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礼,近前来。”康宁公主看着下首行礼的人儿,催促道。在她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对方乌鸦鸦的发髻,她状似不经意,扫了一眼左边的屏风。
苏柳看着眼前熟悉的故人,眼里闪过一抹酸意,低垂眼睑,依言搭着丫鬟的手臂,走上前去。
康宁公主一看,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不觉心下暗惊,这京城的闺秀中,竟难以找出与此女相较的。
“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成色倒还过得去,配你这殊色倒是勉强了。”康宁公主笑盈盈地道,抓住对面女子的一双素手,把镯子从自己腕间褪下,给撸到苏柳腕上。
苏柳腕上一凉,心下暗惊,这镯子竟是千金难寻的寒玉。
“佩儿领苏小姐去园子里吧。”康宁公主拍了拍苏柳的手,一脸笑意道。
苏柳行了一礼,扭头离去了。
直到那一抹青色的倩影消失在了殿外,只见康宁公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了一句:“出来吧。”语气中满是戏虐。
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苍白的脸上一双微红的桃花眼,显得整个人透出一股子病态美。
黑袍上绣着滚边暗纹,头发半束着,插着一根古朴的竹簪,眼波间流转,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
“苏棋,一段时间没见,你怎如此消瘦,听说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奇香竟是你调的。”人群中,一群人围着苏棋恭维了起来,话里难藏艳羡之意。
苏棋听闻对方又提“奇香”,脸瞬时白了起来,神情不甚自然。
“苏棋,那个就是你姐姐吗?”一个穿着鲜艳红衣,头上插着红宝石桃花簪的女子望向苏柳所在的方向,轻蔑地道。
苏棋低垂了眼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回郡主,那个就是长姐。”
红衣女子听到耳边温温柔柔的语调噌的一下火就上来了,“你等着,我去为你报仇。”
“哈哈”一位身着紫衣裹胸的女子拿着帕子捂着嘴娇笑连连,眼里满是看好戏的嘲讽。
苏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下去,她脸上闪过一抹屈辱,低垂着眼睑行礼道:“见过县主。”
“我说衡阳,你脑子什么时候能清醒一下。”紫衣女子像是没看到有人向她行礼似的,一脸调侃的望着一身似火的女子。
“赵蓉儿你别太过分,不要仗着你有个县主的称号,就敢对本郡主不敬。”女子一脸怒容地道,“你怎么这么恶毒,怎么能这样对待苏棋妹妹。”
第21章
周边的女子只见苏棋双腿发抖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好似下一秒就会晕倒似的,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这县主又刁难苏棋了,苏棋那么善良纯洁,为何这县主每次都和她过不去,贵女们一脸愤懑地望着紫衣女子。
赵蓉儿看着众人的神情,眼里闪过一抹恼色,“哼”了一声,甩着帕子离开了,希望这些人以后不要后悔。
众人见来势汹汹的县主就这么走了,忙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白衣女子,只见女子一副强忍的委屈,眉间挂着一抹愁绪,眼泪似流未流的样子。
“都是我不好,又害你和县主争执起来了。”苏棋望着红衣女子满含歉意道。
“我们是好姐妹,你上次送我的那个沉水香还有吗,现在是不是品级已经达三品了?”红衣女子盯着苏棋满眼放光道。
“三品?苏棋你现在能调出三品的香了?也是,你现在都已经是香师了。”周边的女子一听全炸了,那可是三品呀,外面已经把三品香炒到一两万金了,这个价格还一定能买到。
苏棋看着众人的反应,享受着这般众星捧月,她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是这两天刚调制出来。”苏棋目光闪了一下,柔声道。
苏柳坐在亭子里,听着耳边的谈论声,眼里闪过一抹讥讽,她苏棋,怕不是自己给自己封的三品香师。
“你就是苏柳?”耳边传来一道娇叱声。苏柳抬头看着满脸挑衅,腰间别着一个玄色鞭子的红衣女子,原来是衡阳郡主。
此时亭子瞬间静了下来,衡阳看着倚坐在亭子上的青衣女子一扭头,当真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精致的五官蔓延着一股子妖娆风情。
女子忽地一笑,此时刚好吹来一阵风,亭子里的朱红色帷帘一下子散了开来,女子的面孔在薄纱中若隐若现,仕女扇被安静地放在膝上,这一幕美的就像唐朝的壁画中的九天玄女似的。
苏棋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极快地妒意。
衡阳晃了晃神,眼睛里的痴迷之色才淡了下去,恢复一抹清明,就是眼前这人抢苏棋的首饰,摔苏棋的玉佩,还抢苏棋的冰,前段时间还诬陷苏棋抢她的香谱。这看着怎么和苏棋给她形容的那么不一样啊。
苏棋说了,这人善于伪装,衡阳气急败坏地走到苏柳的身前,一低头望进了女子白嫩地深深的沟壑中,脸忽地爆红看起来,捂着脸怒道:“你,你不要脸。”
苏柳看着眼前的女子,发出了一阵如铃铛般清脆悦耳的娇笑,这园子里的女子都是这般着装,这个朝代以瘦为美,官宦女子纷纷节食,瘦的身姿确实如弱柳扶风一般婀娜,不过胸前却没二两肉,一片平瘪,自是撑不起来衣服。
如今猛一见苏柳这样体态丰满的,却是满脸羞臊。
苏柳却是已经习惯了,她上辈子为了融进圈子,在苏棋的蹿到下就模仿京里女子的穿衣风格,白衣飘飘,还拿绸布缠住自己的上身,可无论她怎么学,总是掩盖不住自己的一副身姿,反而弄巧成拙,不伦不类,惹人耻笑。
苏柳站了起来,青色的纱帔迤逦地拖在地上,她摇着手中的团扇,一步一步走来。
衡阳看着女子愈来愈近的妖娆身姿,她眼神一阵躲闪,整个人就像是个被捅破的纸老虎一般。
“给郡主请安。”
众人只见青衣女子艳丽逼人,眼里荡漾着撩人的笑意,步步紧逼,衡阳郡主连连往后退,仿佛眼前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衡阳看着女子乌鸦鸦的发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给自己请安。不对,自己为啥要怕她,她堂堂衡阳郡主,只有别人怕她的份,想着便恼羞成怒起来,忽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鞭子。
苏棋抬头间忽然看到池子对面走来一群男子,一身锦袍的宋玉楼赫然也在此行列,她眼睛忽地闪了一下。
“你不要伤害我姐姐。”猝不及防间众人只见一个白色身影冲了过来,苏柳连忙往旁边一躲闪,只见白衣女子一头冲进了水里,衡阳高高地举着鞭子的手还没落下,脸上一副不知所措,她只是想吓唬吓唬苏柳,没想伤害她,苏棋妹妹怎么冲过来了。
“救命,救命。”只见白衣女子在水中挣扎着,反应过来的众女连忙围了起来。“怎么办呀,苏棋妹妹落水了。”一阵鸡飞狗跳。
只见此时荷花池对面走来一帮权贵子弟,看到落水之人是不染烟尘的美人苏棋,忙不顾一切地跳水救人。
苏柳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个玉面郎君抱着全身湿透,一脸昏迷的苏棋上岸。随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解开,裹住了一脸惹人怜惜的怀中女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抽人,是苏棋妹妹忽然冲过来的。”玉衡满脸焦急地解释道。
“妹妹,衡阳郡主只是和姐姐开个玩笑,你怎么就莫名地跳进水里了那......”苏柳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
“噗”人群中有人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被苏柳一提醒,她们仔细回想起来,确实是苏棋自己往水里跳的,当时的苏柳离池子还有好几步的距离。
宋玉楼望着远处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心砰砰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位吗,恰在此时,怀中的女子悠悠转醒,望着苏柳,庆幸道:“姐姐,你没事就好。”
宋玉楼听到此话,身躯一震,那是她姐姐?此刻他心里很是复杂,一股子难言的遗憾冲上胸腔。
第22章
他看着女子望过来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急,就想放下怀中的女子,想向她解释。
“好难受。”他看着怀中女子痛苦地**,脸上带着一抹苍白,眉眼间带着犹见我怜,一时又犹豫不定起来。
“姐姐。”
“妹妹,你怎么样了?”苏柳故意跪伏在苏棋身边,宋玉楼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雪白映入眼帘,顿时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像是没认出来他一般,一股子落寞袭上心头。
“姐姐,妹妹无事,玉楼哥哥......”苏棋一脸苍白地望向男子,垂首间,眼里闪过一丝阴暗,刚刚玉楼哥哥望着姐姐的眼神,是她都未曾见过的。
衡阳郡主看着这一幕气的挥舞着鞭子,抽着面前的花圃,那开的极艳丽的牡丹花,顷刻间花汁残叶乱飞。
众人看着面前这辣手摧花一幕,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你为何这般生气?是发现你的苏棋妹妹变了吗?”苏柳走到跟前不紧不慢道。
玉衡闻言,被说中的心事,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看了一眼眼前云淡风轻的女子,想也不想就一鞭子挥了上去。
苏柳看着猝不及防地一幕,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猛地往旁边躲闪。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她睁开了一双眼,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只见几欲落下的鞭子被黑袍男子一手握住,那竟是几日前在苏府见的那个满口胡言的男子。
“衡阳,我看你是皮痒了吧。”话刚落下,男子挥着鞭子在女子手上落下了道不轻不重的红痕。
“表哥,我错了,别打了。”一秒前还盛气凌人的衡阳,此时像一个鹌鹑般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她看了一下周围,空荡的已无一人,除了眼前的青衣女子,她眼睛转了转。
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女子,跑了出去。
苏柳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推扎进了男子的怀里,鼻间袭来一股清香,闻着倒像是檀香。
“本世子倒是不知道苏小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喜欢扑进男子怀里的习惯。”
苏柳听见上首传来一道戏虐的声音,面色涨红,手忙脚乱地扶着男子精瘦的腰身急忙站稳退了出来。
“方才多谢你。”苏柳离男子三尺远,连忙蹲下拜谢道。
“你不要多想,本世子只是看她伤了那些牡丹花。”男子眼中带着一抹嘲讽,一本正经道。
苏柳莞尔一笑。
宁世子抬眼间,看到女子带笑的眉眼,一时神色恍惚了一下,“不可理喻。”丢下一句粉饰太平的话,急忙转身离开,只是那耳垂微不可见地红了起来。
苏柳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来,神色莫名,她总感觉男子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竟然不怕他。”一道好奇中夹杂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苏柳一惊,只见从身后花丛里慢慢挪出来一脸尴尬笑意的红衣女子,刚才的罪魁祸首。
衡阳见女子不理她,只以为还在生她的气,她向男子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小道上已空无一人,方拍了拍胸脯,恢复了一副山大王的做派。
“哼,今天就饶了你,不过你要陪本郡主去前面参加花宴。”苏柳望着眼前一副雄赳赳的红衣女子,眼里盛满了笑意。
垂首间,忽然看到女子白皙的手上一抹红痕格外刺眼。
衡阳呆滞地看着青衣女子托起自己手,轻轻地用帕子缠绕了几圈,眼中的敌意慢慢地瓦解了,露出一抹罕见的羞涩来。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本郡主就会原谅你。”衡阳抬起高傲的头,一脸不屑道。
苏柳看着如此别扭的人,忍不住好笑,“我怎么惹你了?”
衡阳神情一窒,是啊,眼前的女子怎么惹她了?她平日里都是从苏棋那听的面前人的传闻,不知为何,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认为眼前女子是个心肠恶毒,又善于装可怜的人。
不过,刚刚苏棋竟然那般对她,她即使再蠢也看出来了,她终于明白赵蓉儿为何总是说她傻了,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她自小便没了母亲,父亲又连年在外固守边境,没人教导她该怎么做......
苏柳看衡阳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小兽一般。
苏柳忽然想起来,她死后,灵魂飘了一段时间,刚好有段时间就目睹了衡阳的死,上辈子衡阳郡主嫁的是清贵望族里的公子,婚后一直无子,不过几年,小妾生的庶子庶女养了一院子,后来被查出是婚前被麝香伤了身子。
不过几年,衡阳便被后院那群女子磋磨的不成人样,偏偏丈夫又是个冷情的人,在苏棋去探望她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丈夫不是冷情,而是把所有的温柔小意都给了她的闺中密友——苏棋,而后不到一个月便抑郁而终。
第23章
想来,她和衡阳命运竟如此相像。
“别哭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柳温和道。
衡阳的哭声猛地一顿,从指缝里偷偷打量苏柳的神情,委屈巴巴道:“真的吗。”
苏柳笑着点了点头,真好,如今的衡阳身上一派天真骄纵,完全没有上辈子婚后的阴沉和死气。
或许不记得也是一种幸运,不像她,即使重生了也好似永远都望不到阳光似的。
衡阳悄悄地撇了眼女子,只见对方身上莫名的悲凉,一时也不敢吭声了,她拿手指缠绕起女子随风飘扬的束带,缠呀缠。
苏柳忽然感觉自己胸前猛地一松,待她反应过来,裹胸已经下滑到尴尬的境地,露出一片白嫩的饱满。
“我,我不是故意的。”衡阳睁大一双杏眼,看着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的哭了起来。
苏柳双手连忙捂着下滑的衣服,即使她经历了两世,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脸红得像是快滴血似的,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惊恐娇羞。看了一眼断成两截的束带,一脸的无奈。
耳边传来女子的低泣声,她的哭法不是女子的梨花带雨,而是瓢泼大雨般,脸上糊的一块一块的。
苏柳看着这一幕,一脸的呆滞,此时该哭的不是她吗。
幸好女子来宴客马车上备的都有一套衣服,此时两人的丫鬟也不知去了何处,眼前只有这个哭唧唧的小祖宗。
二人捡那最近的厢房推开了一间。
过了片刻,“喏,这是我的衣服,没找到你家马车。”衡阳郡主一脸心虚地不敢看女子的脸。
苏柳一看,是一件低调的黑色齐胸裙,可到了系束带的时候,才发现她自己压根就系不上,最后无奈,只好看向房间里那个一直背着身,盯着地面的某人。
“你过来,帮我系一下束带。”房间里响起了女子娇羞的声音。
“哦哦,好。”衡阳眨着被泪水濡湿的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脸上带着小别扭,帮女子系起了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