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何缱绻
时间:2020-05-14 08:54:21

  他瞧见程宴北,笑了笑,问了句:“干嘛去了?”
  “打了个电话。”程宴北缓下脚步。
  “立夏那边还没结束?”
  “还没。”
  “这得几点了啊。”
  蒋燃下午在车场见了立夏一面,对程宴北的这个新女友印象颇深。
  傍晚他们从嘉定区赛车场出来,程宴北送她到外滩这边的《JL》杂志社面试,他们一行人晚上就在附近吃了个饭,然后来了这家酒吧。顺便等立夏过来。
  听说立夏以前是个专门给秀场模特儿做造型的造型师,之前工作的公司经营不善歇业倒闭了,这回来上海是为了《JL》的面试。如果能通过,她说不定能负责一部分程宴北这次上《JL》的造型。
  在Hunter后来居上之前,蒋燃也跟着Neptune的前队长打了几年国际比赛,成绩都很不错。
  可别说他们整支车队没上过什么杂志了,更没这么好的机会,能像程宴北一样登上国内准一线刊物的封面。
  说来唏嘘。
  忆起大学时代,程宴北刚加入MC赛车俱乐部时,还是个连赛车零件都不懂,一口一个师兄、学长称呼他的懵懂新人。
  不过五年时间,Neptune与他,早就被程宴北甩开了一大截。
  现在大家只知道,程宴北是Hunter那个几乎将国际各大比赛冠军奖项拿了个大满贯,在赛场上一骑绝尘无人可挡的天才车手程宴北。
  甚少有人知道,他与Neptune的队长蒋燃是曾经的同门师兄弟。就连俱乐部和车队内部,也甚少有人提及曾经的这层关系。
  蒋燃看了下表,发现已过晚上九点。
  “你一会儿去接她么?”
  “嗯。”程宴北微微颔首。
  “还过来?”
  “应该。”
  与平日相谈的气氛态度无差,可不知为什么,从今晚开始,总觉得什么变得有些奇怪了。
  两人再没多说什么,各自让开,准备各走一方。
  程宴北刚要转身,蒋燃却突然在他身后叫了他声:“哎。”
  程宴北回头。
  剑眉微扬,单眼皮弧度寡漠,神情淡淡的。
  唇角好像带着一点刚才面对他时的未消笑意。
  好像又没有。
  “哦对了,昨晚,你住在咱们订的那家盛海酒店吗?静安路那家,”蒋燃问,“任楠说给错房卡了,把我的给你了。”
  “嗯。”程宴北没什么情绪。
  “你昨晚在我的房间?”
  “嗯。”
  蒋燃组织一番语言,又问:“那昨晚,没别的什么事儿吧?”
  程宴北看着他,笑着反问:“什么事?”
  蒋燃一下不知怎么问出口了。
  他终也笑起来,换言说:“算了,也没什么事,就怀兮和我的事儿——我之前没告诉你,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蒋燃观察一番他,“毕竟你俩以前好过,是吧?虽然过去很久了,但她刚说不认识你……”
  蒋燃也算知晓程宴北与怀兮过往的人之一,话至此,便意味深长地停下了。
  他没接着往下说,只笑了笑:“我之前也没跟她说我和你认识,她好像也不知道——我挺喜欢她的,还是希望,能相处久一些吧。”
  程宴北眼底这才有了一丝别的情绪。
  他认识蒋燃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想跟哪一任女朋友“相处得久一些”这种话。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以后有的事,可能难免。你知道的。”蒋燃虽在笑,看向程宴北的目光却带着些许审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程宴北神情仍是平静。
  抬了抬眼,狭长单薄的双眼皮,让他眼神透出几分不经心的漠然。
  他看着蒋燃,小半秒后,唇边缓缓漾起笑容。
  “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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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痴缠
  临散场,意兴阑珊。
  怀兮从刚才开始,兴致就不太高了。蒋燃和程宴北都出去了,在座只留下任楠几个,跟她也说不上什么话。
  程宴北打完电话回来。
  他没直接回自己座位,长臂一捞,拿起搭在一边扶手上一件黑色夹克。一副要走的样子。
  任楠晃了他眼,立刻问:“宴哥干嘛去?要走吗。”
  “出去一趟。”
  “诶?”任楠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了些,“去接你女朋友?”
  “嗯。”程宴北穿好外套,束了束领口,挪步要走。
  突然又想起什么事。
  怀兮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蓦地感受到,头顶覆过来一道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
  程宴北隔着一张桌子,微倾身。
  他伸出条手臂,越过她面前,长指按着一个磨砂质地的滚石打火机,滑过桌面玻璃。
  他低垂着眼,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黑色夹克里穿一件鸦黑色衬衫,纽扣松在第二颗,领口随意散开,衬得下颌线条干净,脖颈修长。
  他生得高大,披拂四周昏昧的光,如此突然倾压过来,一瞬间,侵略感与压迫感都稍足。
  怀兮没躲,反而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也掠过她一眼。
  他嘴角虚勾着,不知是笑还是不笑。神情依然淡漠。
  他随动作渐渐地起了身,收回打火机的同时,也收回自己不经心一瞬的视线。然后将打火机装入外套口袋,转身就走了。
  任楠看他背影消失在露台尽头,转头对怀兮说:“这下热闹了,我宴哥的新女朋友一会儿就来了。”
  怀兮不经心看了眼那个方向,一手托下巴,拿着个吸管儿,搅着面前那杯她再没动过的气泡苏打。
  冰块儿沉底,厚厚一层,还没化。
  叮叮当当的。
  “刚燃哥说你也是港城人?”任楠跟她攀谈起来,“我家也是港城的。”
  怀兮眉眼淡淡的,“不是。”
  “诶?”
  “大学在港城,”怀兮解释着,“家在南城。”
  “噢——港城和南城,一北一南的还挺远,”任楠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宴哥好像也不是港城人诶……他也是南城的,大学也是在港城读的。”
  任楠一思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刚才燃哥说你俩可能认识呢!一个城市出来,又在另一个城市读大学,你们那地方也不大吧——哦对了,你们年纪也差不多……”
  怀兮听他大惊小怪了一通,轻笑一声,“这样就必须认识了吗?”
  “也不是吧,”任楠笑了笑,说,“就不论这层,你现在是燃哥女朋友,他俩关系那么好,燃哥又是他大学学长,还是俱乐部时期的同门师兄,大家这么一来二去,四舍五入的,可不就算认识了嘛!”
  任楠丝毫没注意到,怀兮手下搅动冰块儿的动静跟着她一齐若有所思地停了须臾,他自顾自地拿来杯子,倒满了酒。
  还大咧咧地碰了下怀兮面前那杯气泡苏打。
  “叮当——”一声脆响,敲回怀兮的思绪。
  任楠举起杯子:“按理说!每次燃哥带女朋友来,我们都要敬酒的。你看你刚才也没喝,满桌人就你跟我宴哥不喝酒了——给点面子,今天也算大家交个朋友。”
  怀兮轻勾唇,礼貌地笑了笑。
  她一手撑脑袋,随意拿起杯子,碰了下他的,看任楠将那一杯酒仰头全喝了,她唇只挨了下杯口,就放下了。
  -
  怀兮去外侧走廊找了处靠窗通风的地方。
  入夜,前来尽兴的一波连着一波,人来人往的。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叮叮当当的响。
  持续一晚上的烦躁感,在她看到手机界面显示出银行卡余额时,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卡里只剩两千多块。
  她呼吸一下都不顺畅了。
  还将屏幕亮度调到最高,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2”前面是不是少了一位。
  如果没记错,上月她从巴黎回来,身上还有小两万的存款。
  昨晚吃饭,黎佳音看她点了一大堆时蔬和低卡食物,还愤慨地评价她,除了在花钱和换男朋友上毫无节制之外,其他方面的自制力简直强到堪比柳下惠,从不拜倒在任何高热量的石榴裙下。
  她在模特圈糊了这么久,一度被边缘化,一年多以来都无秀可走,没商业活动参加,挨不到T台,身材却还能保持得这么好,连消愁浇闷的酒精都几乎不碰,也有定时去健身房的习惯,强大的自制力是一大功臣。
  但这一年多里,怀兮也失去了颇多。
  从前在圈中当红之时就被吹捧出了一身的陋习,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存款再多也经不起她挥霍,就这么不知不觉见了底。
  她从未为一时的捉襟见肘而深感心烦过,尤其是前阵子尹治还提供给她去《JL》试镜的机会,更让她有恃无恐。
  尹治还特意强调,这次有资本把关,待遇不会差。简直一笔横财。
  可谁叫她给推了。
  落了一场空。
  怀兮翻看着近期的消费记录。
  眼见着那一个个看似不多,堆叠在一起就大的吓人的数字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她眉心越拧越紧,深感头痛。
  最后实在不忍多看,深深提一口气,半闭着眼,忍痛给前几天订的一瓶八千多块的限量版香水退了。
  心都在滴血。
  此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怀兮看到来电人,犹豫了小几秒,才不情不愿地接起。
  “回来这么久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妈妈?我听你哥说你又去上海了?”巩眉对这个二十七岁还好像处在叛逆期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我看你是这几年在外面彻底混野了。”
  每次接巩眉的电话都是挨骂。怀兮向来没那个耐心忍受,将手机扔窗台上,避着风点了支烟。
  自顾自地烦恼自己的事。
  一支烟快抽完,巩眉才絮叨累了,听她那边没音儿好久了,提高嗓门儿:“你听着没有——啊?怀兮,妈妈跟你说话呢。”
  怀兮这才慢悠悠拿回手机。
  向后半倚在窗户边儿,长腿微抻,懒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这孩子要气死我,妈妈刚跟你说那么多一句没听?”
  “你说那么多,我哪知道重点在哪一句。”怀兮嘟哝着,看脚尖,“就知道骂我。”
  “我看你成天真是跑野了,”巩眉气冲冲的,没一刻是心平气和跟她说话的,“这回又跑上海干什么去了?”
  “试镜。”怀兮答。
  “又当模特儿去啦?”
  巩眉多年来对她走职业模特儿这条路就颇有微词,每每提起就是冷嘲热讽。
  怀兮一向叛逆惯了,大学就没照巩眉的安排在南城本地读师范大学,而是选择北上港城,读了个对她的理财能力毫无帮助的金融专业。
  按巩眉为她规划的人生,她大学毕业应该回到南城,找个闲散轻松的工作,或者考个公务员,嫁人生子,平淡安稳过一生。
  不至于这么朝不保夕。
  之前怀兮还在ESSE风光的那几年,巩眉倒没怎么念叨过她,直到一年多以前她跟ESSE解约,巩眉知道了可是一通冷嘲热讽。什么“你当初听妈妈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叫你当初考师范你不考”……诸如此类的话没少念叨。她想想就头痛。
  但怀兮也是个硬骨头,立志不拿巩眉的一针一线一分钱,一气之下出了国,谁知没闯出一番新天地,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别说打电话了,她连南城都没敢回去。
  怀兮沉默一会儿,心里已经预备迎接巩眉下一轮骂声,当然也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打算。
  谁知巩眉却没再唠叨了,稍放缓了些口气,问了句:“怎么样?过了吗?”
  “当然过了。”怀兮心有底气。
  “哦,那还好,”巩眉忍不住又说了几句,“你这次可别耍什么臭脾气——别闹得跟你之前公司解约那事儿似的,多不好看——妈妈总告诉你,脾气要收好,这个社会很残酷的。”
  怀兮没说话。
  “——你别嫌我烦,”巩眉说,“你在妈妈这里永远是小孩子,有的道理我就得跟教小孩儿、教我那群学生似的,得一遍遍跟你说,知道不?”
  “嗯。”她应了声。
  “对了,身上还有钱吗?”
  “有。”怀兮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多少?”
  “够了,你别问。”怀兮烦躁起来。
  “行行,我不问了——没钱就说,别逞强,知道吗?你从小到大就吃亏在嘴硬爱赌气,脾气差还不服软上,”巩眉絮叨着,听怀兮那边沉默,估摸着已经毛躁了,于是换言,“对了,上海那边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还不知道。”
  “哎——”巩眉想发火,又叹气,“我是你亲妈诶,你老躲我干什么啊?抓紧回来,知道吗,啊?之前就躲在港城不回来,怎么,你那么喜欢待你爸身边啊?不要我这个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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