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坦荡荡 小人长嘤嘤——坡西米
时间:2020-05-20 09:35:33

  谈君子从床上跳起来,去换睡衣裤,外面的衣服上床不干净。
  她边换边好奇:“诶?你怎么知道的?”
  秦阮书把手支在膝盖上说:“你这个榆木疙瘩我不清楚,老狗那点心思我可是早看出来了。学习好就是洞察力强。”
  谈君子换好睡衣裤,爬上床,也学着秦阮书那样盘腿坐,两人面对面。
  “可是他今晚喝多了,万一他说的是胡话,或者明早全忘了,那我怎么办啊?” 谈君子皱着眉头说。
  “你放心,昌缨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会忘了自己喜欢你这件事的!” 秦阮书抓过一个枕头,也给谈君子怀里塞了一个枕头。两人都把头放在枕头上。
  “倒是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秦阮书问道。
  “……” 谈君子想了想,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我发现,别人碰我的时候我特别难受只想躲开,昌缨抱我的时候,我就还挺开心的~”
  秦阮书挑了挑眉:“哦,他今晚抱你了。” 随后反应到:“那别人是谁?张达吗?”
  谈君子其实想说的是秦轲,但是鬼屋那事她没和任何人说,此时她也不想再提了。所以谈君子就敷衍地点点头:“嗯。”
  “哎,我都开始同情张达了。不过他下午抱你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居然敢在昌老狗眼皮底下动手,倒也光明磊落。” 秦阮书评价道。
  “你和谁一拨的?嗯?和谁一拨的?我当时都吓死了好吗!” 谈君子扔了枕头去挠秦阮书的腰,秦阮书笑着拿枕头砸她脑袋。
  两人笑着打了一阵,都向后瘫倒在床上。
  “唉,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真幸福。” 秦阮书对着天花板感叹了一句。
  谈君子知道秦阮书暗恋郁谋很久很久了。一时也没说话。
  “谈君子,有件事,趁着袁果不在这,我想和你说。” 秦阮书一动不动地躺着,但是语气突然变了。
  “什么事?” 谈君子侧过头去看秦阮书。
  秦阮书知道谈君子在看她,但她没有转过去和她对视。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来,一行眼泪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谈君子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想去摸摸看那是不是眼泪,结果秦阮书避开了。
  “君子,这学期结束,我就要去英国了。” 秦阮书说。
  谈君子眨了一下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是暑期游学吗?”
  “不是游学。” 秦阮书转过头来和她对视:“我爸被公司调去英国,七月底,我们全家一起搬去英国了。”
  谈君子感觉自己只看到秦阮书的嘴一张一合,但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什么?”
  秦阮书的语气温柔又无奈:“你听到了的。”
  谈君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吸了一口气。
  秦阮书看着她那个样子,生硬地命令道:“不许哭!”
  谈君子憋着,咬着嘴唇。秦阮书又不忍心,于是凑过去抱着谈君子。
  两个女孩在床上,彼此把下巴放在对方肩膀上。
  好安静啊。
  过了好久,谈君子说:“我不想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以后没人和我一起上操,没人陪我一起打水,晚上我没法给你打电话,没人陪我一起做心理测试,没人给我讲题,没人陪我一起傻乐……” 谈君子细数着两人一起做的每一件事。
  “我也不想走。” 秦阮书让谈君子不哭,但她先哭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谈君子终于没憋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分开呢?”
  “你怎么才告诉我啊!你这人真讨厌!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谈君子边哭边生气,边生气边哭。
  她从没想过秦阮书会离开她,就像她从没想过秦阮书会到来一样。秦阮书就是突然成了她的好朋友,然后又突然要走。
  十几岁的女孩怎么会去想这么辽远的事情呢。但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就是人生的常态啊。
  秦阮书哭着说话,断断续续地:“我去了、英国,我们也、照样是好朋友啊!你干嘛威胁我?”
  “不一样的、很多事情我都没办法立刻告诉你了。” 谈君子十分惆怅。
  “可是你有昌缨了呀,你和袁果关系也越来越好。” 秦阮书吸了吸鼻子:“其实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我爸去英国的事前不久才彻底确定下来……没确定之前我还抱着幻想,幻想这事不成行,这样我也就不用离开你了。”
  谈君子的哭渐渐悄声,但还是时不时抽一下:“那你去那边,谁也不认识,语言又不通,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嘴上说着不想让秦阮书走,但实际已经开始操心秦阮书过去那边的事了。
  “我应该会先上一年语言班,我爸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如果快的话,半年就能转到当地的高中读书了。这你不用担心,学习好的人去哪里都吃香,没人敢欺负我。” 秦阮书松开谈君子。
  两个女孩蜷着面对面,脸上都哭的跟花猫一样。对着吸溜鼻涕,哭哭笑笑的。
  ……
  袁果半夜摸进房间时,看见谈君子和秦阮书头靠头睡在大床上。
  对于谈君子来说,这一夜过去,春天就随之结束了。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只来了一天。当晚来,当晚去。无影无踪。
  *
  第二天一早,谈君子醒来以后蒙蒙噔噔的。洗脸的时候发现眼睛是肿的。
  昌缨其实六点就醒了。他每隔半小时就不动声色地去阳台看一眼,看边上房间的女孩子们有没有动静。
  他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场景,每一个场景他都设计好了。毕竟,今早谈君子的态度很重要,这决定了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大概七点多时,他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响动声,刘戡还在睡觉,他冲到门口假装正要出门,但打开门时表演地极其不经意。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点儿出来的肯定是谈君子。毕竟人家有着老年人的生物钟。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会看见哭肿双眼的谈君子从房间走出来。
  昌缨面子上维持着淡定,心里却慌得一批。这什么情况?
  她是后悔了?生气了?昨晚自己太鲁莽了?蚌和珍珠的比喻太蠢了?
  随后他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昨晚她还亲了亲自己的额头,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才肿眼睛的。
  谈君子见到昌缨,男孩儿似乎早上刚洗过澡,头发还潮潮的。看到昌缨,谈君子才又想起昨晚的表白……哦,原来还有这件事。
  昨晚她和秦阮书几乎是哭着睡着的,梦中也都是在帮秦阮书和欺负她的英国佬干架,完全把昌缨抛在了脑后。
  昌缨此时站门口,穿着白色T恤,特别清爽。这时候五月初,气温还不是很高,大概十几度吧,但少年人火气旺,昌缨就穿着一件短袖。
  谈君子眨眨眼,看着昌缨,昌缨居然难得的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谈君子其实什么也没想,可能刚起来有点懵,她走过去,把头往他胸膛上一抵,像根落寞的火柴棍儿。
  昌缨怔住了,门在他身后自动撞上。
  他双手垂在两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拍拍她。人一下子就傻了。
  只听女孩儿鼻音很重地说:“抱抱。”
  随后谈君子伸出手,环住昌缨的腰,很认真地在抱他。她的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环在他腰间,昌缨却觉得站稳都是问题。
  昌缨的手悬了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也回抱住谈君子,这特么,大早上的就这么梦幻的吗?
  昌缨觉得自己彻底完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前的淡定和聪明劲儿都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的他只想傻笑?
  “你昨天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谈君子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在质问,但语气没那么强硬。
  昌缨一时半会儿无法思考,喉头动了动,才半机械地说道:“记得。”
  谈君子点头:“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都抱在一起了,你问我?昌缨觉得自己未免有些没出息。一晚上的时间,怎么地位调换了?
  “一切看你。” 昌缨强自镇定道。
  “你要是不想公开,那我们就不公开,我知道你想好好学习,我也没想拖你后腿。我们可以一起进步。等高考完再说。”
  “昌缨。” 谈君子只觉得昌缨好好啊,为什么她周围的人都这么好。边说嘴角边向下,感觉又要哭了,但她忍住了。
  “你说。” 昌缨捕捉到谈君子的表情变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就莫名其妙委屈上了?
  “我昨天有句话没有说,但是你都说了,我不说的话,我怕你委屈,我怕你又说我欺负你。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都哭了?” 谈君子顿了顿说:“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昌缨慢慢睁大眼睛。昨天哭的真值。
  “但是。” 一句‘但是’又把昌缨的心揪起来了。
  “但是,昨晚秦阮书和我说她要去英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想好好陪陪她。高中剩下这段时间,嗯,我想我们一起好好学习……我不想公开……就学校里那种情侣,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具体哪样她也形容不来,但谈君子说的昌缨都懂。
  昌缨消化了一下她这段话。弄明白了谈君子这肿眼泡是为了什么。也弄明白了女孩儿的心意。
  他点点头,尊重她的意愿。的确,两人因为家庭的缘故,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但毕竟还都是十几岁的学生,既然把事说开了,很多事情就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来日方长。以后是要领证的人,现在公不公开似乎不那么重要。
  “哎,和青梅竹马谈恋爱感觉会不会有点奇怪?我们俩真的太熟了。” 谈君子皱着眉头说。
  “不奇怪啊,哪里奇怪了。” 昌缨表现得若无其事,他立马否认道。但实际觉得嗓子有点干,还是有点绷不住。他挺想去跑个八公里的。现在的自己,总是不自觉在笑,真是太不好了。
  谈君子放开昌缨,昌缨也随着她放开手,自己也放开手。怎么办,就想一直抱着。
  谈君子仰脸对昌缨傻乐:“我都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昌缨恢复了淡定脸,还假装嘱咐道:“嗨,该怎么着怎么着呗。一会儿见到其他人你可别露馅了昂。”
  谈君子感叹道:“你真厉害,你好淡定啊。我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怎么办,我现在心就开始扑扑的,紧张。”
  昌缨使劲控制自己的手不去勾谈君子的肩,语气淡淡:“还行吧。咱俩保持距离,不然你一会儿忍不住抱我怎么办。”
  艹,好特么难。这谁受得住啊。
  *
  雾灵山度假村里有个蹦极项目,有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
  刘戡去前台大堂询问哪里买票时,昌缨去洗手间,门外有两个保洁聊天。
  “哎,前几天老总夫人来,你看到没?”
  “看到啦看到啦,不说的话还真以为是哪个明星呢,四十多岁保养得真好,看着比我都岁数小。”
  “是挺好看的,但保养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你听说了么,老总外面还有……”
  “啊??不可能吧,两人感情挺好的呀。”
  “切,你又看得出两人关系好了,这几年集团内部好多消息不全是空穴来风吧?”
  “哦呦那可真是不敢想……不过有钱人家的事,咱们也不好讲……分分合合的……”
  昌缨出来时两个保洁已经走了。
  *
  蹦极台海拔并不高,虽然往下看也挺吓人的。山谷内有薄雾,有树影。
  谈君子第一个跳,其实腿肚子有点打哆嗦。她往下瞅了一眼,工作人员给她扣好绳索,边检查边说:“害怕啊?”
  “不怕。”
  “你说个愿望,吼出来。” 工作人员鼓励道。
  谈君子想了想:“和秦阮——”一句话没说完人就被推下去了。
  “啊——————!!!阮、书、书、秦阮书、永远都是、好朋友!!!”
  山谷里还回荡着她的嚎叫和愿望。
  和秦阮书永远都是好朋友。
  这是她的愿望。
  秦阮书背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
  晚上昌缨拿着照片去敲秦轲的门时,发现门是开着的。
  “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 秦轲抽了根烟从外面进来,把阳台门关好,还试了试有没有关严实。
  ……
  半夜躺床上,昌缨双手覆在脑后,内心翻涌。
  之前在秦轲房间。
  “谈君子的母亲没有死,谈水仙和我父亲在一起。” 秦轲说得简短,但往往越简短的话内容越多。
  昌缨消化了一阵儿,不可能说不震惊,但震惊之余,昌缨想明白了很多小时候的疑问。比如说,为什么谈家不立遗像,比如说,为什么不带君子扫墓。因为这人压根儿特么的没死。
  其实谈水仙还活着这事对昌缨最大的影响就是,他一想到谈君子,就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母亲不要她。
  他想到那本被谈君子花了一暑假纠正了所有错别字的《哭泣的骆驼》。那张他俩听了无数遍的磁带。还有那张一直被谈君子压在枕头底下的半张照片。
  那是她母亲啊。被她偷偷怀想过无数次,默默思念但又从不说出口的女人。
  一时间有太多话想说,但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总之这事我告诉你了。你决定要不要告诉谈君子。袁果那里你放心,她不会说的。” 秦轲又燃起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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