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 谈君子还在使劲研究鬼屋规章制度,看看年龄限制以及身高限制,期待能找出一个小崽子不符合条件,那样她就能在外面看孩子了。但最终失败了。
最终进鬼屋的队伍,牵牛打头阵,谈君子站中间,秦轲压队尾。
刚进去没多久,过了几道关卡,谈君子前面的小胖子就回头说:“十五,你别碰我脸啊,本身不可怕,被你冷不丁一碰才吓人。”
然后谈君子没答话,小胖子意识到不对,才发现刚刚拂自己脸的是‘鬼’手,‘啊——————!’地一声后,小胖子无奈地意识到,这队伍,全散了。
谈君子此时很绝望,鬼屋里道路错综复杂,这和小时候玩的那种传统鬼屋完全不一样!怎么这么绕啊,房间又多!
刚刚进鬼屋没多久,过了一个镜子迷宫,大家就散了。她本以为自己跟着小胖子,结果发现小胖子和她隔着一层玻璃,根本不知道他怎么就镜子那头了!她想去追小胖子,结果在镜子迷宫里饶了好久才出去,出去以后又进了另一个房间,那房间上来就是一个棺材‘砰’地打开,她‘嗷~~’地一声差点坐在地上。
现在她跟前是个工作人员扮的扛着斧头的杀人魔,她知道工作人员不会动她,只会吓唬她,但是她就是脚软,根本不敢越过杀人魔去到房间出口。
工作人员卖力地吓着人,她卖力地被吓着,又崩溃又无奈。
就在这时,后面伸出一双手倏地握住了她手腕。她几乎蹦了起来,后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她回头看,秦轲正冲她笑。阴森森的绿光打在他脸上,连这个笑都带着诡异。
“你有病啊!” 谈君子怒气冲冲,刚才真的感觉心脏病要被吓出来了。
秦轲抿了抿唇,刚才队伍走散了,他在鬼屋里遛弯,结果看见谈君子在和鬼跳探戈一样僵持。鬼往前一步,谈君子就后退一步,鬼往左一步,谈君子往右一步的,十分滑稽。
本来想带她出去,但看见一脸愤懑又难掩怂劲儿的小姑娘,心思转了转,拽着她手腕就把她拉到一边。拽到一边还不松手,手上稍微带点劲谈君子就靠在墙上了。
谈君子低头就去抠秦轲的手指,让他放开自己的手腕。秦轲就跟逗她似的,她好不容易抠开大拇指去抠他食指,刚被抠开的大拇指又合上了。
“你你你、放开我。” 谈君子额角带汗。
秦轲默不作声,另一只手扣过来扣住了谈君子那个不老实的手,弓着背,额头几乎要抵住谈君子的额头,两人鼻尖都快撞上了。
这个动作太亲密了,两人太近了,秦轲身上的烟味和陌生的沐浴露香味让谈君子整个人都不自在,而让她更不自在的是秦轲在轻轻喘气。喘气声很小,鬼屋背景音很大,但她就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一下一下的喘气声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秦轲这是在做什么。也无暇去想他要干什么。
两人僵持片刻。
“谈君子。” 秦轲突然叫她名字。
“啊?” 谈君子喉咙滚了滚。
“谈君子。” 秦轲又复述道。秦轲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一下下复述着“谈君子”、“谈君子”……大概四五遍。
他声音有点哑,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能感觉到面前少女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他用力气控制着谈君子的抵抗,也不进一步做什么。
而少女的不甘反抗在一下下干扰着他,以至于他魔怔了一般,用近乎气声说了一句噫语,就像在哄她一样:“你名字为什么这么好听?”
谈君子听到他那个语气,觉得脚都快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啊。
“你怕吗?” 秦轲又问。
谈君子没说话,怕什么……?秦轲是在问她怕不怕鬼屋吗?可此时秦轲的举动比鬼屋还可怕,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唉。” 秦轲没再坚持,只是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渐渐松开她,让出一点空地。
谈君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用探寻的眼神看秦轲,秦轲的脸上渐渐回复那一层漫不经心,但是这个漫不经心并不令她信服。她困惑极了。刚刚那算什么?她并不傻,她能感到刚才秦轲身上有一种张力,这张力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侵略,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范畴。他越界了。她很不开心。
这真的超级犯规。让人一头雾水,又猝不及防。
“你……下次不可以这样了,我现在超级生气。” 谈君子一字一顿说。她没追问为什么,只是划清了界限,你我之间是普通朋友,是正常同学,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做出刚才的举动,但这条界限就在这里,你不可以超过这条线。这是她没说出的话。
说完,谈君子就摸索着走出了房间,接下来的几间鬼屋她心如止水般走过去,思绪很乱,那些鬼啊怪啊的绕着她跳舞她都没害怕,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鬼屋。
*
一直到游乐园门口和大家告别时,谈君子都表现得很正常,没有把那种情绪带出来。
看着谈君子上了公交车,牵牛才轻轻拉了拉秦轲衣角,秦轲低头看她。
“我刚刚看到了……” 牵牛说。
“……”
“你是不是喜欢十五啊?” 牵牛问。
“……”
“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十五,虽然如果你喜欢她的话还挺令我震惊的。但我想说的是,就算你喜欢她,你也不能那样做,不能仗着自己力量和性别上的优势占她便宜……你这样做,任是哪个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你的!”
牵牛一口气说完,又拿出师门大师姐的气势说:“就比如现在,我明明可以揍你一顿,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不能仗着自己功夫好而欺负你,所以我和你讲道理。”
秦轲拍了拍牵牛的头。
看牵牛还在瞪着他。
秦轲沉默片刻:“我会和她道歉的。”
牵牛满意地点点头。过了半晌。“所以你真的喜欢君子吗?!”
秦轲思忖一会儿,摇摇头:“喜欢?算不上。”
牵牛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轲一眼,长长地哦了一声,补充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谈君子回到小区时,远远看见昌缨竟然坐在楼下花坛边。花坛到了冬天光秃秃的,昌缨的背影立在其中莫名有几分萧索。
“昌缨!” 谈君子大声叫到,她才想起来一天都没看手机了,内心有些莫名焦灼,又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就只想大声喊昌缨的名字,仿佛叫出昌缨的名字能让她有安全感一样。她快步奔向昌缨。
昌缨转头,看见谈君子从小区门口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吓了一跳,站起来,双手扶住谈君子的手肘:“停,刹车。”
谈君子及时刹车。
昌缨帮她扥了扥外套领子:“你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不接,好几个小时没回话。” 早上电话被挂掉以后昌缨只道谈君子临时有事,但等了大半天都没回话就有点着急,于是赶紧从城郊赶回来。
“……带武馆小朋友去锦江乐园了。他们得了省内季军,庆祝一下。” 谈君子低头,颓丧的样子像没了气的可乐。
武馆……昌缨顿了顿。本来想问都谁去了,但又觉得问出来没意思,就没问。
昌缨故作轻松:“玩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谈君子抬头看昌缨,一脸幽怨:“我再也不去锦江乐园了!超级无聊。还是在家待着开心,我今天的作业都没写!”
昌缨笑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细问。谈君子的态度令他莫名满意又舒爽。就像个在外面受了气的小朋友。
昌缨双手齐上,轻轻揪住谈君子两边脸颊的肉,扯出一个像鬼脸般的笑容弧度:“谁惹咱家君子了?说出来听听。”
谈君子被他扯着脸蛋,也没法瘪嘴,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我现在好多了,不生气了……你别扯了,我脸疼。”
昌缨松开她脸,又看了看她的表情,确认她没再生气。
谈君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突然发现,你特别好。”
昌缨笑了。你才发现啊。但他没说话,把谈君子调转了个个儿,“快进去吧,外面冷。”
“司机还在外面等,我要赶紧赶回去了。” 昌缨看着谈君子进了单元门,看着4楼灯亮,才转身出了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
蒋晨晨回家关起门偷偷翻看大家给他写的寄语。
翻到谈君子那一页,还纳闷后面被涂改液盖住的是什么。再翻页,谈君子的笔水透过纸,他辨认出来那个透过来的字迹:(去了美国不要再挖鼻子了)
第22章 可以选择的和无法选择的(一)
寒假回来,开学第一天,预备铃响时昌缨踩着点进来的。班上还一片嬉闹,秦阮书和谈君子隔着过道聊天。罗子涵桌上摊着秦阮书的卷子,在疯狂抄作业。
他叼着牛奶袋子坐下时往张达位置上瞧了瞧,有些惊讶,因为张达还没到。
一般昌缨都是最后一个进班的,每次进班,都要让张达把他进犯的桌子往后退,两人就边界问题每次都要撞桌子挪椅子的乒乒乓乓的。今天张达迟到了,他那桌子老老实实地静立在那里,没有侵犯分毫,昌缨还有些不习惯。
“张达没来啊?” 昌缨随口问了一句,把书包甩在地上。
谈君子把给昌缨买好的早饭往桌子上一放,还带着热乎气儿的包子。大家都不清楚,只是罗子涵在百忙之中往昌缨那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本来没什么,班上也时有请病假的请事假的。大家都没往心里去。
李老师匆匆抱着课本进来,也没提张达的事,开始讲开学新气象等等鼓舞人心的废话。
后来发课本时,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从每组第一个往后传,昌缨把张达那本就直接放他课桌上,李老师看到后说了一声:“诶张达那本给罗子涵拿着。” 众人疑惑,李老师才含糊道:“张达家里有事,未来两周都不能来学校了,由和他关系好的罗子涵课后交给他。”
李老师说这话时,谈君子几个人对视一眼,谈君子又转头去看罗子涵,罗子涵只是抓抓头,把秦阮书的作业摊在大腿上,继续抄选择题。
*
鬼屋那事以后,谈君子回家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当时没发挥好,应该直接用膝盖顶他要害的,不然不至于被他压制住。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人和她表白过,可是小男生表白,都是羞涩又明朗,带着自信又满怀忐忑,虽然最后都是被谈君子拒绝,但谈君子没有觉得困扰过。一方大大方方表示好感,一方大大方方表示拒绝,然后两人经历一个来月的尴尬期,这事儿就翻篇了,过去了,依然能在一个班级里学习。
可秦轲这事让谈君子郁闷在,他并没有明确和自己表白,一句“你名字真好听”算什么?觉得她名字好听的多了去了,谁也没像他那样又是抵墙又是喘气的啊,又不是写小说。
再者就是,秦轲的态度让她不自在,最后把她放开,那态度就跟“今天先饶过你”一样,说实在的,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咱俩很熟?想到这里,谈君子在家就恨不得踹墙。
而谈君子也终于明白了那些被更进一步性|骚|扰的女孩子心理阴影有多大了。有些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能完全感同身受。谈君子光是被强迫地压在墙上,被迫听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感觉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更何况那些女孩子呢?现实生活中,被自己不喜欢的男孩子这样对待,好恶心的感觉。
在这件事之前,谈君子其实对秦轲印象不坏。虽然秦轲态度迷离,有时候温柔和煦,有时候冷若冰霜,但总体来说是让谈君子尊重的,谁没点个性呢。尤其是想到他自己打工赚钱,还维持武馆,就很敬佩。
但这种敬佩不是喜欢。退一万步说,就算谈君子喜欢秦轲,秦轲突然这样做,她也接受不了。所有这些必须基于你情我愿,否则就是冒犯。
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当时谈君子也有点吓呆住了。所以事后见到昌缨才一股一股的委屈涌上心头,她觉得昌缨简直是世界上第一好第一干净第一温柔的男孩子。从来都十分有分寸感,不会逼迫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昌缨拍自己头,捏自己脸,自己也不反感。和他相处就是好舒服。
唉。
就这个事,谈君子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反复纠结和回想。先是在脑海里对秦轲进行思想教育,因为她觉得当时自己说的话不够有气势,没发挥好,于是一遍一遍复盘,对他进行全方面的训斥。这还不够,脑海里她还会对秦轲拳打脚踢。然后又把昌缨从头到尾夸一遍。这样的状态大概维持了一周。
直到一天晚上,谈君子收到牵牛的电话,她一开始以为是牵牛的,因为当时去游乐园前牵牛给她打电话就是这个号码。
所以她一接通就喊了声:“牵牛啊?”
那边不出声。她又喂了几声,还觉得牵牛在恶作剧,直到她说:“你再不说我就挂了啊?”
电话那边开口了,她打了个哆嗦。是秦轲。秦轲说:“是我,秦轲。这是我的号码。”
秦轲那边感觉像在外面,因为能听到风声,呜呜的。
谈君子第一反应就是把电话挂掉,仿佛预料到她会这样做一般,秦轲率先开口:“别挂。我想和你道歉。”
谈君子拿着手机没吭声。但也的确没挂。秦轲在那边轻声笑了一下,继续说:“你武馆报名时填了联系电话,所以我才知道你的号码,我不是问袁果要的。”
谈君子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于是只是“哦”了一声,倒要听听他怎么道歉。但秦轲并没有直奔主题,反而问道:“你最近几天怎么没来武馆?”
“在家写作业。” 谈君子语气邦邦硬。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秦轲试探地问着,虽然态度很谦卑,但谈君子觉得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小心翼翼。
“不是,你想多了。” 谈君子一口否定,虽然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鬼屋事件。但她不想承认,她总觉得秦轲是那种会因此得意的人,她不想让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