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孩子本来就少,大姐虽然生了俩,但他们不好插手,也只是洗三百日去抱了几回。
好不容易三娘子也诞下了娇儿,没有比这更可心的了。
王氏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宝,笑吟吟地道:“修晏若是不嫌弃,月子里我便留在你府上照顾笑笑母子俩,等出了月子我再回去。”
沈府里没有经验足的长辈,赵允承正要拜托岳母呢,闻言连忙叉手弯腰道:“有劳岳母,小婿正要拜托您呢。”
王氏见他不介意,心中不无赞叹。
三女婿是门庭清贵的世家子,举手投足之间,就是比普通郎君多了份气度。
“好。”王氏突然想起一事,连忙笑着与丈夫道:“快将秤拿来,瞧瞧我们小宝重几斤。”
赵允承也十分想知道,瞧见岳丈拿出一把带小篮子的秤,显见是早已准备好的,他惊喜之余,目光又柔了几分。
小宝有人疼,小宝的家人都是极好的。
定能健健康康,好好地长大。
几人合力,一番摆弄下,得出小宝的体重,乃是七斤九两,差一两便八斤,震撼了小宝的家人。
这么大的个头,难为女郎顺利生出来了。
众人高兴小宝身子骨健壮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隐隐后怕。
今晚秦员外夫妇还是回去了,留下赵允承和丫鬟奶娘照看新生儿。
赵允承抱着七斤九俩的孩儿,高兴得睡不着觉,一整晚成了照看孩子的主力军,旁人根本插不上手。
孩子饱得快饿得快,一晚上需得喂上数回,因此便不能不动用奶娘。
秦嫀第二日醒来,也没计较,这事真的计较不来啊,自己日夜喂的确太辛苦了。
她刁钻的关注角度在于:“昨夜奶娘喂小宝的时候,夫君是不是也一瞬不瞬地盯着?”
晨起吃朝食,郎君在旁陪伴着,一夜未睡,也未曾影响郎君的神采。
“没。”赵允承窘迫道:“娘子怎会这么想?为夫是那种人吗?”
奶娘是外人,他再爱子心切,也没有盯着奶娘喂奶的道理。
秦嫀想也知道,郎君必然不会盯着的,因为郎君那么害羞。
她只是逗逗郎君罢了。
朝食过后,秦员外夫妇收拾着行李过来了,赵允承识趣,自己退出去让他们一家子说体己话。
沈府阖府都喜气洋洋呢,喜得麟儿的主子,大方添了下人们三个月的月钱,还令厨房煮了好菜,红鸡蛋,这些一样不少。
赵允承心花怒放,自己装了一篮子红鸡蛋,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去往寿安宫报喜。
殿内听道内侍一声唱:“摄政王殿下到——”
满头华发的太皇太后,今日晨起本有些精神恹恹,但一听此声,顿时来了精神头,眼睛亮亮地道:“允承来了,走,出去瞧瞧。”太皇太后忙叫舒窈扶自个出去,连头饰都未曾戴上。
“允承,如何?”太皇太后扶着舒窈的手,一路走一路殷切道:“是不是你媳妇生了?”
提着一篮子红鸡蛋,第一时间来找疼爱自己的皇祖母报喜的郎君,笑着点点头。
太皇太后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因为她从爱孙的脸上,看到了母子平安,这便够了。
舒窈将太皇太后扶到下首,离赵允承近些,舒窈亦非常高兴地道:“贺喜殿下,恭喜殿下,真是太好了。”
大半年下来,因着她与曹峰频繁地给太皇太后跑腿,太皇太后已是将秘密告诉了他们二人。
赵允承一笑,连忙从篮子里取了一包红鸡蛋予她:“我们家生的是个小子,足有七斤九两重。自成亲前,舒窈姑姑便一直跑前跑后,辛苦了。”
舒窈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来,福身谢道:“多谢殿下,殿下折煞奴婢了,这些都是分内事儿。”听闻那小主子这般健壮,又是一阵连声贺喜。
七斤九两?
太皇太后张大嘴,倒吸了一口气:“……辛苦你媳妇了。”
都是过来人,太皇太后怎会不知头绪。
说话间,此前在别处办事的曹峰姗姗赶来,进殿闻得摄政王家的喜事儿,一气拜到面前高声道喜:“小的还道今儿个树上的喜鹊为何这样多,原是殿下家的小主子降生了!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哈哈哈。”太皇太后脸上的恹恹一扫而空,眼下可谓是容光焕发,满脸喜气,她朝赵允承说道:“这老货也是功臣,你也予他一枚红鸡蛋罢。”
赵允承点头笑笑,也予曹峰一包红鸡蛋,里头有花生糖果,还有几粒金锞子,算是东京城头一等的大方。
曹峰持着拂尘笑眯眯地接过:“多谢殿下。”
今日的寿安宫,喜气洋洋。
赵允承不便多留,来报了喜便赶回去了,那篮子没发完的红鸡蛋,便由太皇太后看着办。
平日里受太皇太后待见的宫里人,当了那有幸分享这份喜悦的幸运儿。
第71章
婴儿出生第三日,大部分人家会举行沐浴仪式,集亲友为婴儿祝吉。
这个风俗现代也有之,唤作洗三。
郎君奔赴寿安宫报完喜之后,又亲自跑了好几家,均是娘子那边的亲戚……不过严府没去,他不敢露面。
回来遣人去的。
沈家亲戚太远了,眼下忙得不可开交,也不急派人去通知。
这么一算来给小宝祝吉的亲友就那么些。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前些天因为苦夏有些不好的太皇太后,悄悄出来给曾皇孙祝吉这日,精神奕奕,连太医都觉得惊奇不已。
太皇太后私下里与他们笑道:“若是允承后年再添个丫头,哀家估计还能再活多十几载呢。”
洗三这日万里无云,天气晴好。
沈府集聚了一堆来看小宝的亲友,这洗三礼,赵允承也是昨日才知晓,后来得知就是一群人围着澡盆子看他小宝洗澡。
赵允承不无好奇,礼后与皇祖母在厢房,背着众人说话,看着那抱着小宝逗趣的慈祥老人,他轻笑:“我小时候也与小宝这般,被人围看着洗澡吗?”
忽然听见赵允承问起当年之事,太皇太后微微一怔,继而抱着小宝笑了开来:“嗯,那是自然。”
不过是一群宫人围着罢了,那时李贵妃刚香消玉损,皇帝受了些刺激,龙心不悦,便没来观礼。
后来慢慢想开了,倒也对赵允承颇为上心。
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不过父子俩却是不怎么相见的。
终归有一层隔阂在,谁见了谁都难过。
“那真是丢人。”赵允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襁褓,说道,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世还好了,没有黑衣那么强烈的抵触,对李贵妃也是。
但他讨厌绍宗帝,或者说失望。
因为绍宗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皇帝,更甚至不是一个好儿子。
赵允承想不出绍宗帝的好,说句难听的话,黑衣在某些方面都比绍宗帝做得好……
“李贵妃,终究是没想得开……”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不然现在该多享福。”她说,看了眼当爹后越发柔和的乖孙:“过几日,去瞧瞧她罢?带着好消息去,让她也为你高兴高兴。”
赵允承嗯了声,倒不抵触。
祖孙俩闲话了会儿,小宝疑似是饿了,吖吖哭起来,太皇太后笑道:“这孩子定是饿了,走罢,送去给他阿娘喂奶。”
秦嫀床边,围着一圈亲人,正精神不错地有说有笑,忽闻孩儿哭啼声,以及大人的笑声:“咱们小宝饿了。”众人都笑了。
大姐道:“三妹妹是自己喂的小宝?”
“白天的时候是呢,晚上就让奶娘喂了。”秦嫀笑道,她半靠在榻上,腰后垫着软枕,刚生产过后的女郎珠圆玉润,美艳不减,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有种令人挪不开视线的光辉。
赵允承爱看她,将小宝抱到床边,眼睛未曾离开她身上过。
屋里人多,虽然都是自家人,但郎君语气迟疑地道:“要不抱给奶娘?”
秦嫀看了一圈屋子,笑着伸手去接襁褓:“不必了,都是自家人。”在场就郎君一个男性,该避嫌也是他避嫌。
果然,几名女郎都用暗示的目光瞧着他。
被瞧得浑身不自在的郎君,只好无奈地出去了。
当日秦嫀的婚宴上,秦家众人倒是见过太皇太后一回,只不过那时太皇太后作平常打扮,头上的抹额遮了大半个额头,匆匆一面倒也并未太多交集。
今日太皇太后以小宝曾姑母的身份来见,穿得贵气雍容,叫人不敢直视。
秦家众人初时见了她,也只是觉得沈家老太太与太皇太后长得相似,不愧为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王氏等人早已将中间的位置让给贵人,笑道:“眼下快六月了,不曾想老祖宗竟还在京中。”
太皇太后一边瞧曾皇孙劲儿劲儿吃着奶,一边点头笑道:“是呢,京中虽然热了些,但哀家近年也已习惯了,等小宝满月,哀家还来。”
“那甚好甚好。”王氏喜极,随即与这位和气的太皇太后聊起小宝的事,从怀胎到出生,两位上了年纪的女郎,聊起来没完。
太皇太后暗自点头,这王氏也是个通情达理性子爽朗的,难怪她生的女儿也都不错。
严家似乎对秦二娘子,也颇为满意。
秦嫀见阿娘又在复述刚才与大姐二姐说过的事,颇为哭笑不得,和姐妹们对视了一眼,集体流露出无奈来:“……”
她们二人自聊得高兴,秦嫀唤丫鬟给几位添上茶。
太皇太后正口干,喝了茶,瞧着秦嫀笑道:“修晏媳妇,辛苦你了,以后修晏父子俩便有劳你照顾……你呀,是个稳妥可靠的,哀家很放心……”她握住女郎柔软的手,从以前的好感,变作了亲情。
人与人走到一块不容易,得讲究缘分。
遇到一个好的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能够当允承的皇祖母是福气,能得秦家三娘子这样的孙媳妇也是福气。
“一定会的,您且放心。”秦嫀回握着太皇太后的手,笑着承诺道。
一群女郎在屋里欢声笑语,赵允承无法,只好跟岳父和大姐夫凑堆。
至于那二姐夫严云祈……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办差。
严提点:“……”
洗三过后,沈府恢复平静。
赵允承两三夜没怎歇,今夜将小宝交给奶娘照看,他过来与娘子一起挤挤。
“?”秦嫀速速赶他下去:“夫君做甚呢?去外边睡。”
她在五六月的天生产,自觉地浑身都臭臭的,即便眼下没有发臭,再过几天也会臭,怎能容郎君在自己身边安寝。
赵允承先是一愣,继而挑眉:“夫人不必顾虑,我受得住。”
秦嫀闻言,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受得住你的头。”又是汗味又是乳臭味的,她自己都难受!
“……”郎君不再说什么,直接躺下,过了会儿轻声与她说道:“明日我出趟门,去城外祭拜一下阿娘。”
秦嫀不无疑惑地道:“阿娘的墓地葬在城外?和阿爹一起吗?”
赵允承摇头:“不是。”李贵妃和绍宗帝的陵墓不在一处,沈家二老爷的墓在洛阳,他说:“阿娘自己单独葬在城外。”
“那等我出了月子,我也去瞧瞧。”秦嫀点点头。
赵允承忽然后悔,自己为何要多嘴呢?
带小娘子去看李贵妃的墓地,肯定露馅好吗?
郎君心中后悔不迭,继而眼珠子转了转,机智地抛出一个夫人肯定感兴趣的话题:“夫人,关于小宝的名,你可有想法?”
这个问题果然很吸引秦嫀,她立刻陷入了沉思,哎呀,小宝的大名不能随便取,取什么才好呢?
赵允承见状,偷偷笑了笑,想吧想吧,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而他猜得没错,秦嫀垫高枕头思索了半晌,竟然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第二日郎君出门祭拜母亲。
秦嫀在家绞尽脑汁给小宝取美名。
古人取名字分外讲究,不仅要对八字,还得论五行,秦嫀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学富五车的文化人,考虑了一天的她,对出城归来的丈夫说:“小宝的名字还是由你取罢,我相信你。”
赵允承被她一脸棘手的模样逗得直笑,而后欣然将此事包揽下来:“行,那为夫好好想想。”
其实……关于小宝的名字,早几个月前他与黑衣便激烈地讨论过来着,最后敲定,一人取名,一人取字。
谁人守着小娘子生产,便得取名资格,另一人则取字。
寻常人本应二十岁及冠之日才取字,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赵允承自个,便于七八岁上自个圈了修晏二字,一直不曾怎么用,直到遇见小娘子,便多了好些喊他‘修晏’的人。
略略想了片刻,风度翩翩的郎君,到书房写下五六个名字,供予夫人选择。
原来还能这样?
秦嫀心花怒放,嗯,这样很好,能被大才子夫君写上去的名字,一定都是经过细细考究。
“谢谢夫君。”秦嫀一边道谢,一边挑选自己喜欢的名字,当视线掠过‘嘉言’二字时,她用手点点:“这个不错,就这个了。”
赵允承点头笑笑:“这个好。”
于是小宝的大名便定了下来,唤作沈嘉言。
后来秦嫀想想不对,嘉言懿行,这不是暗示她还要再生一个儿子吗?
“???”
郎君居心叵测。
这可是冤枉赵允承了,他半点也没有这样想。
实则赵允承想要个小女郎。
不过这件事的选择权还是在于秦嫀,如果秦嫀不想要他亦不强求。
五日转瞬即逝,赵允承才目睹小宝生下来,从小脸通红,养至白白嫩嫩,便到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