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领养了七皇子,也就是今上。她熬死了那位仁宗皇后,最终被立为了继后。这个位置,她等了整整十八年。”
自家郡主向来是个缜密的,她不由得反问道:“太后娘娘不会察觉出郡主您的心思吗?”
“若是在其他事上,她一定会有所察觉,可唯独此事,这些年来,我侍奉在其左右,能感受到她对这些事终究意难平。”冯霜儿呲笑一声继续道,
“所以此时我在她面前哭诉,而苏瑛又刚好貌美,小官之女,这些和曾经抢走她后位的仁宗皇后是多么相似啊。”
“怪不得,太后听闻此事会这般怒不可遏。”
“是啊,此时,宣旨的太监应该已经到了苏府了吧。”冯霜儿目光遥望东边,那正是苏府所在的位置。
侍郎府。
“奉天承运,太后慈喻,苏家嫡长女苏柳,相貌出众,温良淑德,赐予宁王世子为妾侍,钦此。”李公公念完圣旨,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苏侍郎道:“苏大人,接旨吧。”
苏柳袖子中的手忽地一紧,心揪了起来,太后怎么会突然赐下旨意,并且还是一道让她为妾的旨意,这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的啊。
这难道是宁世子求来的?苏柳此时心慌的七上八下,恨不得现在找上门去问个清楚。
他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法子,苏柳心中暗含了一丝不确定。
“臣苏秋玉接旨,谢太后隆恩。”大老爷伸出的接懿旨的手竟发颤了起来。
李公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女眷,问道:“哪位是苏姑娘?”
苏柳闻言站了起来,李公公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脸上带了抹了然与可惜,随后带着一群人扭头告辞离去。
大老爷没想到当朝一国太后竟逼迫大臣的女儿为妾,这真是苍天无眼啊。
“柳儿!”大老爷惊呼道,他一个没看住,长女已经跑到了府外,“你们还不快跟上,若是小姐有了任何差池,你们提头来见。”
“小姐......”
苏柳狂奔到宁王府。
“你是什么人,这是宁王府,不得擅入。”王府下人连忙拦住了女子。
苏柳眼睛顿时红了,满脸怒气道:“赵子玄,你给我滚出来,你既然敢做,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您是苏小姐吧,这边请,世子已恭候您多时了。”
就在苏柳在府门外怒骂时,从府内跑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侍从。
“苏小姐是世子的贵客。”
侍从连忙跪了下来,“我等不识苏姑娘冒犯了,还请姑娘勿怪,饶了我等这遭。”
“你不用在这给我整这些虚的,你家主子在哪里,快点带我去见他。”苏柳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善地看着管家。
“是是,您这边请。”
“赵子玄,你竟然还有闲心在这喝茶。”苏柳推开门,只见男子端坐在铺垫上,面前正在烹茶,满室的茶香。
她想也不想地端起面前的茶盏,泼向男子。
“世子.......”
宁世子淡定地掏出丝帕,拭去了脸上的茶水,对着一旁满脸担忧之色的下人交代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人都走光后,宁世子看着女子,轻启薄唇,“若是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太后懿旨这件事,你会不会相信?”
“不是你,那还会是谁?”苏柳见男子镇定自若,完全没有心虚之态,心中之前的推论不由得慢慢动摇了起来。
“是霜儿,她今日入宫去给太后请安了。”
“怎会?她不是心悦你吗。”苏柳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解,脱口而出问道。
宁世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拿着茶盏的手忽地紧了起来,他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女子,“原来你知道她喜欢我,那你哪?
每次都把我往外推,太后的懿旨刚下,你就迫不及待找来了,难道你就这般厌恶我吗?”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苏柳神色闪过一丝心虚。
“真的?”宁世子忽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错愕,喜悦,“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对,以前有关你的点点滴滴我都想起来了。”
苏柳顿了一下,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似的,“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戴狐狸面具的苏瑛了,你也不是戴兔子面具的赵子玄了,世子殿下。”
宁世子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恢复记忆了,我宁愿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这样我就能自我欺骗,安慰自己你只是暂时忘记了,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杀死了我的梦。”
“你不要这样,如今你已有了将要成婚的世子妃,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高兴。”苏柳别开眼,看向一旁。
“高兴终于要摆脱我了,你好和那个人双宿双飞是吧。”
苏柳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亲弟,卫侯,你还要欺骗我到几时。”宁世子坐了下来,低垂眼帘质问道。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不要牵扯其他人。”苏柳忽地慌了起来,她不想把卫湛也牵扯到其中来。
“试问卫侯腰间那个片刻不离身的荷包是谁赠的?还有那日马上戴着帷帽的女子,那个和你一起跌入悬崖的男子不出所料是他吧。”
宁世子顿了一下,抬头满眼嘲弄地看向女子,“呵,苏瑛,不,苏姑娘,你承认一下就这么难吗?”
苏柳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不错,是他。”
“你承认就好。”宁世子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怒意,“你可知道,那日他在马上抱着你,你们两人那副亲昵至极的姿态,还有当我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时,嫉妒的整个人都要疯了。”
“你别这样,我害怕。”苏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害怕?我曾经疯了一般在金陵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失眠症是怎么患上的?”宁世子讽刺一笑,“都是因为你啊,苏瑛。”
“我不知道这些,是我对不起你。”苏柳满怀愧疚,解释道:“我有等过你,你没来。”
“不要再找这些借口了,是你背叛了我们之间曾经的约定,是你。”
苏柳看着面前有些癫狂的男子,心中满是痛楚。
此时千里之外的江南。
坐在桌子后,一身黑衣的卫湛从信鸽身上取下了这几日期盼已久的回信,打开来大眼一溜,顿时不满起来,他给她的信写满了整整一张纸,而她的回信才这寥寥几话。
“主子。”侍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仓促间,只见主子藏了什么东西,一副怕人看到的样子。
卫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一声,瞪着面前的侍卫道:“进来前会不会先打声招呼,我让你进来了吗。”
“是。”侍卫闻言走了出去。
卫湛以为人走了,便把公文下的信又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就在他准备一字一字看的时候。
“侯爷,属下有要事禀报。”耳边忽地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卫湛拿信的手忽地一颤。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内室传来一道冰冷的怒吼,伴随着一端上好的砚台飞了过来。
侍卫觉得今天的卫侯有点像那泛着春意的猫一般慵懒,和几日前那个浑身阴冷戾气的阎王简直判若两人。
“我从始至终想娶的只有你,现在妾侍的位份确实委屈了你,可我日后会补偿你的,霜儿为了救我,身子已经坏了不能生育,以后你的孩子就是嫡子。”
宁世子满怀期待地说道:“苏瑛,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不喜欢你啊。”
苏柳猛地挣扎开了男子的怀抱,“不错,就是你先前想的那般,我喜欢上了卫湛,不,是爱上了他,为了他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的那种,你不要逼我。”
“那我哪?你以前说过将来要嫁给我的啊。”
“是我食言了,可你也要娶世子妃了。”苏柳说罢,扭头就向门外走去。
“慢着,喝下这盏茶,就当苏瑛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你。”
苏柳的步子忽地一顿转过身来,看向男子手中的那盏茶,还来不及想其他。
只见宁世子颓废地开口道:“我会进宫去求太后收回懿旨,放你自由。”
苏柳接过那盏碧绿的茶,茶盏是玉做的,晶莹剔透,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是上好的碧螺春,绿幽幽的茶水竟显得有点诡异,这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皇后宫里的那盏千渡。
她看了一眼男子,只见对方低垂眼帘,平静地饮着杯中茶。
看来,是她想多了。
第78章
宁世子看着一饮而尽后, 倒在桌子旁昏迷不醒的女子。
“原来,你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我断干净。”宁世子手下是女子熟睡一般的面孔,如玉一般的脸, 花一般的身段。
这般没有防备的姿态, 宁世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抱起女子, 女子腰间的玉铃铛哗哗作响。
床上的帷帘缓缓被放下。
苏瑛, 迟早有一天,你会是我的人, 我等着我们洞房花烛的那一天。一身白衣的宁世子站在床外面。透过一层帷帘看着女子安详的面孔喃喃道。
“表嫂,表嫂......”
“衡阳,宁世子的正妃是冯郡主。”苏柳被打趣的一脸羞赧,慎怪地看向面前的衡阳。
正准备说什么,心脏猛地一痛, 她来不及想地按住了胸口,眉间微皱, 不知为何,心中弥漫起一丝淡淡的伤感。
能嫁给他,她应是欢喜的,为何会这般。
一旁的衡阳没注意到苏柳的异常, “她是正妃又如何, 这京城有谁不知,表哥心幕之人是苏姐姐你,表哥在慈宁宫那一跪,足以证明你在表哥心中的位置。”
平妃的位置是他在慈宁宫跪了一天一夜为她求来的, 她该是极为满意的, 可为何她总有种怅然若失。
“衡阳,你给我讲讲, 我进京后与世子的事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记得不大清晰。”
衡阳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我听表哥说你们在金陵早就相识了,归京后第一次相遇,是在侍郎府,据说当时姐姐你误把表哥当成了苏侍郎,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
“当时我也没想到他竟是早年诓我的赵子玄,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后面的事总是想不起来。”
“那日花灯节,苏姐姐你被拐子拐走了,表哥带着人翻遍了整个京城,才把你寻了回来。”
“花灯节是他救的我?”
衡阳见苏柳看过来,袖中的手猛地一紧,面色躲闪道:“我当时也在场,千真万确是表哥救得姐姐。”
“小娘子?”苏柳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句。
衡阳一惊,“什么?”
苏柳回过神来,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刚刚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看不清对方的脸,那声“小娘子”被男子唤的轻佻无比,他绝不可能是印象中的宁世子,那他会是谁?为何她记不得了,苏柳看向一旁的屏风,神思恍惚。
“苏姐姐,你定是上次掉崖,落下的后遗症,不要再想这些了,过几日便是我的及笄礼了。”衡阳话中一顿,望向苏柳满含期许,“那日,我想让苏姐姐你做我的香女。”
香女一般是女子及笄礼上请来的身份贵重,尤擅调香的贵女,在及笄礼上为女子调及笄香的人。
“这样恐怕会引人非议,我听说你的香女原本定下的冯郡主。”苏柳看向衡阳,脸上闪过一丝不妥。
“那有何妨,我不喜欢她,若是她做我的香女,那我的及笄礼可不让人呕心死。”衡阳拉着苏柳的手臂,撒娇道:“就当是为了我,苏姐姐你就应下吧。”
苏柳被纠缠的没法子,只好颔首应下,等衡阳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目光中,她唇角的笑意这才散去。
她轻轻抚上胸腔那颗跳动地心,难道真的因为上次落崖的缘故,为何她对宁世子总是亲近不起来,可心中那股炽热的情感好似无处安放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真是想多了,她与赵子玄早在金陵就已相识,他又屡次救她,她在这中间心系于他也是理所应当。
抬眼间,满室的聘礼,和那身颜色与正红相近的锦红嫁衣,他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婚期是冬至那日,那日好像有什么人要回来,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心思,苏柳揉了揉额角,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她因为要嫁人了,晚上没有休息好?
窗户边吹来一阵风,腰间的玉铃铛传出一阵阵悦耳的响声,弥漫了室内。
“红烟,这玉铃铛是我从哪得来的?”苏柳看向手中晶莹剔透的玉铃铛,这般玉色,绝不是外面首饰楼里寻常的东西,自她醒来,这枚玉铃铛就已悬在她的腰间。
“回小姐的话,奴婢记得是从您落崖归府后,才多起来的此物。”红烟思索了一会儿,恭敬道。
“那便戴着吧。”苏柳说罢,放下了手中的玉铃铛,不知为何,她看到这玉铃铛,心中总是一暖。
此时千里之外。
“主子,皇后被禁,苏姑娘将在不日嫁与宁世子为平妃。”暗卫禀告道。
过了良久,站在窗户边巍然不动的黑衣锦袍男子才缓缓道:“回京。”
“衡阳竟然出尔反尔!”
“郡主勿怒,这京城除了您还有谁能调出最高品级的及笄香,衡阳郡主此举,明显是想抬举苏姑娘。
可这苏姑娘未必能承受住,毕竟香女那日调的香,关乎了及笄礼的成功与否。”白芷递上了一盏茶,看向一旁一脸怒意的冯霜儿安抚地道。
“话虽如此,那终究不保险,我决不能忍受她的风头盖过我,当初若不是表哥去慈宁宫执意要给她一个位份,此时的她不过是一个贱妾,拿什么和我争。”冯霜儿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白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苏姑娘身边如今有世子的人,若是被世子察觉......”
“无妨,那日只要她没有到场,我看衡阳到时候如何收场。”冯霜儿看着手上嫣红的凤仙汁花染就的指甲,眼底浮现一股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