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世子交代过,让奴婢不离开您半步,今日白天的事都是奴婢疏忽了。”轻音忽地跪了下来。
“没事,没事,为父过来就是看看你,再过几日你就要出嫁了,像做梦一样。”
大老爷眼尾扫了一眼身旁的轻音,看向自己的女儿道:“柳儿啊,你嫁入世子府后,当一心侍奉世子,不用太惦记府里,在我心中,只愿意你每天快乐安康。”
“父亲今日怎么说起这些话了,嫁给世子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是,只是为父舍不得你,你妹妹也要嫁人了,如今你也这么快就要走了,这偌大的侍郎府,一下子就空了。”大老爷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女儿也舍不得您,若不是您非要把婚期定的这么紧......”苏柳说出此话,看到大老爷脸上的惊诧时,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疑惑。
“老爷,天色不早了,小姐该吃药了。”
大老爷原本想说什么,忽然轻音上前打断了话头。
大老爷闻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忽地一顿,“你要记住,父亲唯愿你幸福,若是你的选择,父亲不会逼迫你,你不用顾忌咱们府上。”
大老爷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走了。
苏柳看着父亲的背影,回味着那句话,怎么感觉父亲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老爷定然感觉亏欠小姐的,您不要多想,再过几天就是您的好日子了。”轻音奉上一碗药,道。
苏柳看了一眼黑乎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这药她喝了有几天了,可一直没什么效果,反而大脑愈发昏沉。
“放这吧,我等会再喝。”
轻音纠结道:“可凉了就没有药性了。”
“放肆!”
“你若还这般以下犯上,便回你们宁王府吧,我身边容不下你这等子轻狂的人。”苏柳猛地把药碗扫到了地上,厉声道。
“奴婢知错了,求姑娘不要赶奴婢走,求姑娘......”轻音跪在地上,惶恐万分。
苏柳看着轻音,面上闪过一丝不虞,“下去吧,我要睡了。”
“是。”这次轻音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站了起来,走之前瞥了一眼地上的药汁,眼底闪过一丝可惜,随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苏柳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隐隐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就这样想着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次日。
“姐姐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我锦苑了。”苏棋倚靠在贵妃榻上,看到来人面色平静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妹妹了。”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妹妹这一桩婚事,多亏了姐姐,毕竟日后成为宋夫人的是我。”
苏棋话猛地一顿,羡慕道:“不过姐姐,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哪,即使你没有了宋玉楼,可还有卫侯爷,即使现在皇后倒台了,可还有宁世子对姐姐你痴心一片。”
“卫侯爷?”苏柳疑惑不解道。
“姐姐你还真是凉薄至极哪,这才多长时间,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卫侯是谁了?”苏棋捂着帕子笑的花枝乱颤。
“二小姐。”
轻音看向苏棋,脸上带了一抹警告。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不过是宁王府的一个下人,还能怎么着我。”苏棋一脸不在意地看向轻音,语带嘲讽。
“宁伯府的宋公子听闻如今在吏部当值。”轻音缓缓道。
苏棋闻言,眼睛一缩,面容看着竟有点狰狞,却不再吭声说话。
“轻音,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有些事情怕我知道。”苏柳抚了一下袖摆淡淡道。
“奴婢不敢。”
“不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妹妹,你当我是瞎子,聋子吗。”苏柳看向跪在地上,面上一片恭敬的丫鬟,冷道。
“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
“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苏柳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人,对着苏琪一颔首,站了起来,扭身走了。
“姐姐。”
苏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她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过了一会儿。
“卫侯曾救过你。”
苏柳听到此言,身子一晃,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她。
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大变的轻音,低垂眼帘,对着身后的苏棋不屑道:“与其关心我的事,倒不如想想嫁入宋府,怎么应付那些姨娘吧,毕竟世子心仪我,我嫁给他已无憾。”
说罢,带着下人离去。
第80章
回到房间里的苏柳, 心砰砰地跳着。她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人了,为什么。
“小姐。”轻音担忧地看向女子。
“出去。”
“小姐。”
“你知道让我重复第二遍的后果吗?”苏柳语气平静至极,看向轻音。
“奴婢告退。”轻音只好退了出去, 守在门外。
苏柳收回目光, 卫侯是谁?还救过她?她此时心中一百个疑问, 自从她醒来, 第一眼看到宁世子,心中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处处透着不协调。
就像是偷来的感情一般,她爱的人真是他吗?
心口忽地传来一阵刺痛,苏柳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
卫侯是谁?到底是谁?
有个声音告诉她,卫侯很重要。
心脏处的疼痛仿佛在阻止她回想。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黑色的模糊的身影。
“小娘子,小娘子......唤一声夫君听听......”
“我回京后便上门去提亲。”
“我快回来了.......”
苏柳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脑海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可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的, 看不清那人的脸。
此时的苏柳满脸汗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凝脂一般的脸上。胸口处的刺痛已经变成剧痛,连呼吸都带着难言的痛苦。
苏柳原本嫣红洁白的贝齿已经艳红一片,嘴角破的惨不忍睹, 嘴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只要她走进那个黑袍男子一部步,身上的痛意便翻了一倍,依次累加。
直到最后一步,眼前浮现了那人的脸, 终于, 她因为痛意而晕厥了过去。
“世子尽管放心,老夫的千渡丹一旦那人饮下, 即使后来短暂地想起了那人,晕厥过后醒来会忘得比之前更加彻底干净,这样反复多次,纵使情圣转世也难逃一劫。”老者抚了一下胡子,自信道。
宁世子闻言,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不再说话。
“世子,这药既然用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通缉令上是谁啊?”
“皇后的弟弟卫侯,听说逃了。”
“赏金一万白银,啧啧,这谁要是提供了线索,那可不是要发了。”
苏柳撑着一把油纸伞,今日是她偷偷背着人跑出来的。紫苏递来信说了她的住处。
“哎呀!”
肩膀被一股猛力猛地一撞,她手中的伞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身体往后倒去。
“小心!”
天旋地转间,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映入她的眼脸,男子有一双上挑的凤眼,仿佛盛满了星辰,有股说不出的引力,她的心脏忽地一痛。
“姑娘,你的伞。”男子沙哑道,定定地看向怀中的女子,眼底有股暗藏着一股贪婪,把手中的花伞递了过去。
苏柳看着那只拿伞的手布满了伤痕,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手怎么了?”
“为了见一个人,鞭子磨的。”男子退开了一步,垂下了眼睛道。
“那你见到那个人了吗?”苏柳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问,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男子看了一眼苏柳,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见到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苏柳冲着黑衣锦袍的男子的背影喊道。
“曾经有位姑娘也这般说过。”
苏柳追问道:“可我却觉得你的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怕是记错了。”男子抬起了步伐,身后留下一句暗哑的声音。
“怎么会,我不会记错的。”苏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再看向那人时,只见那人却走了,苏柳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的背影竟然感觉到一股悲凉和孤寂,让人想哭。
“你的荷包掉了啊。”她看向地上那只绣的胖竹子的丑荷包喃喃自语道。
直到苏柳进了客栈,心头那股子悲伤一直弥漫着,她想她可能是疯了,竟会捡起那个丑荷包,还把她放在了怀里。
“主子,宫中得来的消息,太后的人已经封锁了皇宫。”
“召集将士。”卫湛冰冷的声音仿佛能把人能冻成冰似的,他用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雪亮的光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随后他的手拿起了桌子上一旁的面具,附在了脸上。
浑身的煞气犹如阎王临时。
“卫文昔,这个位置你坐了已经坐了十八年三个月零两天。”魏贵妃走到梳妆台前,素手拂过那些象征皇后地位的凤簪,正红的吉服。
“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素锦叱怒道。
“哈哈哈......”魏贵妃用手帕沾了一下笑出来的泪,“你宫里的下人还是这般没有眼色,还不看看坤宁宫外是谁的人,如今都已死到临头了,嘴巴还是这么硬。”
“魏贵妃,你终于按耐不住了,本宫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这个和她斗了半辈子的女人,淡淡道:“皇上是无辜的,为何你们连他都不放过,毕竟他对你一片深情。”
“你在说笑话吗。”魏贵妃走到皇后跟前,冰冷华丽的凤纹的护甲轻慢地挑起女子的下巴。
“放肆。”
素锦看到魏贵妃竟用这般姿态羞辱娘娘,顿时想上前。
魏贵妃向左右两旁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上前制服住了素锦。
“你们放开我。”
“啪”
“还当你是风光无限的素锦姑姑啊。”
素锦脸被打的一偏。
“我呸。”
她猛地吐出来一口血水。
那嬷嬷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了一眼主子,没做声,眼神阴毒地看向素锦,哼,待会就送你和你那个主子下黄泉。
“卫文昔,你可知他为何在御花园种满了凤凰花?”魏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向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
“魏氏有女,独爱凤凰花,这是宫内宫外人人皆知的。”
“若是我没记错你七岁那年为了摘一朵凤凰花溺水了,七岁之前的你独爱凤凰花,七岁之后的你独爱兰花。”
魏贵妃看着皇后一脸云淡风轻,脸上扬起一抹怨恨,手下的力气不由自主大了起来,“那些凤凰花,是他为你种的,为你种的,我喜欢的花从来就不是凤凰花。”
皇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为她种的,为何她竟不记得自己钟爱过凤凰花,难道是七岁落水那年她忘记了?
“你看他待你多好,而我哪,却被他丢在一旁。”
魏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只要他答应废后,前朝庙堂我父亲便不会反,这些年,我魏氏一族等的就是今日。
可他却为了你,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怪谁,只能怪他太深情,帝王本就该冷心冷肺,他走到今日都是为了你——卫文昔。”
“你们狼子野心,迟早会遭报应的。”卫皇后,这个一国之后,此时此刻眼圈红了,她声音嘶哑。
“报应?”魏贵妃看向一脸天真的皇后,“你可知为何中宫十几年没传出喜讯?”
皇后神情一冷,她一直没有怀孕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宫寒,体质不易受孕吗?
魏贵妃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当年,那味绝育丹的味道如何呀?”
“是你?竟然是你?”卫皇后发颤的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肚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魏贵妃。
“想不到吧。”魏贵妃的手抚上卫后的脸庞,“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美,我眼角都已经生出皱纹了。”
“当年京中双姝,一个是容貌动京城的卫氏女,一个是才情绝然的魏侯女,那时候我和你惺惺相惜,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魏贵妃轻嘲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初原本应该是我的太子妃竟然落到你头上,你扶摇直上,我从云端跌入泥中。”
“阿弱,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过和你抢太子妃的位置。”皇后从来不知道她心中竟埋藏了这么多的怨气。
“你是没有抢。”魏贵妃咬牙切齿道:“卫文昔,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身上的哪一点,就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得到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你可知道我为皇后这个位子准备了多少年,十几年啊,因为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我将来会成为太子妃,然后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当你在和别的贵女讨论哪个首饰漂亮的时候,我在干嘛,我在跟着老嬷嬷学习走路,说话,甚至连笑都要学,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
你却那般轻易地夺走了我的成果,你是我曾经最好的闺中密友,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原谅你。
可当我看到你穿上正红的凤袍时,那般耀眼地站在他的身旁,我心中的恨意犹如滋生的藤蔓一般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
“阿弱,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他是无辜的。”
“晚了,禁军已经入宫来了。”魏贵妃看向卫后笑的一脸凄然,她又何尝想过要他的命,这不是她一个深宫妇人所能决定了得。
“娘娘,不好了,卫侯,卫侯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英国公已被当场血溅英华殿,您快随小人出宫去吧。”
“什么,哥哥死了?”魏贵妃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来禀报的宫人,“怎么可能,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娘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三皇子还在那等您哪。”
“对,我的德祐,我的德祐还在储秀宫哪。”魏贵妃闻言连忙带人跑了出去,刚走到坤宁宫殿门口的魏贵妃,胸口一痛,她怔怔地看向胸口处的冷箭,身子天旋地转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