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母亲脸色大变,秦嫀心中无奈,事已至此,她只能断尾求生,指着隔壁郎君道:“修晏干的。”
被点名了的赵允承,抿紧了唇,一开始有些不在状况内:本王干了什么???
直到迎上丈母娘愤怒的目光,他才知晓轻重。
片刻后,摄政王端着自己端进来的两盆冰滚出去了。
“……”站在廊下的王爷,浑身都散发着莫名其妙挨批的不悦。
下午时分,薛太医姗姗赶来。
被王爷和太皇太后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正常的产后虚弱,说到底还是得养。
薛太医看过秦嫀,又被摄政王要求去看看婴儿。
其实他出来一趟也好,回了宫还可以将沈府的消息带给太皇太后。
那位可是天天在寿安宫念叨小宝。
据说养在沈府的这位小主子已经取了大名,叫沈嘉言,薛太医仔细记下来,喜滋滋地拿着摄政王的赏钱,入宫再领一份赏钱。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一份提着脑袋的苦差,日夜担心受怕哩,一年下来才知晓,这是个不不折不扣的肥差。
薛太医对摄政王路转粉。
白日里,小宝都放在秦嫀身边看顾,饿了也是由秦嫀自己喂养。
这样一来,摄政王便不用左右为难,可以两个一起瞧着,看完大的看小的,看完小的看大的。
秦嫀正在喂小宝,顺便看看小宝的头头手手,有没有哪儿不妥的,目不转睛地看个没够。
当母亲真是神奇不是吗?
忽地就多了个宝贝疙瘩,会哭会闹的。
有时候半夜醒来,都觉得不真实哩。
目不转睛盯着秦三娘喂完母乳,赵允承顺手将拧好的帕子递给秦三娘,趁着秦三娘取帕子之际,咻地一下伸出手把襁褓抱过来,大手拍了怕小宝的背,力道自然是轻之又轻之的,他道:“你累了,可歇会,这里有我便成。”
秦嫀笑看着夫君抱孩子的模样,觉得他帅极:“真的吗?那我便看会儿话本罢。”睡是不想睡了,天天都在床上待着,哪里想睡呢?
黑衣撇撇嘴,秦三娘惯爱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片刻后,一本精心挑选的话本,送到秦嫀手里。
刚刚拥有孩子的年轻夫妻,当阿娘的窝在榻上云鬓慵懒地看言情小说,当阿爹的坐在旁边看孩子,倒也和谐。
王氏隔着珠帘往里头瞧了一眼,看见这一幕,立刻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吵了女婿,哎呀,不管女婿做什么,也只是因为心疼媳妇罢了。
围在夫人左右,抢着奶了几天的孩子,摄政王越来越有一个奶爹的模样了。
秦嫀对他的自觉,满意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是每个阿爹都这么靠得住,二胎不是梦。
赵允承当然是靠得住的,自小宝出生了之后,除了上朝以及在衙门处理政务,他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大家闺秀一般居家。
除非有不得不亲临的事情——比如营中部将参见,寻他去大营检验练兵的成果。
他便不得不出城,晚间再快马返回。
儿虽重要,但国不强盛,暂时还不是享乐的时候。
想必秦三娘也是能理解的?
演练了片刻,赵允承带着一脸我也不想的神情,在秦嫀面前报备:“夫人,我要出去一整天,晚间才能回来。”
秦嫀:“嗯嗯,快去。”
其实秦嫀不傻,她早已猜到了,自己夫婿身上应该是有差事的,大抵是比较隐秘的那种,不方便外泄。
她倒是不反对。
郎君大才,实不该浪费自己的实力,无所事事。
就这般轻易被放行,令郎君不得不承认,秦三娘自打有了小宝,对他看得似乎越来越松,不如从前那着紧……
这是为何?
觉得有了孩子便能栓紧一个男人吗?
谁给她的自信……
简直天真。
赵允承心想,要不是时机不适合,他定要叫秦三娘悔不当初,但眼下情况复杂,只能假装被她栓住了。
摄政王到了大营,与部将们谈完军务,趁着在营帐中吃酒吃肉的空当,随便说说:“……各位将士,本王有些好奇,你们家中的夫人有了孩子以后,是否还会对你们一如既往地关切?”
一位部将迫不及待地接茬道:“哎,别人家我不知晓!反正我家的婆娘生产后对我泛泛,不如孩子重要!”
“对对对。”附和的部将不要太多,看来这种情况的夫妻还不少?
部将甲:“我家的婆娘也是一样呢,即便我半个月不回一趟,她也不会惦记我,唉。”
“唏嘘,少年夫妻老来伴,家家都是如此罢了……”
赵·风华正茂·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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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在营中受到的震撼教育,暂且按下不表。
那洛阳的沈家终于接到了沈家二房长孙降生的消息,一时间沈淮谦夫妻二人喜极而泣,百感交集。
侄孙的满月宴,他们怎可错过。
继那位大婚之后,沈家父子四人准备再次上京。
这次,沈二仍被父兄落下,他很不忿,倒不是因为他对二叔的长孙有多疼爱,只是也想上京。
东京城之繁华,沈二一直很向往,但是却一次也未曾去过。
他发誓,以后一定要上京游玩,见见世面。
离二十日还有些距离,倒也不急启程。
张氏喜气洋洋地准备贺礼,长命锁、金项圈,应有尽有,早已是准备好了的。
沈二媳妇偶然撞见婆母收拾这些东西,心中不免又是一顿酸,她觉得吧,婆母对二叔家的太上心。
这些东西,给自己的亲孙孙不好吗?
沈二媳妇知晓这事对丈夫抱怨无用,可大嫂也有孩子不是吗?
若大嫂知晓婆母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上京给二叔家的长孙当贺礼,保不济心里比她还酸。
二弟妹来时,沈家长媳也在收拾贺礼,手头有些忙,笑道:“二弟妹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大嫂在忙吗?”沈二媳妇凑近来张望。
只见大嫂在列清单,上头写的东西,她瞧了一眼,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乖乖,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啊:“这是……”
沈家长媳笑道:“这是给小侄子准备的满月贺礼,我列张单子给阿娘送去。”
看看大嫂的礼单,又想起婆母的大方,沈二媳妇满脸写着‘你们都疯了’的字样:“……”
同样是侄子!大嫂怎么没对自己的亲侄儿亲侄女这般出手大方呢?
沈二媳妇好气。
这倒也不能怪沈家长媳厚此薄彼,假若那只是普通的过继弟弟,她自然送得便宜了。
可惜挂在二叔名下的是皇家子弟,太次的东西她如何敢送?
眼瞧着,日子到了六月十五。
晋升为大伯公的沈淮谦等不及了,决定提前启程。
相较于沈家人的积极,黑衣摄政王对六月二十的到来便没有那么期待了。
他巴不得时间永远停在上半月。
第74章
沈家小宝,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他的满月宴自然是重中之重。
沈府提前数日开始准备。
倒是给了赵允承指指点点的机会,抚慰了他那颗不能参加爱子满月宴的拳拳慈父之心。
赵允承后来想想,内心有些忿忿不平,干活出力的是他,努力抚育小宝的是他,伏低做小稳住秦三娘的也是他,出风头享受成果的却是白衣。
实在可恨。
也罢,想要扭转此种局面,倒也不是别无他法,等数年后诱惑秦三娘再生一子不就行了嘛……赵允承暗戳戳地计较,觉得未来可期。
既然上一回白衣没有回摄政王府交接,此月他便也懒得跑一趟。
高远守着空荡荡的摄政王府,已有足足一个月没有见到王爷,那说明什么呢?说明紫金胡同的夫人已然临盆。
高远就很想知道,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究竟是小郎君还是小女郎?
他感到高兴又忧心忡忡,因为他不曾忘记,王爷的相好是别人的妻子,这件事迟早会曝光。
届时王爷何止声名狼藉,简直恶臭熏天!
虽说王爷对恶评不屑一顾,但小主子何其无辜。
就很心疼。
黑白二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坚决不允小宝认祖归宗,还是姓沈比较好,摄政王名声太臭了,没得连累子孙后代。
十六日子时,白衣是在沈府外院的书房醒来的,黑衣有样学样的能力见长了。
但这样也好,省得两边来回跑。
白衣瞥了眼黑衣所言:你也不必操心,小宝满月宴我已准备妥当,拿去显摆罢,伪君子。
“……”
郎君一脸平静,甚至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一边烧信一边喃喃:“这本就是你的分内事。”
自古聘为娶,奔为妾。
他与笑笑之间两情相悦,三书六礼,拜过天地,而黑衣呢?
对方莫说拜天地,连小妾礼都没有,自己便死皮赖脸地过来了。
既然如此,何必抱怨吃力不讨好?
因此,这沈府的门脸,轮到谁也轮不到黑衣,赵允承心想。
府中有重大事,他自会出面。
第二日早,赵允承检验了一下黑衣操办的宴席流程,才知晓,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岳母王氏的手笔,那满嘴狂妄的人只是出了银钱。
不久后沈家人到京,赵允承将他们安排在府中落脚,一时沈府热闹起来。
忽地想起一事,赵允承抽空去了趟皇城司,见严提点,吩咐对方:“有件事这两日怕是要麻烦你。”
严提点顿时心里叫苦,这次他真不想去,王爷可以差遣别人吗!
上回娘子的侄儿洗三没去成,娘子都生气了,耳提面命让他满月宴一定要参加。
“王……王爷……”严提点想拒绝,能不去吗?
“非常重要之事,非你去不可。”赵允承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甚至卑鄙地用上了威逼利诱的狠招:“等你完成回来,本王升你为提举。”
“……”严提点微微吸了口气,一年之内,连升两级,这事可以考虑,况且王爷的命令还能忤逆不成,于是他便躬身道:“但凭王爷吩咐。”
不过想来,今晚回去耳朵定会遭殃!
严二郎下意识地搓搓耳朵。
果不其然,秦二娘子听说丈夫又要挑日子出门办差,心中甚是不悦。
秦二娘子道:“郎君莫忘了,我俩实则是三妹夫做的媒。”
没有三妹夫他们也没机会在一起。
严云祈也知晓自己不厚道,十分歉意道:“对不住夫人,等我办完差回来,定携礼上门请罪。”
于是这次二姐夫也没能出席。
小宝满月宴当日,收到二姐姐诚挚的道歉,小宝的阿爹大度地笑了笑,连声说没关系,公务重要。
“那摄政王这般倚重二姐夫,看来不久之后二姐夫又要升职了。”白衣郎君笑得和煦,每每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秦二娘子好不惭愧,说道:“郎君总是太忙。”
据婆母说,摄政王喜欢支使郎君办差,女郎轻叹,夫婿连连高升,她却心事重重。
今日里小宝的房中,挤满了沈家人,包括洗三时说过满月还来的太皇太后,一家子挤在一块有说有笑,忒热闹。
对于洛阳沈家人来说,小宝是他们家的孩子,自然高兴了;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小宝是她的亲亲曾皇孙,自然也高兴。
秦嫀屋里,这会儿便是姐姐妹妹陪着。
大姐今日还带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长得玉雪可爱;见他们抱着大姐的手臂一口一个阿娘,秦二娘子看了心中很是艳羡,她也想生,但不知何时才能怀上。
看出二姐的心事,秦嫀拍拍她的手:“二姐莫要忧心,怀孩子讲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会来。”
大姐也道:“你三妹妹说得甚是,说不定你多来瞧瞧小宝就怀上了。”
还真别说,民间确实有这个说法。
秦嫀倒不迷信,但自从经历了穿越以后,觉得有时候要宁可信其有。
于是她拿了件小宝的衣服给二姐姐。
大姐贼兮兮地吩咐道:“放在枕头下。”
秦二娘子羞红了脸,这真的有用吗?而且郎君这几日也不在家呀。
不过拿了这件小衣服,确实心中踏实了不少。
日子掐得刚刚好,小宝的满月宴一结束,她家郎君便回来了。
准备修整几日再去沈府拜访,因为这会儿沈家还有客人。
那张氏等人十分舍不得小宝,后来又在东京城逗留了数日,这才依依不舍地启程回洛阳。
临走前,张氏握着秦嫀的手道:“笑笑好生照顾自己,大伯娘等人一会儿便要出京了。哎呀,等小宝长大些,你和修晏定要带他回来洛阳看看。”
“一定会的。”秦嫀不住点头笑道:“还请大伯娘放心,小宝是沈家子,洛阳才是他的根。”
张氏闻言便也笑了,说真的,即便有朝一日小宝要认祖归宗,她也无法。
只求沈嘉言的名字,能够一直待在沈家的族谱上。
抬眼去看那面容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郎君,对方回以微笑,将小宝放回夫人怀里:“大伯娘,修晏送送你们,走罢。”
张氏知晓他有事交代,连忙点点头。
六月二十五,沈家人回了洛阳。
南城沈府恢复了一片平静。
不对,也不是十分平静。
听说严云祈要来拜访,赵允承略微头疼,躲??
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与其一直防着这位二姐夫,倒不如早些与对方摊牌,将对方也拉上这条船。
这日清晨,衙门。
严云祈和两位同僚在街上吃了碗面,然后一同走回来,在门前,瞧见上司打马而来,他们便立在大门边,恭敬地等待王爷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