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将军没搭理他,杨统自行领悟,起身往外走去。
路过那士兵时,杨统悄无声息地给他使了个眼神。
士兵得令,也跟了出去。
在走出去,又走远了几步后,杨统才忙转身问:“那是什么书信?”
士兵回道:“回杨副将,是将军夫人寄回京城的书信。”
闻言,杨统瞳孔放大,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就仅是夫人寄回京城的一份书信?
那将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还让人模仿字迹重新抄写一份?
方才还宝贝的不准其他人碰。
杨统心底疑惑,但面上却也不敢让这士兵看出异样,随后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你进去吧。”
“是。”
————
温景自然不知,她写的那封书信已经被人掉了包。
寄去京城的,是那老先生模仿她的字迹重新抄写的一份。而她写的那份,已经被褚昴藏起来了。
在男人夜里回府时,温景还与他说起此事。
“夫君,我今日给云姈写了一封信。”
温景之所以会与他说起此事,也是因为她有所担心。
“不过就是不知能不能寄出去。”
她自然知晓如今的关城守卫有多么森严,所以她特意在府上等了一天,就是在等送信那人的消息。
若是不能寄出去,那她就另想办法。
可是她等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消息。
不料,褚昴竟肯定道:“能寄出去。”
温景一愣,对他笃定的语气产生了几分疑惑,抬眸看他:“夫君,你怎么知道?”
闻言,男人顿了顿。
不过温景已经替他想好了理由:“我也是笨,你肯定知道啊。”
这里的守卫这么森严,就是他下令的。
能不能寄信出去,他定然比她清楚。
温景笑了笑:“就是不知云姈何时能收到信了。”
她只是在感叹,并非询问,不料男人却依旧肯定道:“五日。”
闻言,温景看他:“这么快吗?”
是暗卫送信自然快。
褚昴看着她,没有解释。
温景也没有多想,只是在她快入睡时,男人却突然道:“小景,再等几日,你就回隍都城。”
回隍都城?
话音落下,温景瞬间清醒,抬眸问他:“为什么?”
“隍都是最安全的地方。”褚昴道。
“这里不安全吗?”温景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她不是在这里住的很好吗?
男人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出声,但温景却从他的眼神里,好似看出了将有大事发生。
————
两日后,夜里,京城。
三皇子府。
今晚是三皇子妃的寿辰,府上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而三皇子的大多侍妾,也都在皇子妃的殿里贺寿。
只是今晚,三皇子妃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因为三皇子并没有来为三皇子妃贺寿。
再一打听,发现三皇子竟然在温侍妾的房里。
今晚可是三皇子妃的寿辰,温曼香竟有如此大的胆子,胆敢勾引三皇子去她房里,而不来为皇子妃贺寿。
其他侍妾见三皇子妃虽然面带笑意,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里处尽是冰冷。
就都乖巧的很,装死人。
冯愔紧紧地咬着牙,将温曼香的脸在脑海里一片一片地撕碎。
温曼香,你等着!
她一定要弄死她!
昔日好友,如今面目全非。
而与前院的灯火通明不同,后院却是黑灯瞎火。
一人身着黑衣,急匆匆往三皇子住的院子跑去。
但待他跑去三皇子所住的院子时,却被人告知,三皇子此时正在温侍妾那处。
于是那护卫又跑去温侍妾所住的温柔阁。
彼时,还在院子口,便已经能听见女子银铃般的娇笑声。
知道三皇子正在寻欢作乐,若是往常,定然没人赶去打扰,但此时不同,大事关天,那护卫径直跑进院子里,“砰砰砰”地拍打着房门。
“三皇子,大事不好了。”
话音落下,屋内的欢笑声依旧没停。
那护卫又焦急唤了几声。
良久,才听见一道懒洋洋地嗓音传来:“进来。”
闻言,护卫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暗香缭绕,满地衣衫,三皇子卧于贵妃椅之上,胸膛处的衣衫半散,颓废萎靡之意。
而温曼香,身上仅裹着一层棉被,乖巧地跪在祁隶腿下。
祁隶抬眸,淡淡地勾起嘴角,双眸却阴冷至极:“你最好是有大事要说,否则……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护卫面色焦急,他竟没被三皇子这话吓到,忙躬身道:“三皇子,大事不好了,峤外传来消息,说是……”
“说是什么?”仅听了这几句,祁隶的脸色便猛地变了。
“说是定国将军发现了伍昦从峤外调离兵力,所以……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祁隶一脚踢开跪在他腿下的温曼香,猛地站了起身:“什么打起来了?”
那护卫道:“是定国将军先动手的。”
“褚昴怎么会知道?”
祁隶万万想不到,他如此隐秘的撤离,竟也会被褚昴发现。
何况,褚昴不是受伤了吗?
想到这儿,祁隶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中了褚昴的计。
这一脚,踢的温曼香猝不及防,裹在身上的棉被滑落,女子的胴.体露出,场面香艳。
但此时,却没有一人看向她。
因为都低着头,承受着三皇子的怒意。
祁隶面色惊慌,猛地将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他那狰狞的模样,吓得温曼香忙裹上棉被,往角落缩去。
“废物!”
“一个个都是废物!”
竟然会被褚昴发现,还打起来了,若是再继续打下去,那他在南蛮养兵之事不就暴露了?
祁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幕僚呢?快去把幕僚给我找来!”
闻言,下人忙跑去幕僚的房里。
只是,待那下人去时,幕僚的房内早已空无一人。
且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
这显然是逃路了。
见此场景,那下人忙跑回三皇子房内,战战兢兢地道:“回……回三皇子,幕僚……幕僚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
闻言,祁隶的心一紧,一脚将说话的下人踹飞,面色狰狞:“什么叫不见了?”
“房……房里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幕僚他……逃跑了。”
闻言,祁隶瞳孔一缩,猛地阴笑出声,恐怖至极。
他咬牙道:“给我找!”
哪怕是掘地三尺,他都要找到他!
竟然敢害他,恐怕是提前就已经预料到时机不对,所以偷偷逃跑了。
他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人哆哆嗦嗦,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祁隶这才意识到不对。
可事情已经晚了。
此时祁隶才突然想起来,他派去监守在祁珩府上的暗卫,今日酉时来报,说是祁珩今晚偷偷回京了。
祁隶方才听时,只是有些疑惑祁珩偷偷回京的用意,怀疑他是意有所图。但此时在听了峤外的消息后,祁隶却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祁珩偷偷回京,会不会就是为了向父皇揭发他在南蛮养兵的罪责?
对,一定是这样!
褚昴已经截留了一部分他在南蛮养的兵,不仅有了物证,还有人证,证据确凿,所以祁珩便趁机入京,向父皇揭发他,想要他死。
想到这儿,祁隶突然道:“快,派人去打听一下祁珩此时在哪?”
“是。”
暗卫匆匆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不到一柱香,他便回来了,躬身道:“回三皇子,二皇子在回京后便入宫了。”
轰!
祁隶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双眸猩红,心底慌乱如麻。
他该怎么办?
祁珩已经去向父皇揭发他的罪责了,说不定此时父皇派来抓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祁隶心慌意乱,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侧眸询问那个护卫:“伍昦手上还有多少兵力?”
那护卫道:“回三皇子,还有二十万。”
二十万……
祁隶的神色渐渐变得疯狂,横竖都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他不如放死一博。
还能有一线生机。
————
所以,待皇上身边的高德勇到三皇子府上时,便发现三皇子已经不见府上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他的侍妾,温曼香。
皇宫,金銮殿。
乾文帝满脸怒意,猛地一掌拍在御桌上,大发雷霆:“蠢货!”他竟然敢暗自调离那些兵力!
高德勇吓得跪在地上,身体颤颤巍巍,不敢吭声。
而在乾文帝的御桌上摆着的,正是那三封三皇子祁隶与南蛮王之间往来的书信。
殿内气氛紧张压抑。
乾文帝阴沉着脸,怒火中烧:“派出所有御林军,务必将三皇子捉拿归案!”
“是。”高德勇抹了一把汗,忙弯着腰退了出去。
而在高德勇退出去后,乾文帝却突然将那三封信纸撕碎。
破碎的信纸丢的御桌上尽是,乾文帝额上的青筋直冒,本就苍老的面色上挂上了狰狞的神色,看起来几分阴森可怖。
皇上下令,全城缉拿三皇子归案。
京城一夜封城。
百姓困惑不解,但这两日,遍布在京城街上的御林军不尽其数。
人心惶惶。
但五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三皇子的音讯。
御林军的行动更加严密,甚至到了挨家挨户地排查。
却还是没有抓到三皇子。
三皇子府已经被御林军重重围困。
而皇后,也被皇上下令禁足凤鸾宫,暂夺凤印。
似乎是在一夜间,便变了天。
直到又过了五日,一场战事突然在荃州打响。
当日,驿使快马加鞭赶入京城。
金銮殿内。
驿使躬身跪地,手握密报呈高于头顶,嗓音悲苍:“皇上,三皇子他……造反了!”
话音落下,乾文帝急火攻心,猛地向后倒去。
同时……殿内的宫人们惊慌大喊:“皇上!”
————
三皇子造反,皇上急火攻心,昏迷不醒,太医连夜救治,却依旧回天乏术。
形势紧迫,三皇子步步紧逼,朝中大臣商议,暂由懿王祁珩代管朝政。
京城内可调动兵力不足,懿王祁珩下令,将远在南蛮的定国将军褚昴召回京城,带兵攻打祁隶,将其缉拿归案。
彼时,温景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早已回了隍都城。
此时她才想透,那日他为何要说,隍都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如今京城更加混乱。
而关城,自他带兵离开之后,驻守南蛮的兵力便减少了一大部分。
而元武和杨统将继续留在关城,带兵进攻南蛮,所以他们能继续守护的,只能有隍都城一个地方。
没有关城。
时间紧迫,温景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要离开南蛮,回京。
但此次回京,却并非是以往的那种凯旋归京,而是去京缉拿谋反者三皇子祁隶归案。
知道情况凶险,温景心底担心,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夜深。
褚将军今夜将连夜离开隍都城,去往京城。
大军将行,城主带领城民相送,直至大军出了隍都城,在街上相送的城民才各自隐退回家。
但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一人从外而返,骑马飞奔进城。
今夜,又是圆月。
皓月当空,月光皎洁,骏马在月光下奔行。
快如闪电。
虽然他不让她出府相送,但温景最后还是偷偷跟随城民一起目送他出城。
大军离去之后,周围的人便散的很快,直到最后,空荡的街上只剩下温景和锦竹还有廿风。
应该还有一人,便是架着马车的车夫。
但温景今晚却不想坐马车,她想走走他方才骑过的路。
月光下,三人步行于前,一人一马车跟于后。
温景的情绪低落,她又担心他,又舍不得他。
脚步轻轻地踏在安静的街道上,踩着人影,温景缓缓地开口:“廿风。”
“夫人请讲。”跟在身后的廿风道。
“你说夫君这一趟会不会有危险?”
廿风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出生入死过不少次,温景想他应该了解这些。
廿风道:“不会。”
“真的不会吗?”
“夫人,您要相信将军。”
这世上,若真有能伤了将军的人,那就仅有夫人一人。
听见廿风笃定的语气,温景心底的担心才淡去了那么一些。
身体稍微有了些劲儿。
但这股劲儿却好像是强加在心底的安慰,随着夜风的吹拂,还没走几步,便已从身子漏出。
到最后,温景全身上下仅剩下思念。
她想他了。
他说过,最多两月,他就会回来接她。
可这才一柱香,她就开始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