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绮里眠
时间:2020-05-27 09:20:25

  没有人应答他,身后有轻得宛如风吹落叶的声音有节奏地渐靠渐近。
  虎哥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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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冰冷的轻笑声传进虎哥的耳朵里,仿佛就贴在他的耳后,那笑声也并不像是真的在笑,而更像呼吸穿过喉咙的一声破音。
  虎哥猛然屈肘,向后撞去。
  空气中飞溅起血花,勾出看不见的透明丝线的影子。肘弯的坚硬骨突撞上了柔软的肌腱,狩猎的少年果然迫不及待地接近了他的猎物。
  虎哥对臂上传来的痛感视如不见,骤然回过头去,咧开的口中鲜血淋漓,一口血痰向身后激吐而出。
  晶莹的刃光在血水里一闪而过。
  黑衣的少年却微微顿足,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从容不迫地偏过头躲了开去。
  四下的风声停止了,谢石在鬼魅般的疾掠中现出身形来,出手如电,刹那间扼住了虎哥的咽喉。
  他年纪还小,骨骼稍显纤细,但扣在脆弱的喉骨上,笃定得像是钢铁铸成。
  “呃、咕——”
  虎哥控制不住吞咽的动作,混着血的口涎却咽不下喉咙,从嘴角滴滴答答地漫溢出来。
  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咕哝声。
  他眯起眼看着谢石,眼前的少年也用一双深沉而纯暗的眼注视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握在他掌心里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而只是一条狗、一只虫子、一坨无意义的垃圾。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孙老丐身边看到他的样子,他挡在碍事的老不死面前,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后来老鬼死了,他帮忙收拾了老鬼的后事,以为把这匹小狼收服在了身边……
  他也一直、很温顺,很听话……
  如果不是谢石自己……
  眼前昏黑的一片,呼吸也再难以为继。
  恍惚之中有辘辘的车声响起,打破了濒死的寂静。
  有人来了吗……
  是不是……
  虎哥的念头没有人知道,谢石手上微微用力,拖着成年男人庞大的身体向后退,抬头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架四乘的车子拐过街角,突兀地出现在街道上。
  分明是天气正好的夏日午后,空旷的街道上不见行人,车中的人却仿佛全然不觉得怪异,或者说,这架车本身就已经足够怪异——寻常驾车的役畜无非是牛马驴骡,这架车前套着缰的却是四头高大温驯的鹿,蹄声“嘚嘚”地自顾自向前驶来。
  谢石眸光缩紧,单手扼着虎哥挡在了身前,一手垂落在腰间,身形向后疾掠。
  车子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厢帘轻揭,露出一只皮肤松弛、筋脉虬曲的手。
  谢石紧紧盯着掀开的帘幕,片刻之后,有人叹息着,扶着车辕走了下来。
  出乎谢石意料的,来人竟然只是一个鬓发苍苍、身材消瘦的老人。
  他看上去年纪已近耄耋,但身形并不伛偻,就给人一种矍铄而盎然的感觉。独自下车之后,他的第一眼并没有落在明显正在行凶的谢石和虎哥身上,而是定定地看着两个人身后,槐树的阴影里,倒在血泊之中的老秀才。
  虎哥喉间发出无意识的“咯咯”低响,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老人终于转头看过来,目光与谢石刹那相接,谢石扣紧了掌中的短刃,肩膀因为蓄势待发而微微弓了起来。
  老人却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就是阿石吧。”
  他注意到谢石微耸的手指,平直沉凝的嘴角微微拉了拉,语气带了些温和,道:“我是孙捭阖和童秀才的……旧友,你不必担心。”
  谢石眉心微动,绷紧的身形终于稍稍松了些许。
  孙捭阖是他的义父,世人只会叫他“孙老丐”,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邋遢又颓废的老鬼,竟然曾有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名字。
  而书院的老先生姓童,双名秀才,但镇上的人叫他“秀才公”,都只当按老先生功名称呼,至少在谢石所知,镇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老头的真名——以前不过是他义父,如今只剩一个他。
  谢石眸光微敛,看着老人徐徐地走过来,半蹲下/身子,不顾满地的的血迹,将血泊中的童秀才头和腿都扶正了。
  阿斌的尸体就跪在一旁,短刃搅烂他的心脏,使他濒死的时候整个人都蜷曲起来。
  “你先把他放下吧。”老人忽然道:“阿石,你再抓下去,他就要死了。”
  谢石沉默了一呼吸,掌心微微一抖,虎哥像一只满鼓的破旧麻袋,“砰”地一声倒在了一旁。
  老人似乎意外于他的放手,回头看着他,问道:“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谢石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不,我要让他活着,千刀万剐。”
  老人沉默,片刻之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声与外表全然不符,有种说不出的激昂顿挫,树枝上扑簌簌地一阵响,午憩的雀鸟被惊飞,又三三两两地落在不远的围墙上。
  谢石面色一变,身形微微一晃,已经骤然掠到了树下,手臂舒展,撑在一根粗/壮的干枝上。
  小姑娘湖水绿的裙角在浓密的叶影里一闪,晃动幅度原本就十分轻微的粗枝重新稳定下来。
  老人对上他锐利的眼瞳,失笑着摇了摇头,见他并没有继续动作,问道:“不把人带下来?”
  谢石淡淡摇头,老人并没有追问,而是扭过头,重新静静地看着童秀才的遗体,忽然道:“阿石,你是我要找的人,而我,也是你要等的人。”
  “孙捭阖临死的时候,大约曾对你说过……”
  他说着,看着谢石抿紧的嘴角,问道:“怎么?”
  谢石神色冷漠下来,道:“我没有等谁。”
  老人沉默片刻,温声道:“阿石,我这一趟下山,才知道孙捭阖已经死了。你两岁的时候,就记在了我的门下。我和孙捭阖约定,十年后来带你离开。”
  “无论是孙捭阖还是童秀才,命数都远不应绝于此。这也是我们定下十年之约的缘故。”
  “而你,注定是我的衣钵传人。”
  他声音温和,却如流水无孔不入,无视谢石的抗拒和敌意,潺/潺渗进他耳朵里:“即使你能为他们报仇,难道以后你永远都要失去再报复吗?如果你有足够的地位,这些宵小之辈,又怎么敢伤害你重视的人?
  “你有足够的天赋,迟早会成就一番大器,但也有无数的人会嫉妒你的天赋,想要把你折断在没有成器的时候。
  “你随我回山,天一庄就是你的后盾,即使有人嫉恨你、忌惮你,他们又怎么敢对你动手呢?
  “阿石,你好好地想一想,如果他们,”他随手一指旁边的虎哥和阿斌:“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他们还敢吗?”
  谢石微微闭上了眼,槽齿不由自主地“格格”作响。
  ——他们命数不该绝于此。
  这些年供他衣食、授他道理。
  就在半日之前,还有人叮嘱他“出门在外万事经心”,答应他会好好活着,炫耀着聪明的小徒弟……
  如果就这样屈从于命数,却有谁来替他们拨正“命数”?
  他的抗拒这样明显,老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是星盘出了差错,他早就已经带走了谢石,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还要再开口时,却看到谢石抬起头来,刹那之间的目光说不出的凌厉。
  上善老人心头霍地一跳,方欲再开口说些什么时,少年的神色却已经平缓下来,沉声道:“我跟你走。”
  上善目光一动,紧紧地盯着谢石,道:“阿石,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同为师说。”
  谢石伫立片刻,却只是静默地摇了摇头。
  他垂着眼,身手灵巧地蹬上树干,顷刻之间重新落回地上,怀中已经抱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小姑娘紧紧闭着眼,歪头枕在少年肩上,双鬟散乱,长长的羽睫覆在眼下,衬得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呼吸平缓,如果不是腰/腹间有个硕大的灰色鞋印,几乎要让人觉得她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上善早就察觉了树上的小姑娘,神色间毫无惊异,问道:“这是?”
  “她是先生的徒弟。”谢石虽然也不过十二、三岁,但身量挺拔,把怀里的小孩比得越发纤弱,垂眸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时候,目光终于有了些真实的暖意。
  他虽然来得迟了,但只消看着现场的痕迹,也将当时的情形猜得七七八八,加上一旁地上散落的篮子、碎银和书册,更把小姑娘的来意彰显得明白。
  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做,楚烟。
  先生心里把她当唯一的弟子,她也没有辜负先生的爱护,大概先生在天有灵,总算能有一件事稍稍慰藉。
  谢石沉声道:“我把她安顿好,就跟你回去。”
  上善老人颔首,目送着少年沿着长街离开的身影,围墙的阴影里忽然走出数名劲装男子,沉默地在上善老人身后停下了脚步。
  上善老人沉声道:“分四个跟着小公子,不要让他吃了亏。”
  又指了指身边的童秀才、阿斌和虎哥,沉默了片刻,道:“都收拾了吧。那个活的,不要让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不好有没有二更,看我能不能写完吧qwq
  很快就要离开小镇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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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谢石带着昏睡中的楚烟回到南桥楚宅的时候,只有楚烁一个人在家。
  不知道是因为谢石身上隐秘的血腥味吓到了楚烁,还是出于什么缘故,小男孩在给谢石开了院门之后,就躲进了屋里。
  他闩上了正屋的门,隔着门板壮起胆子,凶狠地对谢石说话:“她住在后屋,不要进我的房子。”
  谢石想起雨夜里闭不上的窗扇,北向的房间里裹着被子取暖的小姑娘,静静地看了楚烁一眼。
  门缝狭窄,拉出细长的光柱,楚烁被陌生少年不带情绪的一眼刮到,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还要说些什么,少年人却已经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沉默而平静地绕过正房,向屋后走过去了。
  堂屋的门静了片刻,试探着重新打开了,发出“吱呀”的轻响,还没有全开,院门口却重新有了响动,四个身材高大精壮的男子鱼贯走了进来。
  门“啪”地一声再次合上了。
  谢石没有理会前院的响动,他把怀中的小姑娘安顿在榻上,在房中逡巡了一圈,拎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倒出半盏冷水来。
  茶壶里没泡着市井人家惯喝的碎茶末,就显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泛黄显脏的茶渍,一对杯子扣在壶边,普通的白胎瓷,朴素的盏壁,杯底画着朱粉的小花,笔画清丽又朴素,手指碰上去的时候沾了颜色,才看出是描的胭脂。
  谢石目光落在指尖那一点轻薄的胭色上,仿佛看见了瘦瘦的小姑娘是怎么趴在桌边上一笔一划地在素瓷杯上描画,把这间潮/湿而阴翳的房间拾掇得干干净净,在背阴的窗台上努力地伸展着枝叶,开出向阳的小花来。
  从前屋那个小东西的反应看……
  他心里度量着念头,走到窗前把窗屉都推开了,兜头涌进来的空气冲淡了他身上不轻不重的血腥味。
  天一庄的四名侍卫站在了门口。
  谢石侧过头去,一双眼将四个人逐一地打量了一遍。
  杀意升腾的凛冽眼神天一庄的侍卫们见得已多,已经怡然不惧,目光炯炯地回视谢石,但少年却并没有如他们意料一般用凶狠来做下马威,扫过来的视线深沉而冷静,像一潭窥不见底的静水。
  按常理说来他如今还只是刚刚可以替父兄做些琐事的年岁,突然逢此大变,又忽然面临身份和地位的巨大转变——虽然几人暗中护卫在上善老人左右,已经见过了他之前眨眼杀人的狠辣手段,但狼崽子生来就会啖人血肉,却难能衣冠上座,一扭头就撑得起人上人的架子。
  上善老人认谢石为弟子,话里话外还透出要把衣钵传承给他的意思,但天一庄的从属对未来的主人也有自己的考量,主弱则臣强,即使上善老人真的要把天一庄交到谢石的手上,彼时的天一庄也未必还是今日的格局。
  天水卫左使巫马臣在对上谢石的视线之前,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一朝得道坐地飞升的少年人,一面多少有种天命在我的膨/胀自负,一面面对着飞升之后截然不同的环境和人事,也总会有种不由自主的露怯,用极度的自傲装饰自卑,偷偷模仿别人的举止,就像那个初到邯郸的异乡人。
  现成的例子如今还在客栈里——那个叫桓康的少年人,一样是荷叶镇闲帮出来的野小子,听说流落江湖之前还曾经是个富家小少爷,从那日忽然被真人看在眼里带回来之后,行动趾高气扬的,一转眼就撑不住露出破败的里子来。
  何况是一个——
  巫马臣微微凝住了。
  他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收敛了眼里若有若无的审视,那一点挑衅的心思更不知道团进了哪个角落,少年的神色冷静如深水,并不使人生畏,但很多时候,没有情绪本身就比许多激烈的情绪更加沉重。
  谢石没有和几名侍卫斗法的意思,收回了视线之后,就淡淡地吩咐:“分个人去西街的集福客栈,请掌柜嫂子带几个人来服侍楚姑娘。再分个人到保宁堂去,请坐诊陈大夫来给楚姑娘看伤。”
  巫马臣闻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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