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侯府十分不满——不满他竟娶了商女。
呵!
赵富贵一想到这里就来气了,我女儿这么好,由得你嫌弃?你不要这儿子,我还就要了这女婿了!
“诶?我跟瑟瑟当初看上你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出身,我们巴不得你孤身一人,身无分文。”
赵富贵说得快,一时说漏嘴,但也不遮掩了,“你既出了侯府,于公亲律法上就是跟侯府切清了关系,钱,我们赵家是不缺的,权势,你缺?”
傅东离淡淡一笑:“五年前我如何,五年后,依旧无人奈我何。”
都是男人,相视一笑都懂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有这么大一笔家业?”
侯府苛待傅东离,皇宫那边有那些皇子看得紧,君上应该不会给,否则就是害了傅东离,所以这些产业是?
“开源节流,徐徐攒之,静候佳妻为我执掌中馈。”
赵富贵一听,难得听得懂其中用意,越发看傅东离顺眼了。
好儿郎啊!
“既是如此,来日你就是我赵家人了。当然,我家瑟瑟也是你的人。”
傅东离端茶递水,从善如流,笑意潺潺,“伯父,我长这么大,便是觉得您刚刚这句话深得我心,最为欢喜。”
瑟瑟,你是我的人了。
你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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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瑟还不知道自己爹被攻克了,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傅东离一走,赵富贵就来了,语重心长拍着赵锦瑟的肩膀。
“瑟瑟啊,阿离这孩子不容易啊,过得很苦,以后也是孤身一人了,你要好好待他,万万不可欺负他。”
赵锦瑟:“???”
这说的怎不像是我嫁出去,倒像是我娶妻了。
赵富贵却没多说,只说了傅东离被剔除宗祠的事儿,本来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邯炀,没什么好瞒的。
赵锦瑟得知内情,一时也是无言。
她的魅力这么大了吗?这外面的人可会说她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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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傅东离上了马车,对自己的随从这般说到,转了下扳指,脸面一改在赵家的温和良善,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侯府不敢乱传。”
他为何被剔除出宗祠,他那位亲爹是断断不敢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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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真不敢说,因为这是赐婚,帝王盖章了的,谁敢说这婚事不妥?侯府也不敢说啊,只能说父子不合,早年就剔除出宗,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
可只有侯府内部才知道这件事引起的动荡。
傅姓宗族的人,小一辈的议论纷纷,老一辈的都拄着拐杖来问,太昌候却只是冷漠以对,言明自己跟傅东离并无父子缘分,日后不再干系。
他毕竟是侯爷,执掌宗祠跟家族,老一辈的仰仗他鼻息已有很多年,见他神色发青,暗道恐怕也是有了一些变故,否则当前局面怎会忽然下此决定。
莫非是君上?
离开之后,三个老辈的叔伯暗自商谈,不免说:“那东离小子恐真是天家血脉,既是天家血脉,落入哪家便是哪家的荣幸,只有供着的份儿,早些年侯爷就待他刻薄,若是这次君上特地将他剔除出傅家宗祠,莫非日后会上玉谍成龙嗣?”
“再若是日后这位主儿得势,恐怕于我们傅家也是不安啊。”
说是这么说,他们倒也能理解,毕竟是男人,怎能忍下这口气。
但涉及天家,谁人敢说什么?
何况这些年因为傅东离,他们侯府也没少拿好处,毕竟君王是有补偿的。
补偿越多,越多人受益,也只有太昌侯一个人过不去这个坎。
“不可说,不可说。”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一走,如今的太昌侯府世子爷傅西炀却骑马疾奔而来,入了侯府后直接奔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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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真的把大哥剔除宗祠了?”傅西炀急匆匆问。
太昌侯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出去。”
“父亲!”
“出去!”
太昌侯抓起桌上的砚台扔在地上。
自小几乎被宠爱大的傅西炀脸色一白,有些恍惚,后才躬身后退。
他出去后。
想起昨晚傅东离深夜来找他说的一些话,太昌侯脸色发青,额头青筋爆出,几乎咬牙切齿。
“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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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你是如何说服太昌候让他将你剔除宗祠的。”秦孟川好奇,傅东离却很简单明了。
“我只是告诉他,若是他想让我跟我的小媳妇不痛快,我就让他的世子爷不痛快。”
秦孟川眯起眼,“你有傅西炀的把柄?”
“没有。”
“太昌侯就被你这一句话吓唬住了?”
傅东离微微一笑。
“我七年前也吓唬过他,说他再不管管自己的弟弟,任由那位弟弟对我下黑手,我也就要还手了,他没听,后来我那位二伯没多久就被我判了一个铁案去了边疆服苦役,七年了,现在还在搬石头呢,也不知道死没死。”
外人说他凉薄无情,六亲不认,这话是真真不假的。
秦孟川懂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昌侯倒是爱惜这个儿子。”
但傅西炀性子刚烈莽撞,还过于年轻,又是在军司从职,若是出点岔子就是天大的事儿,只要傅东离横插一手动点脑筋,小案子也会弄成大案子,就看他愿不愿意。
而在太昌侯看来,从前傅东离不动神色就把他二弟给办了,显然是有准备的,那这次必然也是有准备的,保不准自己的小儿子就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
这个人的心思可素来深得很。
秦孟川瞥了傅东离一眼,“你也是真不在乎。”
“有什么好在乎的。”
傅东离笑意潺潺。
“生恩养恩,生我的是母亲,母亲去世前养我的还是母亲,她去世之后,养我的便是这天地了。”
他探手在外,指尖冰凉。
“下雨了,再过一个月,必是一个晴朗好天气。”
宜嫁娶。
第86章 .上位
满城瞩目的赐婚成亲日子是定了,一个月?好生着急啊, 但再着急也无妨, 两边人都有钱有人, 赵家这边林雨等人能干,赵富贵厉害,赵锦瑟犯不着操半点心, 至于傅东离那边就更不用怕了,用李瞻的话说就是你那师兄肠子是打了十八个结的,手底下的人就算没有九个结也有八个,一个个都是能手, 保管把这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所以你是万万没有理由不做作业的,伸手!”
此时的赵锦瑟正哭唧唧跪在蒲团上, 伸出手来被李瞻用教鞭打手心。
“前些时日晾你外出公干舟车劳顿, 也就没给你布置作业——虽说这公干回来你仿若还胖了两斤。这缓了两天给你布置了作业, 竟还给我撂挑子了!”
“老师, 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那烈王放出了风声招惹的麻烦么,我不是真偷懒~”赵锦瑟试图挤出眼泪来求饶。
李瞻有些冷酷,“外面传言可控制了你的手脚, 让你不能动弹?”
“没。”
“可伤了你的脑子,让你变成傻子?”
“也没。”
“既然都没,还让你白捡了几天女司特地给你放的假期, 你凭什么不做作业?!”
凭什么!
李瞻用力一拍桌板, 吓得外面的林雨等人都腿软。
赵锦瑟也矮了好几寸。
“我...我那不是郁结于心, 无心学术么。”
“无心学术倒是有心吃喝了,你那赵家府邸内外可没少进鹌鹑猪蹄火腿肉啊,一天天的还不带重样的。”
“...”
老师你无耻,还打听我家厨房进货呢!
赵锦瑟没得反驳,只得坦白从宽,自认懒散。
“作业翻三倍!”
“老师,明日我就要去女司当值了~恐没有那么多时间。”赵锦瑟吓坏了,可对上李瞻无情的脸,只得期期艾艾哭唧唧认下了。
李瞻脸色稍好看一些,但还是板着脸,“如此也是不够的。”
不够,还要咋地?
赵锦瑟一思虑,顿悟了,凑上去腆着小脸:“老师最近仿佛有些瘦了,不若咱们今晚吃火锅?叫上师娘一起。”
李瞻睨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答应了。
这一顿火锅吃完就是苦日子了,赵锦瑟一边得完成李瞻那高难度的作业,一边还得当值,本来想着女司的工作也是清闲,没想到这次回来后,女司的上官对她好像另眼相看,特别倚重似的。
反常既有妖,赵锦瑟有警惕感,怀疑自己又被算计了,但很快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泉州的案子有结果了。
“我们离开泉州的时候,傅大人说去追赵玉,可后来他就回来了,我都不知道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我昨天就来当值了,听上面的人说,傅大人在我们离开泉州第二天时就已经抓到赵玉了,原来赵玉根本就没有离开泉州,而且故意放出假线索引导我们,傅大人故作离开泉州搜寻他,他才闻声而出,结果被隐藏的探子抓个正着,但后来不知道傅大人怎么查的,去了苍东那边,剿灭了一些苍东乱党余部,听说还抓住了赏赐设计隐王的领头人,刑部跟御廷司那边已经核实了,傅大人立了大功,上朝后君上夸赞得很,连着我们女司也沾光了,长公主跟皇后也降下赏赐,不过主要功劳还是在你啦,所以长公主下面的差使对你十分看好。”
这算是沾光了?赵锦瑟自问在这个案子里虽有表现,也没到这个程度,不过人家要对自己好,赵锦瑟是不会拒绝的。
却不想这种好是——让她去查案。
赵锦瑟措手不及,女司也有什么案子吗?
有的,一般跟家宅隐私有关,比如后宅闺阁里面的龌龊——偷窃,陷害,毁容,坠水死亡等等。
看起来隐晦,但往往技术含量不高,难度在于在闺阁后宅里面的信息采集,对于男子而言自是极难,但对女司而言却是如虎添翼,所以女司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
赵锦瑟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时间,但后来想想,她似乎得考虑下自己的将来。
“你的将来若是只想当傅东离的妻子,那就推掉,安生度日,若是你想当我的学生,当女司未来的高位女官,那这一步你迟早要走,而且走得还要比别人更早,更稳。”
李瞻对赵锦瑟的提点点到辄止。
赵锦瑟却还在想,若只是傅东离的妻子,他的女人,来日得他庇护是没什么的,她一向懒散,有人保护她,她也不会拒绝,但她又想到傅东离那背后豺狼虎豹,可不定能分心照看她。
这若是照看不过来,来日夫妻出了间隙,她就得吃大亏了。
远不及自己有点权柄来的爽快!
试想若是她乃高位女官,在朝廷官制里面都是皇后不能轻易发落的人,那些个亲王的还敢随便欺负她?
赵锦瑟想通了关节,有了决定,于是接下了这些差事。
接下之后心头一阵痛快,也意气风发,想要做出一些成绩,但很快就被自己打了脸——还有一堆作业呢?
“何止一堆作业,你还有婚要成呢!”赵富贵气得不行,不停数落赵锦瑟,这考学是为了当官,当官是为了找个好老公,这如今都一步到位了,怎又返回去为难自己了呢?
赵锦瑟没说太多,直接回一句。
“官位高了,来日傅东离不敢随便和离,也不敢随便纳妾。”
赵富贵里面变了一副嘴脸,让赵锦瑟安心办差,婚礼的事儿他来操心。
不过这段时日,未婚夫妻各忙各的,倒也不曾见面,依礼教也本该如此,就是赵锦瑟的动静吓到了不少人。
“这都赐婚了,婚期将至,她竟还待在女司,一天天不着家,真真是失礼得很,怪不得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商家女而已,还有门户之说么?”
传言不少,对赵锦瑟名声影响也不小,但很快被压下来了,因为赵锦瑟帮一宗室远亲王府解决了一桩案子,安亲王妃亲自下场夸赞,于是城中风向立改,变为夸赞赵锦瑟聪明能耐,将来于夫家必有助益。
还有人夸两夫妻都是司政上的高手,琴瑟和谐。
“现在琴瑟和谐了,三天前还骂我们是雌雄双煞。”
赵锦瑟嘴里编排,内心却也切实想念某个雄煞。
这忙着忙着,日子倒是过得飞快,等赵锦瑟了结了最后一桩手头的后宅公案,竟猛然发现距离自己的婚期也就三天了。
这还是她的上司提醒她的。
“你这办案利落,一点也不像个愣头青儿,但对这事也忒糊涂,莫不是我今日不提醒,你明日就忘了?”
高位女官肯跟你说笑,就是表示亲昵,是对你的看好,赵锦瑟接住了她的示好,与之调侃两句,后这位女官握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下,说:“今日下值后,且先别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赵锦瑟平日不敢轻易跟人出去,但这位女官既说了,她也只能吩咐自己的随从长点心眼,时刻吊跟着,却不想自己被带到了——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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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入女司也有大半年了,赵锦瑟还是第一次见两位最顶头的女司主子。
长公主已有六旬,看起来富态慈祥,但是皇族尊贵的长公主出身,那一身气派难以言说,而且这般年纪了,却皮肤白皙,就算是皱纹也显得从容许多,让赵锦瑟一时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