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整个长青院今年都是财源滚滚,从上到下都赚钱。
但是谁还嫌钱多呢?看着赚钱最多的两位主子,丫鬟们卯足了劲儿的夸,多夸一句,说不得便多几分赏钱!
而贺文璋和于寒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待,今年的赏钱是去年的两倍还有多。
至于上上下下打点操持得好,让两人没有后顾之忧的翠珠,更是赏钱丰厚。
贺文璋还给弟弟包了一个红包,这让贺文璟非常不好意思。
母亲更疼爱自己,哥哥一点也不介意,还如从前一般对自己好。
他这几个月在营地里,没怎么花着钱,反而靠着比斗赚了不少。本来想用这些钱给蓉蓉打一套首饰,可是哥哥如此疼爱他,他思索几番,改了主意。
蓉蓉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要给未婚妻送礼物,可以从府中拿银子。倒是给哥哥的礼物,得是他自己的心意。
因此,趁夜从朋友那里淘换了一匣子珍珠,次日拿出来,送给哥哥嫂子。
他只说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没说是昨晚才淘换来的,因此贺文璋很是欣慰地看着他道:“多谢璟弟,你有心了。”
见哥哥高兴收下,贺文璟也很高兴。转回头,就问侯夫人要银子花。
他没说是给蓉蓉买东西,只说要出去跟朋友们玩,需要些开销。侯夫人没疑心,给了他五百两银子。
然后说道:“如今你还没成亲,府上规矩不很严。待你娶了妻,便不能轻易从府里支取银子花用了。你和璋儿,你们两房每个月的花用都是有数的。明白了没有?”
贺文璟心中一动,点点头:“明白了。”
意思就是,趁着没成亲,能多支取一点,就多支取一点。
接下来几日,他又问侯夫人要过银子,侯夫人一开始都给他了。在短短几日给出二千两后,他还来要,侯夫人便抄起掸子狠狠抽他:“跟我耍心眼?好叫你知晓,从今日开始,一直到年底,你一文钱都支不动了!”
她说到做到。找来了账房的先生,说道:“二爷的花用,一律从我这里走,府上不必管他的花用!”
账房上支不动,侯夫人自己又不肯给,贺文璟便要抱着二千两过一年了。
不过,贺文璟也不恼。二千两呢!足够他一年花用了!
他挨了打,还美滋滋的,又去和贺文璋说:“哥哥,你学着些,待我娶了蓉蓉,咱们可都不好支取银子了!”
贺文璋看着一脸喜盈盈的弟弟,表情有些微妙的一言难尽。
要说弟弟揽财吧,可弟弟来跟他分享了。
“嗯。”最终,他没说什么。
今年过年,没有去年那样充满喜悦。因为去年是他身体好转的契机,府上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不过,今年虽然没有太过欢乐,却是人人心里都很安生。再也不必担心他的身体了,忠勇侯府也如其他人家一般过年。
侯爷带着贺文璋和贺文璟四下走动。
侯夫人则带着于寒舟去常常来往的人家拜年。
贺文璋今年瞧着已与常人没有不同了,而且他容貌清俊,气质润泽,出口成章,进退有度,谁见了他都要赞一句翩翩君子。
贺文璟也比去年更挺拔茁壮了些,加上他在营地中历练了几个月,整个人的气质经过了磨砺,愈发如出鞘的剑,锋利光芒。
侯爷带着两个儿子四下走动,收获了比去年更多的夸赞,整个人从早到晚都是笑着的。
侯夫人那边,四处危机,步步暗礁,却始终没踏错过。
不少人想嘲笑她小儿子竟然订婚了平民女子,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这是过年,人人都想听好话儿、吉祥话儿。除非她们家中一点糟心事都没有,不然一准被侯夫人如数家珍般倒出来,闹得脸上难堪。
为了自家过个安生的好年,虽然众人都有一肚子的嘲讽,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最多在眼神里透露几分。
而她们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侯夫人眼中,便十分快意,每每背着人对于寒舟道:“我就喜欢她们看我不顺眼,又不敢招惹我的样子!”
于寒舟是很佩服侯夫人这一点的,便崇敬地道:“母亲好厉害!”
侯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个不好相与的人,不是坏事。”
于寒舟点点头:“我听母亲的。”
侯夫人对这一点,还是很放心的。她大儿媳,只是看上去软和,实际上很有脾气的——她第一次跟她出门,去长公主的府上,就敢泼人一脸茶。
“好孩子。”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充满欣慰。
这一日,侯爷带两个儿子拜访一位有名的先生。说了会儿话,那位先生对贺文璋很有好感,想要收他做弟子,将一身学问传授与他。
侯爷还是很高兴的,谁知贺文璋却拒绝了,说道:“我虽然读了些书,却没有经历过什么事,自觉浅薄。这几年中,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恐难在先生身边侍奉。”
先生很是失望,但也没强求,只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好,也好。”
回府后,侯爷便把大儿子单独叫到身边,问他:“你今日在孙先生跟前说的,可是实话?”
“是。”贺文璋答道。
侯爷皱了皱眉,说道:“我记得你先前说,想走科举之路?”
若非记着儿子说了这一句,又瞧着他这一年中身子养得着实不错,侯爷也不会动这个念头。
“倒也不急。”贺文璋说道,“儿子如今见识浅薄,便是考上了功名,恐怕也难以为百姓造福。”
他说得实心实意的,侯爷便觉着大儿子谦虚沉稳,虽然错失了良机,倒也不很惋惜,还勉励道:“你不骄不躁,如此甚好。”
回了房里,还跟侯夫人说:“璋儿十分可靠。未来爵位交由璟儿,倒也不怕他鲁莽,不论什么时候,有璋儿在他背后看着他。”
侯夫人听了,却是撇撇嘴:“你听他胡说呢!”
“怎么?”侯爷愕然。
侯夫人看着他疑惑的表情,便有些好笑:“你当璋儿是个实诚孩子?他可比璟儿心眼子多,跟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忽悠你呢!”
什么出去长长见识,游历一番,就是想出去玩罢了!
他自己玩心重,整日忽悠颜儿,把颜儿也忽悠得懒懒散散的,扶不起来。
侯夫人想着自己把大儿媳带在身边,想对她潜移默化,让她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模样,结果大儿媳倒是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干完我就走”,只觉着心累。
“他不想给安氏挣得荣耀了?”侯爷愕然说道。上回他跟大儿子谈话,大儿子可是意志坚决,要挣得功名,封妻荫子。怎么才过去多久,竟然只想着玩了?
侯夫人犹豫了下,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侯爷便问道。
侯夫人偎进他怀里,小声说:“上回不是跟你说,璋儿在写话本,赚了不少银子?他赚那个有用的,说是要开一家书局,资助贫寒学子。如此,日后也算有个清名。”
大儿子自己不爱功名,之前想挣功名,也不过是为了妻儿罢了。
如今他媳妇好哄,连爵位让出去都不介意,他挣不挣功名又有什么?这可太合他心意了,正好容他潇洒。
“那常青书局已是开起来了。”侯夫人低声说道,“你可别说漏了嘴,我只和你说了。颜儿嘱咐我,谁也不许说,我答应过她连你也不说的,你可千万闭紧嘴巴。”
侯爷点点头:“我知道的,我谁也没说。”
顿了顿,又道:“我上回给他打赏银子,他怎的不收?”
“不收?”侯夫人奇道,“他为何不收?”
“我也不知。”侯爷道,“我一开始给他打赏了二千两,他退回来了,我以为他嫌少,又加了一千两,他仍是使人退回来了。”
侯夫人甚是惊奇:“这倒是怪了。我每次打赏他,他都肯收的。”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主要是侯夫人再三叮嘱他,谁也不许说。侯爷答应了一遍又一遍,爱妻仍不放心,他没得办法,只得闭上眼睛,打起鼾来。
侯夫人见他睡着了,才不再说了,偎着他睡去。
长青院里,小夫妻两口也在夜话。
“我今日已是跟父亲说了,算是在父亲那里过了明路。”贺文璋颇欣喜地道,“待三月份一过,天气暖和些,我们便出去取材。”
于寒舟夸奖道:“璋哥真厉害!”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看得见对方眼里的快乐。
一转眼,十五也过去了。
已经不需要到处拜年了,贺文璋便跟侯夫人请求:“母亲,我想跟颜儿到温泉别庄小住。往年这时候,我都要去住上一阵的。今年不去,觉着身子不是太适应。”
侯夫人冷笑一声,抓过掸子就抽他:“不适应?是不是皮痒?这样好些没有?!”
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气她!
本以为只有小儿子气人,大儿子是个贴心的,结果谁也没好到哪儿去!
贺文璋可不敢挨打。
他身子才好了,远不如弟弟那般硬朗,被打坏了怎么办?他三月份还要圆房呢。
长腿一迈,躲出去很远,说道:“母亲别动怒,消消气。”
侯夫人见他躲,满肚子的怒气便消下去几分,也知道大儿子轻易打不得,将掸子一丢,坐下端起茶杯来:“你自去吧,颜儿留下陪我。”
贺文璋微微睁大眼睛,说道:“母亲,颜儿要同我去的。”
“你再说一遍?”侯夫人搁下茶杯,又把掸子拿了起来。
贺文璋再说一遍,也是如此。
只是,看着侯夫人锐利逼人的神情,到底没敢捋老虎须,悻悻回去了。
于寒舟在长青院等他消息。
见他绷着唇,神色不很愉快地回来,就知道他没得逞。
问清楚情况后,她笑得前仰后合:“母亲居然舍得打你了!”
“母亲要打我,你就这般高兴?”贺文璋不高兴了,将她按在炕上,一顿收拾。
末了,于寒舟推开他,自己整整衣衫坐起来,说道:“我去吧。”
“不行。”贺文璋道,“说好了,我来跟母亲说。”
于寒舟便道:“夫妻一体,岂能让你一个人扛?”说完,自顾往外去了。
侯夫人才顺过气,就见大儿媳来了,眉头一挑,不必问也知道,她来干什么。
“母亲。”于寒舟进门后,先福了一福,然后道:“我瞧着母亲的神情,并不是很舒展,谁惹母亲不痛快了吗?”
侯夫人哼了一声:“璋儿没同你说吗?”
于寒舟坐过去,在她背后站定,给她捏起了肩膀:“倒是说了。他说母亲被气着了,还拿掸子抽人。母亲何必自己动手?让丫鬟们抽他就是了,没得累着自己。”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揉肩:“我给母亲揉一揉,可觉着好些?”
侯夫人心里受用,嘴上还道:“你来替他说话的?”
“母亲若不想听,我便不说了。”于寒舟道。
她这么一说,侯夫人反而想说这件事了:“一天天的往外跑!不知道的,以为别庄埋着金银财宝呢!”
于寒舟不说话,只尽心尽力给她揉肩膀。
“不像话!我养育他多年,终于把他的命救回来,不在我跟前侍奉,整日往外跑?不孝东西!”
“我刚才就该抽他一顿,省得他不知好歹!”
于寒舟充当着倾听的角色,偶尔附和一句:“母亲打他便打他,别自己动手,累着自己。”
“母亲别气了,回头我劝劝他。”
侯夫人便扭头看她,稀奇道:“你要回去劝他?你不是来替他说话的吗?”
“我……”于寒舟犹豫了下,说道:“可我见不得母亲如此生气。”
侯夫人顿时无语。
她这个大儿媳,耳根子软,谁给她吹吹风,她就倒向谁。
别看现在说着,要回去劝贺文璋。回去被贺文璋哄一哄,又要来她这里求情了。
“罢了。”她摆摆手,“既璋儿每年都要去,今年便也去就是了。”
她也是想着,再忍他一时,等过去了三月,他如常人一般了,她再狠狠收拾他不迟。
“多谢母亲。”于寒舟便福了一福。
侯夫人对她摆摆手,叫她去了,自己倚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都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