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沉筱之
时间:2020-05-25 09:06:22

  都是相依为命的忠仆旧将,云浠很难因为一次巧合就对他们设防。
  “可是……后来我赶着出府,阿嫂追出来让我用完午膳再走时,府上的人都是在的,我还跟他们说,‘衙门里有要事,不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话,让……府上的那个人生了警觉。”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程昶道:“其实有个办法,或许可以猜一猜是谁走漏了风声。”
  “你明早回府,问问府上的人,今日你离开后,有谁在正午到……”他看了看天色,“申时之间出过府门。”
  想要给真凶报信,一定会出府。
  三个杀手差不多是酉时来的柴房,那么凶手至晚便是在申时得了消息。
  云浠点头:“好,明早一回府,我一定仔细跟阿嫂,跟府上的人打听。”
  程昶“嗯”了声,又对她一笑,淡淡道:“此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想太多。这里的人手是我排布的,当日水榭遇袭,那些人与你交手后,我早该想到要增派人手的,却疏忽了。”
  耽搁了这许久,此时戌时已过了。
  出了京兆府,巷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王府家将催马来到程昶跟前。
  “小王爷,王妃派小的来问您,可是公差出了岔子,怎么还不回府?”
  程昶这才忆起今日府上摆宴的事
  他应道:“是有公差耽搁了,我这就回府。”
  说着,又看向云浠,原想问她怎么回,再一想,她今夜当值,原是该留在衙门的,便道了辞,上了马车。
  程昶奔波一日,已是乏极,坐在马车上,闭目回想这一日的经过,忽然忆起一事。
  他掀了帘,对赶车的厮役说:“我早前让你收着的食盒呢?”
  “搁在马车左手边的匣柜里呢。”厮役应道,“小王爷,您是饿了?小的帮你买宵食去?”
  程昶摆摆手:“回府吧。”
  王府宴已散了,琮亲王妃仍在正堂里等着程昶。
  她素来溺爱这个儿子,今次他虽失了约,没来赴宴,因是为公差耽搁,她亦舍不得斥责他。
  见程昶回了府,连忙让丫鬟婆子为他打水来净脸,又亲自斟上茶,关切问:“昶儿,累了吧?”
  不等程昶答,目光落到他手里握着的锦盒,心中一喜,抿唇笑道:“想来也是不累的,吃了冰莲糕,最是解乏。”
  程昶没说什么,揭开锦盒,取出耳珰,递给琮亲王妃:“那林氏小姐做糕时,不慎将这耳珰遗落在了食盒里,母亲寻个时机,帮我还给她吧。”
  他既对她无意,糕点可以留,这耳珰是万万不能收的。
  琮亲王妃愣住,半晌问:“昶儿……你这是何意啊?”
  过了会儿,忍不住又问,“你这么做,该不会是为了……那个侯府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昨天的作话让小可爱们误会了。
  大家不要担心,我身体很健康,经常去医院是因为怀了小宝宝,近期要做的检查比较多。
  今天双更失败了,接下来再接再厉吧。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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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程昶愣了下, 意识到她在说云浠,道:“母亲误会了, 这事同云捕快没关系。”
  纯粹是他不喜欢那个林氏小姐罢了。
  琮亲王妃却不大信。
  耳珰是她授意林若楠放入锦盒里的, 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程昶的心意。
  程昶落水当日,她与王爷不在金陵, 回来后,便觉得这个儿子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起先觉得高兴,到了后来, 却越来越失落。
  从前的程昶虽胡闹,终归是与她亲的,落水后的程昶,孝敬,有礼, 却十分疏离, 像始终与人隔着一段不可触及的距离, 你进一步,他便不动声色地退一步。
  琮亲王妃只得安慰自己,昶儿这是长大了, 懂事了。
  这样也好。
  他今年及冠,从前有人说亲, 无人敢嫁, 而今转了性,连画舫都许久不去了,总算能把亲事提上议程。
  她挑来挑去挑了林家这个, 样貌好,性情温顺,沾着亲故,知根知底,且王爷说了,明婴日后的正妃,门第不能太高,林大人官拜五品,是正正好。
  几回接触下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林若楠从起初的抗拒,变得顺从,再到实实在在动了心,可昶儿却一直无动于衷。
  琮亲王妃心中狐疑,几个月下来,疑来疑去便疑到了云浠身上。
  越想越觉得是。
  昶儿落水便是她救的。
  那日裴府老太君寿宴,昶儿一个人去水榭,却与这侯府小姐一起回来。
  云浠跪在宫门为云洛鸣冤,到末了,是昶儿换了御史袍,赶去绥宫,闯了早朝,为她把证据呈上去。
  虽然他当日在金銮殿上把话说得十分漂亮,谁也没得罪,兼带着还得了今上几分赞许,可王爷始终是不愿意王府搅进招远的案子的。
  琮亲王妃提点着道:“忠勇侯府,在招远的案子里牵涉得太深了。那个侯府小姐,说到底是个将门女,若是几年前了倒罢了,眼下这个当口……“
  她往厅外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压低声音,“你皇叔父老了,身子也不好,储位上无人,你父亲只怕不会喜欢你与军中人过从甚密。”
  她顿了顿,补了两个字:“招祸。”
  私下议储,议皇帝的身子,乃大不敬,王妃是拼着犯忌来告诫程昶。
  程昶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只觉得她想得太过。
  王妃又问:“那绾儿……你心中当真没有她吗?”
  程昶沉默一下:“没有。”
  “没有也无妨,正妃也不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王妃笑了笑,“等你封了王世子,还可以再纳侧妃,纳良妾的。”
  程昶不由看了王妃一眼,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想纳这么多妃妾,相伴的人太多,未必能共携手。
  把那些女子娶回来跟个摆件似的搁在后院,岂不是生生将人耽误了?
  他不愿旁人拘着自己,便也不愿拘着他人。
  上辈子一生寻觅未得一知心人,这辈子能得一人彼此不相辜负已足够了。
  王妃再劝道:“过几日南安王妃大病初愈,在家中设宴,母亲叫上绾儿同去,你再与她见见可好?”又退一步,“再不济,宴上京中多数贵女都会到,还有南安王的旁支,你且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回来跟母亲说。”
  南安王是郡王,虽也是宗亲,地位比琮亲王府矮了一截。
  程昶却是一愣:“南安王妃?”
  听闻南安王妃是宫中驯马女出生,嫁给南安王后,爱马之心不减,又在王府的后院饲了几十匹骏马,兼养了七八只看马的狗。
  程昶穿来多日,接触的都是高门贵户,没见过哪家养这许多狗的。
  今日听云浠说起她在塞北的日子,又勾起了他养狗的心思,原想跟云浠打听打听金陵有没有狗市什么的,却被柴房的事打断了。
  程昶一口答应:“好,到时我与母亲同去南安王府上。”
  琮亲王妃见他应得痛快,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遂道:“天色太晚了,早些去歇着吧。”不再强逼着他。
  岂知程昶哪里是去相看姑娘的,他是去相看狗的。
  隔日一早,云浠一脸疲惫地回到忠勇侯府。
  她心中记挂着府上有内贼的事,连夜里当值时也心神不宁的。
  这个时辰方芙兰早已起了,坐在厅堂里等着云浠,一见她,迎上来道:“怎么乏成这样?可是累着了?”
  又温言道,“今早我特地为你煮了一小锅粥,快去膳房用些,用过早些歇下。”
  云浠“嗯”了一声,却是不动,慢慢在右手旁的八仙椅上坐下。
  方芙兰见她目色沉沉,移步过去,为她斟了杯水,轻声问:“阿汀,你怎么了?”
  云浠在心中把府上的人悉数了一遍,觉得无论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她都难以接受。
  这些人都是跟了侯府大半辈子的,都是她的亲人。
  云浠握着杯子,垂眸看着杯里的水,摇了摇头,说:“没事。”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又将水杯放下,问:“阿嫂,昨日我正午离开侯府后,府上可有人出去过?”
  方芙兰闻言愣了下,片刻,勉强一笑:“这……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随便问问。”云浠看着方芙兰,“阿嫂不知吗?”
  方芙兰没说话,沉默地在云浠一旁坐了,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不知。”
  “为何不知?”
  “昨日正午过后……我出门去了。”
  云浠心中蓦地一沉。
  方芙兰平日里除非去看病,否则足不出户,就连之前变卖云洛留给她的首饰,也是让赵五跑的腿。
  昨日是什么别样日子,她竟破天荒地出门了?
  “阿嫂出门去做什么?”
  “去……买了盒胭脂。”
  云浠愣住。
  方芙兰没看云浠,兀自笑了笑,“这个月有些余钱,想着……再几年人就老了,便寻盒胭脂来涂一涂。”
  她自以为理由得当,可细一想,这话哪里站得住脚?
  自云洛去世后,方芙兰便素衣服丧,再不施妆粉,而今三年过去,丧期早已结束,她却仍是老样子,兼之府上拮据,方芙兰一个人持家,平日更是俭省得很,哪里会平白花银子为自己买什么妆粉?
  这么看,方芙兰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了。
  但云浠仍没有因此疑她,而是问:“阿嫂正午出府,几时回府的?”
  “大约,申时末吧。”方芙兰一笑,“我记不太清了。”
  她又问:“阿汀,怎么了?”
  云浠却没有回答。
  三公子说过的,府上若有人想给真凶报信,必然是在正午与申时之间出的府。
  云浠的一颗心直要沉到水里去。
  这些年她血亲尽失,唯余一个阿嫂相依为命。
  方芙兰也是命苦的,当年方府小姐名动金陵,貌若仙神,引得金陵多少公子踏破了方家门槛想要提亲。
  方大人因此自视甚高,一心想把方芙兰高嫁,不想硬生生把方芙兰耽误了。
  后来方府获罪,方芙兰一朝沦为落毛的凤凰。
  她心系父亲,进宫去寻皇贵妃,寻太皇太后为方大人求情。
  岂知皇贵妃与太皇太后非但对她闭门不见,还命人传话说,不必再来了。
  方芙兰从前性子本就清高,又因生着一张太过明艳的脸招人嫉恨,那阵子她叩首于皇贵妃宫门之际,受尽旁人奚落,可她仍生生忍了下来。
  直到听闻父亲被判了斩监侯,才投湖自尽。
  方芙兰投的湖是皇贵妃宫门以东的梅池。
  那日恰逢云浠进宫,瞥见方芙兰投湖的一幕,跟着跳水把她救起,把她带到忠勇侯府日夜照顾。
  便是住在忠勇侯府上,出征归来的云洛第一回 见到方芙兰,一见倾心,拿军功求今上赦了她牵连之罪,娶她为妻。
  云浠亲缘福薄,方芙兰嫁入侯府不过年余,老忠勇侯战死塞北的消息便传回金陵,时过不久,云洛也出征了。
  是方芙兰,陪着云浠度过了平生最煎熬的日子。
  “阿汀?”
  见云浠一直沉默,方芙兰唤了她一声,轻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云浠道。
  她原想追问方芙兰她昨日出府,究竟做什么去了。
  可她问不出口,她怕听到那个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她仍抱着一丝侥幸。
  “我……有点事,去后院一趟。”
  她步子急,等走到院中,又听方芙兰追出来,在身后问:“阿汀,南安王妃病愈,在府上设宴,今日命人送了邀帖来,你……去么?”
  云浠没答,她有公差在身,这样的场合,惯来是不去的。
  她稳下心神,去后院的杂房里,跟仆役一一打听了昨日府上每一个人的行踪。
  午过以后,除了阿苓与赵五,再没旁人出过府了。
  阿苓出府,是为了给白叔买治腿疾的伤药。
  赵五从来就是府上的跑腿,每日都要出府走动。
  他们二人离府的理由,都比方芙兰站得住脚。
  云浠心中简直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该怎么与程昶交代,难道要告诉他,府上最有可能向真凶告密的人,竟是她的阿嫂么?
  她失神地往自己院中走,路过回廊,不小心与一人撞了满怀。
  是方芙兰的贴身丫鬟鸣翠。
  鸣翠行色匆匆,手中还端着托盘,这么一撞,托盘一掀,刺鼻的药味扑面袭来。
  她一面去拣打碎的药碗,一面问:“大小姐,您没伤着吧?”
  云浠摇了下头,蹲下身,与她一起拾拣药碗。
  拾了一阵,忽然意识到这药味不对,方芙兰有宿疾,身子不好,鸣翠惯来服侍她吃药,可眼前这碗药的药味,分明不是方芙兰惯来服的。
  “这是什么?”云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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