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诧异地看向他。
聂轻寒拉住自己的中衣用力一扯,将下摆撕了下来。
中衣短了一截,露出少年劲瘦好看的腰部线条和半截块垒分明的腹肌,年年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疑惑道:“你做什么呢?”
聂轻寒被她毫不避讳的目光看得僵了僵,低头将撕下的布料分作两半,走到她面前半跪下,开口道:“抬脚。”
年年一头雾水,依言抬起一只脚。聂轻寒伸手捉住她脚,将刚刚撕下的衣料一层层裹上她的玉足。
“你……”年年呆在那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湿漉漉的乌发,白皙的脖颈,动作认真而仔细。
他是怕她走伤了脚吗?这也太细心温柔了吧。
聂轻寒又将她另一只脚裹好,站起来道:“去吧。”从头到尾,神情都十分平静,仿佛他在做的是天下再平常不过之事。
年年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转身往前走去。
脚上裹得厚厚的,她走得笨拙,粗粝路面带来的疼痛感却大大减少了。
她慢慢走近大白鹅,大白鹅疑惑地看着她,似在判断她是不是敌人。年年早有准备,动作从容地将手中的野菜叶子丢给了它。大白鹅迟疑了下,低头啄食。
年年顺利地走到了篱笆前,推开虚掩的篱笆门走进,敲了敲门:“有人吗?”
“谁啊?”苍老的声音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老婆婆的脑袋,见到她的一愣,“你是?”
年年道:“婆婆,我们想借你这里避雨,不知方不方便?”
老婆婆这才注意到她凄惨的模样,露出惊疑之色:“这是怎么了?”
年年垂下脑袋,低低道:“我和哥哥运气不好,遇到了劫道贼,跳到东江里才侥幸逃了一命,求婆婆帮帮我们。”
小姑娘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狼狈异常,偏偏模样好看之极,修眉杏眼,翘鼻樱唇,雪白的肌肤宛若上等白瓷。
老婆婆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看得呆了,听她说完,不由心疼不已,同情地道:“可怜的闺女,快进来吧。”又看向她身后,“你哥哥呢?”
年年对聂轻寒招招手。
聂轻寒学着她的样子,摘了许多野菜叶子,远远地扔给大白鹅,又绕了一个大圈,总算顺利地走了过来。
茅屋并不大,只有三间半,中间作为厅堂,两边为卧室,在东屋墙边,搭了半间屋子,用作厨房。老婆婆将他们让进屋中,将儿女的旧衣服翻了出来,招呼两人去换。
年年望着劳婆婆找出来的打着补丁的粗布大红花袄,翠绿袄裙,嘴角抽搐了下,老老实实地换上了。衣服的花色再怎么辣眼睛,总比当落汤鸡好。
她走出卧室,劳婆婆眼睛一亮:“好看,像个仙女似的。”
年年汗颜,可看劳婆婆诚恳的表情,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没一会,年年就被她夸得觉得自己真是个小仙女了。
闲聊中,年年才知道,老婆婆姓劳,是土生土长的静江府人,老伴早亡,女儿出嫁,唯一的儿子在静江城中的米铺做学徒,难得回来,家中常年只有她一人,十分孤单。所以见到两人,才会热心异常。
年年聊了一会儿,也没见到聂轻寒出现,不由问道:“我哥哥呢?”换衣服不用这么久吧?
劳婆婆笑眯眯地道:“他说怕你着凉,去厨房帮你煮姜汤去了。”
年年没想到,聂轻寒这般周到妥帖。和他在一起,简直什么都不用操心,怪不得常卓对他越来越倚重。
她想了想,摘下耳上的赤金珍珠鸾鸟耳坠,递给劳婆婆道:“麻烦婆婆了。这个婆婆拿着,聊表谢意。”她一头簪环在江中挣命时都散落了,还好耳坠还在,不至于白白占人家的好处。
劳婆婆不肯要:“不用不用,你哥哥给过我银钱了,还答应代笔,替我给我家那小子写家书。这些旧衣服,哪值这么多。”
年年讶异,随即叹服:这小子也太会把握人心了。对于一个孤独的老人来说,能为她与儿女传音信,这份谢礼比什么都熨帖。
她道:“我去看看他。”
劳婆婆给年年指了位置,打了个呵欠道:“老婆子先去睡了,你们收拾好了,就在东间歇息吧。”
年年应下:“婆婆只管自便。”自己去了厨房。
雨兀自未停,星月无辉,四周一片漆黑,厨房中没有点灯,灶上咕嘟嘟冒着热气,灶膛中一片火光,将坐在那里添柴的少年半边脸照得红彤彤的。
他换了件褐衣,乌发束起,布帕包头,露出了满是少年英气的俊朗面容,修眉凤眼,鼻梁高挺,眼尾的泪痣却奇异地柔和了他锐利的气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还是没有榜单,泪奔/(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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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聂轻寒偏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到她身上,看到她新换的衣裙,明显一愕。
年年扎心:好吧,她就知道劳婆婆说她这身衣服好看是闭眼吹。
她郁闷地抬了抬下巴,命令道:“不许笑我!”
聂轻寒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很快敛去,推了一张小杌子给她:“过来坐,这里暖和。”
他的语调有一种叫人心安的力量,年年窘迫稍稍散去,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了下来。聂轻寒拿起铁钎,拨了下炉中的柴火,又吹了下。火旺了起来,热量传出,烘得人暖洋洋的。
年年将手伸到炉口烤火,自从落水就冻得僵硬冰冷的身子终于感受到了暖意。
聂轻寒侧头看了她一眼,忽地站起:“我出去一趟。”
年年不解:“你去哪里?做什么?”
他没有答,只道:“姜汤还在煮,劳烦郡主留神,休要让火灭了。”年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走出了厨房,留下一头雾水的年年。
等等,她不行啊,怎样才能不让火灭?年年懵圈了:她到过那么多世界,扮演过形形色色的反派,可从来没有刷过烧火的技能啊!
应该……不难吧。
她如临大敌地盯着炉火,见火势渐渐弱了下来,抓起手边的柴火塞了进去。要想火烧得旺,添柴总归是没错的。
不曾想,随着她一大把柴火送入,炉膛中的火非但没有越烧越旺,反而暗了下去,滋滋冒出烟来。年年被呛得连连咳嗽,不由急了,回想刚刚聂轻寒的动作,捡起铁钎往炉中捅了捅,用力吹了一口气。
噗——
火没吹旺,炉中不知积了多少年的陈灰扬起,混着缭绕的烟雾,扑了她一脸。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年年如释重负,抹了把脸,也不觉得丢人,转向来人方向求救:“聂小乙,你快来,火要灭了。”
聂轻寒快步上前,将她拉出烟雾范围,看了看炉膛中,拿起长铁夹,迅速将她刚刚塞进去的木柴取出了一大半,又重新拨了拨剩余的柴火。
炉火再次旺了起来。
年年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生好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他在演武场打杂,要习文学武,私底下还要帮常卓办事,哪有机会做这个?
聂轻寒道:“我偶尔会去给远舟帮忙。”这六年,滕远舟在大厨房干得不错,混成了一个小管事。
说话间,他处理好了炉火,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灰色粗布递给年年。一抬头,恰看到她的模样,顿时一愣,眼中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向来少年老成,情绪不显,这一笑却是眉眼灿灿,意气飞扬,倒多了几分平时见不到的少年气。让人恍然记起,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年年看得一呆:“你笑什么?”
聂轻寒没答话,将粗布塞到年年手中。
年年越发摸不着头脑:“你刚刚离开,就是去找这个的?”
聂轻寒“嗯”了声,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秀发上:“郡主把头发擦一擦。”她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不时有水滴滴落,显然没有打理过。
年年恍然大悟:“怕我冻病了,父王和寿哥儿找你算账?”
闻言,聂轻寒笑容淡去。他目光移开,专心致志地看着灶火,半晌,不带情绪地“嗯”了声。
年年拿着粗布慢吞吞地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你的头发不也湿着吗?”就叫她擦,他自己不擦?
聂轻寒淡淡道:“我贱命一条,哪那么娇贵?”
年年:“……”为什么她好像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她不由看向聂轻寒,少年眉眼淡淡,薄唇紧抿,神情疏离,跳跃的火光将他冷白的肌肤染上一层暖色,也将他原本清冷的眉眼映得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呢,原来,到底还有忍不住的时候吗?
年年笑了,施施然走到他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到他包头的布帕上。聂轻寒下意识地想让开,她命令道:“不许动。”直接解开了他包头的帕子。
少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湿哒哒的,带着微卷,一绺一绺地垂在身后。
手中的粗布直接裹上了他披散的湿发,她动静不小地为他擦着湿发,从头顶到发梢,不放过任何一处。
聂轻寒僵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一动都不能动。屋中一时安静无比,只能听到夜雨滴答,炉火哔啵,灶上水沸,咕嘟声不绝。
半晌,年年收了手,满意地看着他被自己揉乱的神似鸡窝的头发:“好了。”又抬了抬下巴,颐指气使地道,“不谢我吗?”
聂轻寒望着她眉眼盈盈的模样,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松弛下来,默然片刻,从善如流地道:“多谢郡主。”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好意提醒道,“郡主要不要去洗把脸?”
年年不解。
聂轻寒站起,伸指向她。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柔嫩的面颊一掠而过,年年一呆,正要斥他放肆,他将手指递到她面前。
指腹沾上了一抹黑灰,和他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年年:“……”意识到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低头看去,果然,也摸了一手灰。是刚刚她吹火的时候,被扑了一脸的炉灰,难怪那会儿他笑得那么奇怪。
这个王八蛋,居然一直不说,看了她这么久的笑话!
她的形象!
年年一把捂住脸,透过张开的指缝,恨恨地瞪了聂轻寒一眼,向墙根处的水缸奔去。她身后,聂轻寒目光追随着她,轻轻捻了下刚刚触过她的那根手指,面上再次露出笑意。
等到年年洗好脸回去,姜汤已经好了,边上还配了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年年喝了一口,就被辣得皱起了眉,苦着脸问:“没有红糖吗?”
聂轻寒面不改色地喝下一碗,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好吧,其实年年也知道,以劳婆婆的家境,红糖是个稀罕物,是她要求太高了。她放下碗:“我不要喝了。”至于窝窝头,更是敬谢不敏。
聂轻寒劝道:“郡主……”
年年抬起下巴:“我困了,要去休息了。”转身往外走去。
聂轻寒拦住她:“郡主喝完姜汤再走。”
年年换了个方向,他依旧拦在前面,几次下来,年年不高兴了:“聂小乙,你做什么?”
聂轻寒看着她,眼睫微颤,没有吭声,也没有退让。
年年被他黑漆漆的凤眸看得心头一悸,隐隐觉得不妥:经此一事,他们似乎太过亲近了些。不成,她不能让好不容易刷上的仇恨值掉下去,这直接关系到她任务的完成度,以及最后能兑换到多少生命值。
她冷下脸,用力推他:“聂小乙,我会不会生病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
聂轻寒不动如山:“郡主请勿任性。”她那点儿力气有如蜉蝣撼树,哪能撼动他分毫。
年年问:“你真不让?”
聂轻寒不语。
年年说了重话:“聂小乙,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尊卑有别,你一个小小的家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聂轻寒神色微变。
年年又是狠狠一推,这一次,轻易就推开了他,扔下一句:“不许跟过来。”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聂轻寒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背影,垂于身侧的手慢慢蜷了起来。
灶火慢慢熄去,厨房中一点点冷了下来。屋外风声渐隐,漫天的雨丝终于慢慢停止。一时万籁俱寂,天边乌云散去,露出弯弯的月牙。
聂轻寒一直保持着年年离去时的动作,一动不动地不知站了多久。
无边的静寂中,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
他听声辨位,脸色微变,迅速去了年年所住的房间。
简陋的木板床上,年年抱着一条薄被和衣而卧,杏眸紧闭,玉颊通红,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心头一沉,再顾不得,唤了她几声。
年年晕晕沉沉的没有反应。
得尽快带她进城求医才行。他不敢迟疑,俯身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中,踩着泥泞的小路向外奔去。
刚行出没多远,前面传来马嘶人声,有火光蜿蜒靠近,有人喝道:“谁在那里?”
他抬头看去,但见马蹄飞扬声中,几名骑士纵马飞驰而来。打头之人一身大红骑装,雪肤乌发,星眸含波,风华绝代,不是已经离开的段琢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段段就要摊牌了O(∩_∩)O
感谢在2020-03-26 22:00:39~2020-03-28 21:0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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