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良宵大声叫住行至门口的男人。
宇文寂耐住心底躁动,背对着良宵沉声问:“还有何事?”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他坚韧挺拔的后背贴上一个软软的身子。
良宵从身后抱住他,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她没有其他事,就是怕他这么走了。怕他在想她不知道的事。
良宵贴着他的背问:“你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
“你,你说话呀?”
宇文寂沉默着,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眼眸幽深,神色晦暗不明。
倒也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只是忽的清醒了。
“不早了,回去歇下。”他声音比夜色暗沉,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凉意。
良宵却揪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她最不会揣摩人心,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极其勉强,不然前世也不会蠢到看不出母亲对她别有企图。因此面对面无表情的将军时,她几乎是完全懵的。
她试探问:“你生气了吗?”
将军神色未变,连眼皮子都没抬。
她想了想,再次试探:“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哄骗你?”
将军的眸光渐渐黯了下去,眼帘微微往下垂了垂。
良宵心底有了一丝不太确定的猜测,今夜的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贴心,尤其是看到了将军的伤疤,或许说,她无意间触到他的底线了。那伤疤,一定是将军的痛楚。
虽猜得七八分,可还是不敢轻易开口。毕竟有前车之鉴,簪子落水那回,也是闹了误会的。
要是再说错什么话,怕是要将军更不敢相信她了。
于是,良宵再次从身后抱住一言不发的男人,他不说话,她也不说,只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抱着,任凭他怎么也扳不开。
僵持许久,屋子里的烛火快要燃尽了,良宵也困得半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半眯了眼,手上的力道可没有松减半分。
他再不说话,她就耗一夜。
半刻钟后,桌案上的烛火彻底灭了。
宇文寂心里却燃起微弱火光。
他扭头,只瞧得见良宵的发梢,他想了许久,才低声问:“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知道吗?”
“知道的。”
……
接下来的三四天,良宵都准时准点的去书房给将军大人换药,又亲自去厨房吩咐膳食,乖巧听话,温顺贤淑,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为反常的却是,将军好似一夜之间就变得越发疏远了。
这日晚膳。遥竺院。
两人仍是沉默着用膳,席间碗筷碰撞声格外清脆,院子门口挂着的百灵鸟叽叽喳喳的叫唤。
有件事良宵琢磨了许久,膳至一半时,她停箸问:“太后寿宴的贺礼准备好了吗?”
宇文寂淡淡嗯声,而后再无回应。
良宵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没多问,继续用膳,只一会子功夫,对面的男人放下筷子,拿了帕子净嘴,她也放下筷子。
大将军音色平平:“近来军务繁忙,你好生歇着,夜里不用过去了。”
她乖乖点头:“好。”
一对一答间,颇有上下属交代事务的意味。
宇文寂走后,良宵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叫人收拾了残羹去。
冬天捧了一沓拜贴进来,“夫人,有几位的牌局邀了您好几回,咱们去不去?”
良宵随口问:“有没有国舅府的?”
“这……”冬天翻找了一下,“没有国舅府的,全是陆二夫人和张夫人的,程夫人也邀您去。”
“推掉 ”她兴致缺缺。
真是求仁不得仁,往常她流连牌局跟各世家夫人交际时,将军事事依她,样样顺遂,现今她想好好照顾将军,却日日挨冷脸子。
莫不是应了那戏剧本子说的,男人都是些贪图新鲜的狗东西,一旦得到了便弃之不顾了?
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绝不会这般三心二意。
可她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就对她存了执念,怎的硬生生推开了?
她想得脑袋都疼了,还是没个所以然。
小满提了鸟笼进来,半哄道:“夫人,您快别愁眉苦脸的了,来瞧瞧这鸟儿可好?”
小鸟儿叫得欢快极了,身子小小的,在笼子里四处扑腾,啄鸟笼,就是不去吃巢里的米。
良宵叹口气,将鸟笼揭开,“瞧瞧,小乖乖也嫌弃我了。”
果然,那百灵鸟一得到自由便扑闪着翅膀想要飞出屋子,哪料还没扑腾两下就啪的掉了下来。
“来啊,”良宵好心将它捧在手心上,“娘亲教你飞,像这样……唉对了,就是这样。”
那小鸟儿也争气,扑腾两下还真飞出了屋子,良宵阴郁了两三天的眉眼终于展开笑意,“唉,真乖,飞吧!”
谁料刚飞到院子,又啪的掉了下来,良宵着急了,赶忙出去将鸟儿拎起来,“唉哟我的乖乖,还真是夸不得你!”
小满和冬天在一旁哭笑不得,冬天想,夫人没了那身坏脾气确是很温婉的女子,又有几分俏皮欢脱,平日里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子。
七月末了,正是夏日炎热的时候,天上却砸几许雨点下来,越到夜里雨声就越大,雷声滚滚,闪电噼啪。
良宵没教会儿咂飞,反倒被浇湿了上身,那鸟儿被雨浇湿了羽毛可怜兮兮的缩在她手上。
良宵心疼坏了,顾不得自己也要先给鸟儿安顿,冬天忙拦住她,饶是如此,到深夜里,还是不出意外的发起烧来。
小满忙叫小厮去请郎中来,主子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平日里活蹦乱跳的还好,一旦凉着发了病,没个五六天怕是好不了。
遥竺院折腾到天亮,除了主子的身子,最紧要的自是去告知大将军。
然而等良宵烧退了清醒过来,头一句却是问:“小乖乖如何了?”
守在一旁的大将军直接黑了一张脸。
冬天有眼力见儿,忙说好着呢,又急忙道:“大将军听到您病了大半夜就过来了呢,奴婢扶您起来瞧瞧。”
听到这话,良宵探出个脑袋,果真瞧见床幔旁的高大男人,神色还是不怎么好,眼睛下乌青乌青的,英俊的面容都都憔悴了,她心虚的缩缩脖子。
昨夜用膳时还听将军说军务繁忙,想来又被她给耽误了。
她心里十分不好受,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吩咐道:“快去端药来我喝了。”又叫冬天将床幔用勾挂挂好,这才露出将军整个人来。
他站得那么远,反倒让她不好意思叫人过来一些了。
良宵半靠在床榻,笑着道:“将军快去忙吧,我能有什么事呀?好着呢。”
恰此时丫鬟端了药汤来,宇文寂沉声道:“先喝药。”
良宵爽快的接过,药汤是刚熬好的,冒着热气,腾腾上来的还有股浓郁的苦味,光闻着便叫人作呕了。
宇文寂上前几步,拿出半夜里叫人去寻的果脯糖果来,准备等她喝完便递上去。
岂料,良宵稍微吹了几下便一口饮尽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握住糖罐的手骤然收紧,背在身后再没动静,脸色僵住。
活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难怪昨夜丫鬟说遥竺院没有果脯糖果之类。原以为是她身子好,极少生病,却不知这是喝了多少药才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偏他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子吧,以后都晚上十点左右更新。
因为……存稿君已阵亡,酉酉在线.裸.更ing
(酒酒变成酉酉,果然还是水,这里是水酉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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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良宵小时候多病, 又不得母亲疼爱,多是小满小圆照顾着她, 都是半大的孩子,哪有大人细致,喝了药便睡一觉,若再不好, 便再喝一碗药,再睡一觉, 如此反复,总有好的那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 也好好的长大了不是。
小病小痛而已。苦药汤喝多了也不觉苦。
“呐,好了, ”良宵将碗面倾斜着呈现给大将军瞧,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笑意清浅。
宇文寂深深的凝着那空空的药碗,心里钝痛不已, 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待小满和冬天都退出了屋子,才缓缓道:“你好生养着, 切莫忧思, 药……药汤按时服用, 近日少食荤腥。”
“知道了, ”良宵弯唇,将军还是很在意她的,这几日许是军务繁忙, 疲累了才顾不上自己的,什么变心不变心的,是她想多了。
男人还在说着什么,唇瓣上上下下的翁动着,良宵却开始犯困了,迷糊着还未听清他的话,就自个儿沉沉睡去了。
雨夜后又是个大晴天,仍是闷热着的。笼子里的小乖乖出奇的安静,也不扑腾了,蔫蔫的耷拉着小脑袋。
良宵早上才喝完药躺下,午时又发起热来。
小满镇定自若的去煎药,良宵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灌,既而躺下昏睡。
宇文寂守在身旁,剑眉蹙得极紧,一年来,这个女人头一回生病。谁曾想,平日里那么会惹是生非的人,病了竟是这般令人省心。
乖顺到让人揪心肝的疼。
到底是他错看她了。
当夜里,又是雷声滚滚闪电阵阵,江都城素来多雨,不分时节,滂沱大雨中,良宵灌下了第五碗苦药汤,大将军也理所应当的被“困”在了遥竺院。
“将军,”良宵有气无力的叫他,声音软绵绵的,“你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宇文寂未置一词,只将刚端上来的糕点递去,这女人晚膳才吃了两口,肚子空泛了一整天,不吃些东西怕是夜里不好受。
良宵乖乖的吃下,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就又困成了瞌睡虫,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将军好似瞧不见一般。
“再吃一块。”宇文寂又递了块糕点过来。
“吃不下了。”良宵捧着肚子,瞧见男人忽的阴沉的脸色时猛然一惊,赶紧接过来塞进嘴里。
宇文寂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按她往常的食量,估摸着有六七分饱才放下碟子。
良宵也松了一口气,倦得身子软躺下,岂料刚躺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愈发难看,她垂于一侧的手紧紧攥着锦被,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可她死抿着唇,将翻涌到喉咙的药汤和嚼碎的糕点强硬咽下,一面别开脸,只在心里祈求将军快些走,不若便要撑不住了。
偏也是这时,宇文寂起身给她盖被子,目光触及时,良宵再也忍不住,哗啦一声将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遥遥——”
宇文寂眸色巨变,眼疾手快的把躬着身的娇弱身子扶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瞧见她额上的冷汗时心底一惊,猛然明白过来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宵一股脑的将早先吃下的绿豆糕和药汤全吐出来才堪堪停下,攥紧被子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变得青紫,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样。
“先喝口水,”宇文寂递了一旁的清水过来给她喝下,又将杯盏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咳咳……”漱干净口,良宵还是抑制不住恶心,躬身作呕,肚儿空了,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偏也难受得紧。宇文寂一手搂住她的背,急忙找来小几上的果脯,捏了一块酸梅干放到她嘴里,“先含着,”
“来人!”
小满和冬天听到声响赶紧跑进来,瞧见这一幕也慌神了,“夫人,夫人怎么吐了!”小满赶紧去找帕子来,冬天则把床上污秽清理干净。
吐这一遭,良宵再没力气了,衣裳上全是脏东西,将军身上也不能幸免,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男人的大掌按住。
宇文寂仔细擦干净她下巴的污渍,一面吩咐冬天小满:“去准备沐浴。”
两人急匆匆的去,不多时就准备好了沐浴热汤,却见大将军抱着夫人直接往净室去,小满刚要开口,被冬天拉扯住。
待退出了屋子,冬天才道:“没瞧见大将军急得脸色发青么,这时候哪能放心让咱们去伺候。”
小满更是心急,“夫人身子娇贵,大将军哪里知道怎么服侍……”
“好了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头一个跑进去还不成?”
小满还是焦灼,却没再反驳。
净室里。
宇文寂先将良宵那身脏了的寝衣脱下,就着一件藕粉色的心衣,将整个人抱进浴桶里,刚毅的侧脸上,热汗簌簌滑下,触到大片滑腻肌肤的手掌微微发抖。
好容易才把这女人安顿下去,他绕到后边,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了下来,拿起一旁舀水的小瓢子,将热水淋在她背上,“别睡,知道吗?”
良宵闭着眼不敢睁开,无力的轻嗯一声,苍白的脸色在热气氤氲下有了几分血色,耳根子红彤彤的,任由将军用毛巾擦拭脸庞,甚至拿起她的手臂清洗。
“难受为何要瞒我?”
她没说话。
宇文寂以为她昏睡了去,手上搓洗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些,“困了再等等,沐浴好再去回去睡。”
良宵咬住下唇,忍下心中战栗,微微点了头。
外边雨声渐渐停了,里面的水声便愈发喧闹,闹得人心都乱了。
渐渐的,宇文寂擦洗的动作停了下来,良宵也倏的睁开眼,视线朦朦胧胧的,涣散着雾气,她磕巴着问:“好……好了吗?”
“好了。”宇文寂放下湿帕,凝着女人如绸缎般顺滑的墨发,顿了顿才问:“能站起来吗?”
良宵默了,兀自低头瞧一眼,泛着粉光的肌肤洁白无瑕,娇.躯玲珑勾人,仅剩避.体的心衣早飘到了浴桶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