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懒得理他,见二哥不说话,便与柴严景商量道,“朝廷各州送上来的紧急折子需要圣上亲批,您看该送往何处?”
宜寿宫的书房乱糟糟的,不是能安心处理朝政去处;挽春宫位置偏僻,来回需费不少工夫。柴严景便实心实意地道,“去天章阁吧,朕想跟三哥和诸位阁老学管理朝政。”
二皇子听了老七的话,不禁有些诧异,老七现在就亲自处理朝政,而不是挑选得力大臣监国,待他成年之后再亲政了?
他还是个孩子,便是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懂得君国大事,这岂能儿戏!二皇子知老七忌讳着他,便没有开口规劝,打算私下再与三弟商量。
柴严景又跟三位哥哥商量道,“德喜公公待会儿就过来了,三位皇兄帮我留下他,可好?”
三位皇兄还没开口,正添茶的小太监的手一哆嗦,将茶倒在几案上,溅湿了柴严昙的衣袍。
柴严昙正气着,一脚便踹在小太监身上,“茶壶都拿不稳,还敢来这儿丢人现眼,滚!”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柴严景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这几个小太监在宫里的确不算好的,但对他却是忠心耿耿,这几年为了他没少受委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四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去帮昙郡王取衣袍来!”
老四见老七脸色不好,立刻明白这不开眼的小太监不是宜寿宫的,而是是老七的人!他后悔自己大意了,连忙道,“圣上放心,待会儿德喜来了,四哥跟他讲,让他留下来继续当大内太监总管!”
第1287章 小暖晕倒
老四蠢成这样,易王都看不下去了,转头假装不认识他。老七是说留下德喜,可没说让德喜当太监总管!他在这么“表现”下去,郡王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柴严景看着四哥亮晶晶的桃花瞳,有点头疼。可怜他才十三岁,就已经体会到父皇面对四哥时的心境了,那就是——开口就想骂,骂完立刻哄走!
他不是父皇,骂不得只好赶走,“四哥且去更衣,此事朕自有计较。”
柴严昙还想继续表现,却见老三又拿眼刀子斜他,便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溜出去“更衣”了。
德喜进来先给新登记的皇上行了跪礼,又向两位王爷问安,一副行将归朽的模样。
柴严景开口挽留他继续在宫中做事,易王和三爷也劝了几句,德喜却直挺挺地跪下请求出宫,“伺候先皇入皇陵后,老奴请旨出宫捉拿玄孚,请万岁恩准。”
建隆帝服用的丹药自药材、炼药、运送到试药诸环节都是德喜负责的。建隆帝食丹中毒,他难辞其咎。柴严景不追究他的失职之责,但德喜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柴严景劝道,“朕已派出三路人马分头追击,并令刑部颁下海捕文书,玄孚便是背生双翼也难逃脱,公公无需出宫奔波劳苦。”
德喜固执着,“以安喜的本事,定管好宫内的大小杂事。若是万岁不准,老奴便跟若拙一样,即刻随先皇去了。”
杨安喜是淑太妃居住的挽春宫的主管太监,不管这宫殿是大是小,是偏是正,能成为一宫主管的人,没一个是废物。
听他这么说,柴严景只得准了,“朕派五十名大内侍卫,随公公同去。”
德喜叩谢圣恩退出去后,柴严景一筹莫展,“二哥、三哥,德喜公公不肯留下来,你们看宫内还有哪些人堪当重任?”
柴严易先道,“安喜、邓进忠和御膳房的钱安都是可用之人。”
这三个已在柴严景的备选之中,他又追问,“二哥与朕所见略同。还有,二哥觉得慈宁宫的高其怎么样?”
“我只知他是慈宁宫的管洒扫的太监,却不知他的秉性和本事。”易王转头看三第。
三爷如实道,“我出宫时,高其还没入慈宁宫做事,对他的为人不甚了解。不过我曾听安顺说高其为人踏实,他管着慈宁宫庭院洒扫,一把扫帚一个木桶都没丢过。不过……我还听闻他之前曾与揽月宫走得很近。”
揽月宫是柴严昌的母妃所在之处,也就是说高其可能是德妃或柴严昌的人。
二皇子心中诧异,他为了追查太后雷雨夜受伤的原因和大皇子出逃的事情,曾两次筛查慈宁宫的太监,都没查到高其余揽月宫的往来,三弟是如何知晓的?
“看来高其这个人就不能用了。”柴严景又提了几个人,哥仨讨论之后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柴严易劝道,“人无完人,圣上用其所长去其所短,太监们各司其职又相互牵制,应不会出大的纰漏。”
三爷也道,“明令重刑,令其心怀畏惧,当不敢造次。”
柴严景点头记下,“多谢二位兄长指教。其实,宫中还有一个可用之人,就是不知三哥舍不舍得?”
想用重华宫的青信?三爷抬眸,“圣上言过了,在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都是圣上的下人,当然都要听从您的差遣。”
柴严景被三哥冷飕飕的双目看得心里发毛,那种“朕是皇帝,你要听朕的”的念头又拱了起来,他心里觉得不太舒坦。不过嘴上却道,“三哥所言极是,朕觉得青信也是可用之人。”
三爷点头,“圣上觉得他堪用,是他的服气。”
二皇子微微皱眉,不知道老七为何试探三弟。青信是贵太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贵太妃尚在人世,老七就调青信去别处做事,并不妥当。
不过,这却不是他可以插嘴的时候,二皇子心中失落。
殿内的空气凝住,似乎大声喘口气都是罪过。柴严昙换了新衣裳出来虽然不知道这哥仨咋了,但却很识趣地蹲在三哥身边不吭声。
还是年幼的柴严景先沉不住气了,“有劳二哥、四哥在此陪着父皇,朕跟三哥去天章阁学看折子。”
两人走了一段后,三爷就听老七小声问道,“我想用青信,三哥生气了吗?”
他既然自称“我”,三爷也就不自称“臣”了,坦然道,“无,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母妃说起此事。”
三哥果然很护着贵太妃,什么时候他才能这样护着自己呢?柴严景低头,“青信在贵母妃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贵母妃也离不开他,是严景任性了。”
小暖十三岁时,已经装扮成十六岁的秦日爰,走南闯北做生意了,可不是柴严景这个模样。
不过,天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能及得上他的小暖。三爷心情好了些,抬手安慰地拍了拍柴严景的肩膀。柴
严景猛地抬头,两眼亮晶晶地望过来,三爷点了点头。
虽然三哥一句话没说,但柴严景的心莫名就安稳了下来,快步往天章阁走去。他是皇上,如今西北战事未歇,要想办法筹措军需粮草,时刻不能耽搁。
第二日,建隆帝正式入殓。其过程之繁复、器皿之奢华令小暖咋舌。
那刷了四十九道漆、用独根金丝楠木掏挖制成的棺材——不对,帝王用的棺材不叫棺材,得叫“梓宫”——被抬入殿中后,小暖看着放进梓宫内,加起来比建隆帝还沉的金银玉饰品,第一个念头是:
她在南山坳内挖出的清王墓陪葬品,比起建隆帝的来简直是小儿科!
随后冒出的第二个念头就是:
万一哪天她做生意陪得老本都没了,可以瞒着三爷,带人去偷挖皇陵翻本。
越想,小暖越觉得刺激,跪在地上也不觉得无聊和腿疼了。
折腾了许久,建隆帝终于被敛入梓宫,小暖也终于可以回府了。玄舞扶着她起身时,小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王妃!”玄舞低呼。三爷立刻将小暖抱起,快步出了宜寿宫。
小太监来福凑到柴严景耳边,“万岁,您看晟王妃的肚子真是大得出号,永福宫有人说她怀的是双胎呢。”
第1288章 怀疑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嚼舌头,滚一边去!”柴严景起身,关心着三嫂的身体。若是三嫂在宫里出了状况,陈小草一定会很伤心的。
“速宣李典、刘寄莲到重华宫,为晟王妃诊脉,贵母妃也回去看看吧,三嫂的身体不容有失。”
刘吉莲是宫中专用的接生稳婆,也在太医局供职。
“多谢万岁。”贵太妃快步赶回重华宫,众人也拔着脖子望着。
李典和刘吉莲赶到时,小暖已经觉得好多了。见三爷比她还紧张,小暖觉得不好意思。她跪在那么厚的垫子上,左边有三爷架着,右边有母妃陪着,后边有玄舞托着,竟还是不争气地晕了。
李典见晟王妃已经醒了,又不似有早产之兆,便松了一口气。晟王妃的肚子看着不小,但论日子推算尚不满九月,“七活八不活”,正是危险的时候。若是晟王妃出事,以晟王的性子,他们都不必活了。
三爷招李典为小暖诊脉,小暖心里也惴惴不安,生怕孩子们有什么不妥。不过她进宫之前吃了华云琦的药,脉象本就有些混乱,李典摸脉看诊,应该看不出什么,还是尽快回去让华云琦看看为好。
李典仔细诊断后,回道,“晟王妃连日操劳又不得歇息,所以身体有些虚弱,需吃几幅安胎药卧床静养几日。”
三爷还是不放心,请刘吉莲上前,“嬷嬷,您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好?”
三爷又对小暖道,“刘嬷嬷是宫中的接生嬷嬷,宫中的皇子公主大都是她接生的,莫怕。”
三爷这么说的意思是刘嬷嬷是信得过的人,小暖点头。
刘吉莲磕了头,请华玉等人帮着脱去晟王妃的外衣,净手后才去按摸她的肚子。
被按压肚子的感觉很不舒服,小暖紧紧握住三爷的手。三爷也皱了眉,“嬷嬷轻一些。”
刘吉莲的力道却没有减轻,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阵后才收手,帮小暖盖好被子,“小世子胎位有些不正,王妃以后安寝时莫仰躺,尽量左侧身睡。”
胎位不正生得时候不好生,小暖认真记下,却听三爷问,“她左侧身睡不如右侧身睡得踏实,可还有其他办法?”
小暖抠了抠三爷的手心,“我能睡踏实。”
刘吉莲忍不住问,“王爷现在还和王妃同寝?”
小暖抠得太用劲了,三爷怕她把指甲抠断,便道,“同屋,不同榻。”
刘吉莲叮嘱道,“晟王妃的肚子大了,若是同寝易伤着孩子。王妃若是侧着睡不踏实,可在背后放两个枕头靠着。为了小世子,您再辛苦几日,免得分娩时受罪。”
小暖颔首致谢,“我记下了,会照着嬷嬷说的做。”
六吉莲这才有了些笑模样,起身告退。
贵太妃与儿子商量道,“你去跟圣上说说,让小暖回府歇息吧?”
三爷点头,“我去去就来。”
不大一会儿,三爷便回来了,“圣上赐了坐撵,父皇入葬时小暖也不必跟着去皇陵了。”
贵太妃连连点头,“这下好了!你快抱她回去,好生养着。”
听说三哥和三嫂出了皇宫后,柴严景才把杨安喜叫过来,“派人去太医局盯着,看谁会去找刘吉莲问话。”
杨安喜会意,立刻派人去盯梢。
若说别的,挽春宫的人不擅长,但盯梢打听消息,他们是整个皇宫最专业滴。真是因为他们擅长这个,柴严景才能足不出户,尽知宫中事。
晟王送晟王妃出宫后当天晚上,永福宫便派了小太监去太医局问话。第二日后晌,二皇子亲自去找了刘永吉!
第三日,天章阁二楼,柴严景正跟程无介学看折子,程无介也旁敲侧击地提起此事,“若晟王妃怀的是双胎,万岁当如何?”
对这个问题,柴严景已想了三日,“双胎乃是吉瑞之象,自是亲自登门道喜。”
程无介起身,弯腰拱身行礼,“万岁宅心仁厚,待兄弟若手足,晟王幸甚、百姓幸甚、微臣幸甚。”
柴严景笑了,“程爱卿真会说话。”
程无介跪在地上,面带十万分的真诚,“微臣一时有感而发,说得尽是肺腑之言,绝不敢又半点昧上之意,请万岁明鉴。”
柴严景抬手将他搀扶起来,“程爱卿不必如此,平身。”
程无介起来时,望着上座的柴严景的目光尽是亲切和尊敬,“万岁连日为了先皇的丧事和国事操劳,都累瘦了,微臣看着都心疼,淑太妃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瘦了?柴严景摇头,“母妃没看出朕与往常有何不同。”
程无介万分认同地点头,“淑太妃定是因为先皇去世悲伤过度,才会如此。万岁当多多尽孝,让太后和淑太妃珍惜凤体。”
他可没看出母妃和太后因为父皇去世神伤,柴严景皱皱眉,觉得母妃说得对,程无介嘴里尽是恭维的虚话,当不得真。他还是去找外公或三哥学批折子为好。
程无介立刻察觉到了柴严景的不耐,觉得自己把弯绕得有点大了,以柴严景的年纪怕是还听不懂自己想说什么,便径直道,“晟王为晟王妃日夜忧心,在天章阁时,每个时辰都会问一句晟王妃如何。晟王府专门有下人来回跑腿,向晟王报晟王妃在做什么,身体如何。他们二人伉俪情深,真是天下无双。以此看来,晟王对晟王妃的身体和府中胎儿,甚是上心呢。”
“三嫂是三哥的正妃,她腹中的是三哥的嫡子,三哥当然上心。”柴严景摆手,“程爱卿,你去看看我外公来了没有!”
这是把他这个右相阁老当小太监使了,程无介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因为能帮柴严景跑腿而欣喜不已。因为柴严景使他使得顺手了,他的位子就稳了。
当年,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取得先皇的信任的。
杨书毅抱了一摞折子上来,放在外孙面前的书案上,行礼后才道,“圣上找老臣?”
柴严景站起身,扶着外公坐下,“没外人在时,外公无须这样。”
杨书毅点头,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下垂手,等着他的皇上外孙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