?”她眼眸望向众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们心中自有判断。假若你们一定要屁股决定脑袋,我说的什么话都要反对,那我就得真心诚意的说一句了。”
“我强烈推荐胡飞兴做你们的正道魁首,即便他不是我们阵营,但只要有他领导,那名门正派的衰弱之日便指日可待,简直比安插了一个间谍还要方便省事。”她慎重其事的朝胡飞兴拱了拱手,“希望你接过我的棒子,继续搅乱中原武林!”
“可恶!”胡飞兴怒发冲冠,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杀了你!”
他出手成拳,砰的向她冲去,却有一人闪身而出,同样挥拳与他对撞,他一时直面对方的浩瀚真气,瞬间气血翻涌,忍不住后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血。
他抬起眸,眼中闪过凶戾,“你是谁!”
那娇小身影一把拉下络腮胡,嘴上油乎乎的,正认真的望向他,“好弱。”
要知道上次翠奴尚可以和刘槐对上数十招,胡飞兴的水准在她看来自然是弱爆了。
他一时又要被气得吐血,其他人也看出门道,“此人是谁?”“好生厉害的姑娘!”
学尔笑眯眯的向刘槐拱手,“我的同伴来接我了,刘大侠,咱们后会无期!”
刘槐放在案上的手握成拳,却迫于身份,一句话也不能说,以免引人口舌。郁寒光眼神复杂的望向她,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分别。
“走了吗?”翠奴顺手提起一个酒壶,这果酒味道不错,她想要路上喝。
“竟也是七星阁人?”江湖人顿时肃穆,纷纷人人自危的抽出刀剑,“我们的地盘哪容得你们说走就走!”
场面一时变得极为混乱,有不少人冲向学尔和翠奴,随之刀剑锃锃作响,一白眉老人足下鬼魅,一把带走了学尔,翠奴随之靠蛮力从里面破出了一道口,但打斗却没有停止。
“所以,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啊?”女道士——思邪甩动着拂尘,一脸的无语。
“中原武林颓势已成,刘槐独木难支了。”书生打扮的子奚摇了摇扇子,“总之,我们先走吧。”
知愠冷眸望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学尔有一种正反派颠倒的错觉,等等,这种做反派不用顾忌别人眼光的生活,居然出乎意料的蛮爽啊!
这些人打到后面才觉得不对,“七星阁的人呢?”“不是在我们剑下吗?”“屁咧!”
等停了手,他们几乎个个都挂了彩,郁寒光心累的想,靠,还真被他们说对了!这些正派的人为什么个个看起来还不如人家反派?
刘槐一直静默的望向胡越,直到闹剧结束才上前拱手,“胡前辈,此时正是需要我们通力合作之际,你也看到了,倘若我们各自为政,中原武林危矣。”
本来闭着眼不看的胡越睁开了一只眼睛,“刘槐,我,只有一个儿子了,”他望向胡飞兴,“只要他能过得好,我便心满意足。”
刘槐心中一叹,知道此事再无谈论的可能。
然而他们回到家中,刘槐才想到他还有一关要过。
岑宝琴万不曾想,就这么出了一趟门的工夫,刘槐居然把女儿又给弄没了。
刘槐老老实实的认错,“我原是想让她假扮一段时间,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与你实情。”
岑宝琴气得拿起手边的花瓶就往他的方向砸,他连忙接住求饶,“夫人,夫人!我不该瞒着你,但她是七星阁的人,我们留她不得啊!”
“好你个刘槐,你知道什么!”岑宝琴的脸都气得涨红,她咬牙切齿,“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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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醉
“亲生的?”刘槐的大脑嗡的一声,“什么亲生的?”
岑宝琴气恼的冲上前,又是把一通花拳秀腿打在他身上,“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我确认过她的胎记,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岑宝琴手上的力气逐渐虚弱,最后抬起头望向他,发现刘槐满脸恍惚,他扣住了她的手,“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
岑宝琴展臂揽住了他,在他怀里伤心的呜呜哭了起来,“把她找回来,刘槐,你要把她找回来!”
“好。”刘槐轻拍她的肩背,“我会的,你放心。”
岑宝琴本就身体虚弱,这天心情又是大起大落,很快睡去了,唯独刘槐有些辗转反侧。
他索性披了衣服下床,一路走到了学尔的房间,然后推门进去,点亮了蜡烛。
岑宝琴给她的买了一柜子衣服,一匣子奇珍,她却连一件都没有带走。他走向书案,却是轻咦了一声,发现上面摆了两幅画。
画作的笔触拙劣,却是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他和岑宝琴的五官特征,他伸指触了触柔软的宣纸,眼睛中闪过水光。
虽说是答应了夫人要找到刘尔,但人海茫茫,他又能去哪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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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学尔几人毫发无伤的从英雄大会逃出,连奔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荒郊野地停下脚步,确认没有人再跟着他们。
翠奴从怀里拿出酒壶,还没开始喝就被眼尖的有君发现,“你拿了什么!”
“酒。”翠奴单纯的笑了笑,“好喝。”
“好哇,你居然一个人吃独食!”有君一把夺过,刚才因为紧张,他连桌上有酒都不知道,“我也要喝!”
他提起壶,张开嘴,细颈瓶里的液体呈流线般灌入他的喉咙,他抿了下唇砸摸滋味,“不错嘛,居然是甜的。”
他手上的壶很快被思邪抢到手,在翠奴眼巴巴的眼神中,她也灌了一口,随即弯眉,“的确好喝。”她递给学尔,“要喝吗?”
“好啊。”学尔多少也有些好奇,便喝了一口,口腔中先是尝到杨梅的甜味,再是一股呛鼻的辛辣味,瞬间从咽喉烧到了腹部,她忍不住咋舌,“这酒的后劲应该很强。”
子奚就着她的手也跟风喝了一口,先是被辛辣味呛得咳嗽几声,随即嘴硬道:“也还好嘛。”
知愠见一个两个都尝了味道,便也从她手中拿过酒壶灌了一口,然后皱眉,“一点也不好喝。”居然是辣的。
翠奴再去拿酒壶,才喝了没几口就发现空了,顿时以谴责的表情望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