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真的很小。
混战结束之后,我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见到训练结束后集体聚餐的帝光篮球部。以至于到后来碰见的次数实在太多,他们的经理桃井五月甚至摸清了我基本的行动轨迹。
周一关东煮,周二寿喜锅,周三文字烧,周四万物皆可天妇罗,周五会在印度菜法国菜和中餐之间摇摆。下一周会打乱顺序,不过都有规律可循。
“你不太喜欢重复地吃某一样喜欢的菜品。而且从上面的记录来看,深海是不用上课的吗?这样可不行哦?老是翘课的话会有□□烦的吧?”
“......”
何等可怕的女人。
细心又开朗,高高瘦瘦长得还很漂亮。几乎整个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上。
最重要的是明明同龄,我在桃井五月旁边却会显得像个小学生一样。
无论身高,还是胸围,我自惭形秽,但她的熟络并不让我讨厌。
“深海——!!”
何等熟悉的窒息感......这个阔别了将近三年的拥抱,又一次让我想起了当初被桃井五月抱在怀里□□的日子。那绝非什么美好的记忆,我也不想重温她胸部的触感。
然而当事人不这么觉得,桃井抱着我,“我好想你啊深海!明明给你写了那么多明信片,为什么一直不来桐皇找我?”
“有话好好说......桃井你先放开我......”
“不要!”她很干脆的拒绝了我的提案,“放开了你肯定会马上躲到赤司君身后去吧?!再让我抱会,就一会!”她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脑袋,亲昵得一如从前,好像这三年的空白不存在似的。
所幸我的两只手是自由的,它们还有向赤司求助的机会。我伸手向后抓到赤司的衣服,大概是衣领的位置,一阵猛扯。
如果他不帮忙,那要死就一起死吧。我十分决绝地想。
“好了桃井,放开她吧。”赤司顺着我的绝境求生中激发出来的蛮力靠近了不少,我从桃井充满遗憾的应好声中挣出之后立刻往后撤去,结果后脑勺撞到了赤司的下巴。
或许是我从小就很少受伤的缘故,我对痛觉的敏感达到了某种近似病态的地步。
每次遇到太宰先生我不挣扎的原因就是想少给自己找点苦头吃。太宰先生说自己怕疼,我觉得想死的人才不会怕疼,又很好奇怕疼的人又为什么会想死?
今天本来是很开心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阳光越来越像夏天,我还顺利完成了和雄英方面的对接工作。
可为什么我的久别重逢里没有感动只有倒霉和化不开的别扭呢?
我捂着后脑勺趴在榻榻米上。这姿势再加上冰帝制服外套的颜色,肯定让我看上去活像条海胆。
有一瞬间我就是想要趴着不动了,这个蜷缩着不用把脸面向任何人的姿势非常有安全感。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我没头没脑地越想越委屈,后脑勺又胀又痛,赤司肯定也很难受,可我现在没工夫关心他。
桃井惊呼着我的名字,一边连连道歉,一边伏在我身边问我哪里受伤了。
赤司摁着我的肩膀,叫我起身让他检查一下。
“迹部,你不去关心关心?”
来之前忍足侑士就有这顿饭肯定吃不好的预感。按他家部长的性格,他绝对是喜欢一个人会直接说出口的类型。可面对中原深海,他却不能把这份直白和喜爱摆到明面上。
他的好奇心当然驱使过他询问为什么,得到答案却出乎意料的很简单也很符合道理。
——因为太喜欢了。
如果像那位森先生所说,“可爱到就算进了眼睛里也不会觉得痛的程度的女孩”如果是真实存在的话。
那个人对他来说大概就是中原深海了。
“不。把她逼得那么紧的人一个就够了。”他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兵荒马乱,“现在过去只会让她更难受。”
那你总这样按兵不动,要是被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军师把这个问题藏在肚子里,恋爱这事他这个完全没有过经历的也说不准,反正迹部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帮忙搅局,尽可能减少中原深海与对面相处的时间。
这做法虽然有违公平竞争,也不够君子,但对面那位赤司少爷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善茬。
东京真的有那么小吗?
这间屋子里这么多人,大概只有中原深海才会这么觉得。
然而等那朵趴在地上的蘑菇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撑起身子坐好的时候,忍足侑士看见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心想:
完了,现在似乎已经不是会不会被捷足先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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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桌白鸟千织是个恋爱老手。
她自诩自己截止目前的人生中,看上的男人除了迹部景吾没有一个能逃过被她冠上“前男友”如此殊荣的机会。
虽然一听就是在吹牛,但她确实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也的确不仅限于一两次。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获得向我描述在多巴胺与荷尔蒙的干涉之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会做出那些蠢得令人发指的荒唐事的资格。
“蠢事?那可太多了。比如我和我初恋分手的那天,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把眼睛都哭成核桃了。”
我曾经也因为中也食言而哭过一整晚,为了自己伤心难过的事情落泪算不上什么蠢事。于是我说pass,这个不算。
“那......我说我前男友的行吗?”
我点头同意了。
“好的,那么,我第二任男朋友为了追求我,曾经打扮成了相扑选手的样子站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拿着玫瑰花等我。”
“他没被当成变态抓进警局吗?”
“当然被抓,我们家旁边的治安可好了。”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显然很为此感到自豪,“这算蠢事吗?”
“相扑选手也还好吧......”我单手支着下巴,“起码他没有理智全无地脱得全身赤条。”
“......中原深海你真的很严格。”白鸟千织苦恼地缠着自己的头发,如是抱怨着我的挑剔,“而且心理接受能力也很好,其实你才是变.态吧?”
“有吗?我只是想知道喜欢和爱能让人变得多盲目而已。”
“你的问题未免也太难为人了。多少小说家哲学家都没搞明白的事情,你就要求你同桌说个所以然出来。”她不客气地冲我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个渣女啦渣女,你没发现班上的女生都不和我说话吗?”
我不在意她们,为什么要发现?我用中性笔的末端挠了挠头,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我可不想被谁“无心”听去,再被谁“无意”添油加醋地广而告之一番。
“你要说多盲目,这也得分人。”她突然叹着气,又将话题转回“喜欢和爱”之上,“有的人生来就是熠熠发光的为人所爱的,而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爱会让人变得有多盲目我不知道,但爱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是真的。”白鸟千织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恋人之间的爱,父母给予的爱,朋友互相的爱。各种各样,但都是如此。”
光是在意一个人在意得不得了的时候,无论这个人是朋友还是恋人,他的存在都会让你既快乐又痛苦。
喜欢一个人的话,大概就是把这种快乐和痛苦翻个百八十倍。
那天白鸟千织张开手臂向我比划它们之间差距的样子,实在令我印象深刻。
午间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投落在地上,扭曲又古怪,让人心里发慌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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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后脑勺终于没那么痛了,情绪也没那么崩溃了,我才放弃了继续当一只海参。
就在刚才,趴着的那会儿,我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重大到足以影响我今后的人生规划,同时或许还会给中也带来许多麻烦,但我认为自己现在显然还不具备喜欢或者爱一个人的能力。
因为仅仅只是在意赤司和迹部两个人的冷战关系,就已经让我很头大了。
所以要是没办法确定自己是否会在将来喜欢或者爱上一个人的话,那么就首先从源头抓起。
于是我决定了。
从现在开始到某天我真的不是突发奇想想要恋爱的时候,都不要再触及任何有关恋爱的话题和事情了!
以及,既然我现在的这些烦恼不为人知也无人分担的话,那我就不要去在意了!
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两个人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
反正我不管了!!!
第25章
025东京一点都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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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凉太的主业是学生,副业是模特。经常因为摄影需要全国各地的到处乱跑,不过他最常去的还是东京,因为他的国中母校帝光就在这里。国中时期他就开始以平面模特的身份活跃出现在各大杂志的封面或内页上,直到升入高中也还与当时结识合作过的许多甲方们有着联系。
所幸海常在神奈川,距离魔都横滨不远,距离东京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距离,交通便利省心,他没理由也没必要推拒合作方抛来的橄榄枝,就当没事散散心,领略领略JR列车外来来回回的风光也行。
比起同龄人,他算是个大忙人,平时有文化课的学习,学校篮球队有训练,课余时间还要参加拍摄工作。
好不容易等黄濑凉太结束了一天的日程——今天是来东京拍摄初夏特刊的封面,他正到处逛逛打算给自己放松心情,突然放在校服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马上接通,“真是难得一见,小赤司竟然会给我打电话,老天爷要下红雨了吗?”
来电的是他国中时期篮球部的部长,赤司征十郎,各方面都称得上绝世天才的怪物。
然而怪物打的电话,要说的通常都没什么好事。
但黄濑还是接了,毕竟是曾经的部长,承蒙了许多照顾,他打从心底敬佩这位带领帝光三连霸的人。
哪怕曾经的三连霸,他只参与了其中两次。
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的语气,礼貌且疏离,又隐隐的有一丝丝常年居于上位的压迫感,对方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诶?让我叫上黑子他们一起去池袋的烤肉店?——啊没有,我现在就在东京,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要叫上小桃井?”
也是,总不能让你帮忙,连理由和目的都不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黄濑的错觉,他好像从赤司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难道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他暗自琢磨着,直到听完赤司的话。
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女孩子吗?!那个看起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啊不对,喜欢的期待值都未免太高了。光说赤司会对什么样的女孩子感兴趣,一直是当年帝光中学的七大无解谜题之一。(剩下六个是紫原敦的胃到底有没有底、青峰大辉的鞋到底有多少双、桃井五月的笔记本上到底有多少人的黑历史、绿间真太郎用完的幸运物到底会怎么处理、黄濑凉太到底有没有圈外女友、以及黑子哲也到底是谁)
“那么,我可不可以斗胆请问一下那位小姐的芳名?”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八卦之心,甚至兴奋期待。
赤司说:你认识她。名字是中原深海。
黄濑噢了一声,听到名字之后,反而平静了不少。
倒不是他不记得中原深海,或者对这姑娘印象不好。
只是在惊喜之余,他又觉得好像没那么意外。
因为说起中原深海......那可是比帝光中学七大谜题还要神秘的存在。
毕竟哪有在横滨上学的人天天跑来东京的,路费开销啥的就不说了,她自己也不觉得往返路程累人,每次见面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吃吃喝喝。
你要是以为她是个逃课的垫底辣妹,赤司还会告诉你,别人其实是立海大偏差值一百的年级首席。
你要是又以为她只是跑出来吃吃喝喝,她有时候还会在你面前直接过肩摔翻一位成年男性。
而像她这般看起来只知道成天玩乐的无忧无虑富家女孩,有时候又会说出些以假乱真的血腥事件,就仿佛她真的亲临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总之,中原深海之凶残足以令人瞠目,不禁叫人叹道:
怪物的朋友也是怪物。
他看了看赤司,又看了看那个浅金色长发的小个子女孩,心中涌起此番感慨,自以为不可谓不准确。
毕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特殊的人能吸引无数的普通人,但最终只会与自己的同类走到一起。
他自己对此便深有感触。
虽然这样说起来很傲慢,但对于黄濑凉太来说,哪怕在刚开始打篮球的那一阵,信手拈来的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
他的运动神经好得出奇,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怪物?
不过好在彻底输给过青峰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人生的乐趣,从此勤勤恳恳oneonone,醉心比赛与练习。
所以能将这个不情之请拜托给你吗?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掐断了黄濑的回忆。
即使对方看不到,他也还是点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不过既然要叫上小桃井的话,小青峰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的吧?”
他都能想象到时候小青峰肯定要讥笑着拍手叫好地说:想不到那个赤司也有这一天!
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电话对面的赤司笑了两声说,他是这样的性格,也没办法。再说本来就是我请你们帮忙,调侃两句也不是不行。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调侃归调侃,但两句就够了,再往上我可就要拿剪刀戳人了吗......
去年全国大赛期间发生的事情,黄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想到上上一次赤司联系他(上次是新年贺年),还是为了通知他们不要分散之后的首次集合不要迟到——虽然明明赤司自己才是最后到场的那个......
他啧啧两声,心道果然只要地球还在转动,大千世界就还是会有新的奇迹发生。
比如铁树开花啊,老树发芽啊,以为可能会靠家族联姻结束单身生涯的怪物有了喜欢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