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下——touchinghk
时间:2020-06-03 08:27:47

  冥冥中有各种各样的缘法,也许今日做下的善事,来日可以救自己一命。
  
  茉莉看着一头雾水的小海,扑哧一下笑了。
  “有个老伴儿多好啊,万一赵大爷过几年在家里晕倒了,还得靠他的老伴儿送去医院,救他一命呢。”
  
  “头发长了,都遮住眼睛了。”茉莉拉着小海坐在桌前,拿起了一面小镜子,“姐姐帮你剪短一些吧。”
  
  小海第一次知道她还会剪头发,屏住呼吸感受那冰冷的剪子贴着他的额前。
  可她的手是那样温柔,温柔得像一阵清冷的微风。
  
  满室静谧,满室茉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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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赵大爷成为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不仅得到了社区的表彰,还获得了公司奖励的十万元奖金。
  
  可他最近有个难言之隐。
  失眠。
  
  每到晚上,赵大爷就不敢睡觉,生怕睡着了之后自己又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又是半梦半醒的一夜过去,赵大爷愁眉苦脸地从床上坐起来,没精打采地出门。
  
  可他刚刚推开房门,就闻见一阵扑鼻的香气。
  他低头一看,房门前竟然放了一盆缀满白色花朵的茉莉花。
  
  赵大爷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弯下身去看那盆花,却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您…您醒啦!”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赵大爷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一个圆圆脸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搓着手,站在门口等着。
  是前些天他救下来的,险些被那厨子砍死的厨子老婆。
  
  “一直想来找您,亲口道声谢!那天要是没有您,我恐怕就没命了。”
  她说话声音小小的,很忐忑的样子,见赵大爷没有接话,便颤着手递出了一个塑料袋。
  
  “听说您那天…是来买包子的,还夸过我养的花儿好看…”她结结巴巴的,“我也没啥值钱的,就这手艺还行,街坊都夸过…”
  赵大爷愣愣地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发现了几十个白白胖胖的圆包子,香气扑鼻。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遇上来道谢的人,怔了几秒,也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厨子老婆朴实地笑了,利落搬起地上的花盆,抬脚就走进了屋。
  
  单身老汉独住了几年,屋子里头怎么也说不上多干净整齐。
  赵大爷有些手足无措,厨子老婆却没有一点嫌弃,捡起地上的抹布擦起了桌子。
  
  “你把包子放到冰箱里去。”她自然而然地吩咐。
  他“哎”地应了一声,却挠挠头:“冰箱…冰箱漏电。”
  
  厨子老婆停下手里动作,回身看着他,圆圆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这地儿哪还能住呀…等明儿,换个住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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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赵大爷,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拿着十万块奖金,开了一家包子店,还娶了一个会蒸包子的贤惠老婆。
  好像是发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一样。
  
  赵大爷从此以后,再也没吃过发霉的馒头。
 
大风车(一)
  大风车吱呀吱扭扭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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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冬天,最容易生病。
  
  小海大病了一场,本来就瘦削的身形更是消瘦下去,巴掌大的孩子脸,竟然能看见锋利的颌骨。
  他安安静静靠坐在墙边的小凳子上,看着桌前玩着泥娃娃的茉莉。
  
  这些天来他更沉默了。以往还能露出的小孩子模样,现在几乎再难见到。
  
  对于有的人来说,成长是阵痛。
  对于另外一些人,成长是越来越痛。
  
  “姐姐,你这里总是没有客人,能开得下去吗?你有钱吗?”小海突然开口。
  孩子大了,渐渐明白了钱的重要。
  
  “没客人…对我来说是好事呀。”茉莉回过头,笑着说:“放心,总少不了你一顿饭。”
  她伸手推他:“快,外卖来了,你去拿吧。”
  
  半地下室,本来也听不见半点敲门的声音。
  小海将信将疑出了门,打眼就看见穿一身黄衣服的外卖员停下了小电驴。
  
  他接过装着麦当劳的塑料袋,一言不发回了地下室。
  “以后初中毕业,我就来你这里打工好不好?”小海拆汉堡的包装袋,小心翼翼得像是在拆礼物, “上学太累了,学校里的那些人我也不喜欢。”
  
  茉莉眸中波光一闪而过,又极快地恢复了自然。
  “快吃吧,不是说很想吃麦当劳么?”她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到底是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都差不多。
  也到底是孩子,苦恼的事情,原本都应该差不多。
  
  那天早上小海起床的时候已经头晕脑胀,妈妈急着上班,他一贯懂事,再难受也不敢说,强撑着去了学校。
  体育课踢足球,他硬挺着跑了两圈,忍不住趴在操场旁边的花坛上吐了。
  
  同学都是孩子,最是没什么同理心的年龄,嘲笑来得直白又刻意。
  小海半跪在操场的花坛边,捂着肚子,听着耳边或尖锐或厌恶的嗡嗡声,将他议论得好像一块行走中的垃圾。
  
  他惨白着脸撑着自己站起来,转身抹一把嘴,就想去拿扫帚清理干净自己的那堆呕吐物。
  还是保健老师看不过眼,送了他去校医院,给了他一杯热水端在手中。
  
  小海像一抹被放弃的孤魂,孤零零地坐在雪白的床单上,直到手中那杯热水已经冰冷,还没有看到他的妈妈出现。
  
  那天下午,他等到窗外能看见夕阳,才等到了被保健老师七八个电话催来的母亲。
  而她铁青着脸,领着他回家,却在门都还没打开的时候就先兜头冲他的后脑来了一巴掌。
  
  “知道不舒服不早说!到学校里去丢我的人!”
  
  她厌恶地看着他,像看一块早该被扔掉的垃圾。
  他默默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天晚上他等着她睡熟之后偷偷下楼。
  洗头房的灯果然亮着,房门大开,像有一个人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橘色暖灯,是不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家的温暖?
  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进来。
  何况这不是刀山火海,这只是住了一个年轻姑娘的,有些诡异的小小洗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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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在家里待了十天,妈妈每天出门匆忙,连唯一的儿子中午吃什么也不管。
  可他也不在乎。
  
  等妈妈出门,小海默默穿好衣服,径直下楼,总能看见洗头房里亮着的暖灯和打开的房门。
  茉莉就在这里等着他,有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只听着她哼童谣都能度过一整个上午。
  
  能吃饱,不受冻,不必每分每秒都为挨打而担惊受怕。
  一个孩子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可你病好了,总要去学校的呀。”茉莉歪着头看他。
  小海垂下眼睛,避开她的眼神,放下了手中汉堡,不再吃了。
  
  “哎呀,你这孩子。”她哼了一声,“忠言逆耳,怎么一点实话听不得?就算我让你留在这里,你妈也不肯的呀。”
  她嘟囔着,捡起盒子里的鸡块塞到他嘴里,塞得他连小小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同学…”茉莉笑眯眯的,“不然…我陪你去上学吧?”
  小海眨眨眼睛:“你…陪我?”
  
  她郑重其事点点头。
  小海呆住了:“可是,姐姐你现在已经…多少岁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去上小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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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灵街小学最近风靡一种木头/枪/玩/具,皮筋挂在枪/托/上当成子/弹,砰地一下能弹出去好远。
  
  李凯华这一阵子在班上是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他玩皮筋枪玩得最好,一枪就能精准地打到高高的树枝上,惊起一树灰扑扑的麻雀。
  
  可是今天下午,他明明是对准树梢上发射了皮筋,但是不知道怎么,却偏偏打中了老师办公室窗台上放着的花盆。
  
  褐色的花盆砰地掉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
  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哄地一下散去了,只剩下李凯华一个人,傻呆呆地看着刚刚推开窗户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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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凯华被留堂了。
  其他同学下午三点半就可以放学回家,他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教室里。
  班主任原本在教室里陪着他写检查,可是快五点的时候却被教导主任叫去开会,便吩咐他:“快点写,等下我回来看过之后,你再回家!”
  
  写作文本来就是李凯华最头痛的事,更何况要写一篇三百字的检查。
  李凯华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自己的笔,一圈又一圈。
  他还不太熟练,每转一两圈,铅笔便咚地一下掉落在桌子上。
  
  寂静的教室中,一声声的“咚”,像是不知何处传来的脚步声。
  冬日傍晚,天黑得早,五点刚过,教室里就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李凯华一个人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周围全是空空荡荡的桌椅,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怕。
 
大风车(二)
  教室里越来越暗,李凯华鼓起勇气走到门口,拉开了灯。
  白炽灯刺啦一下亮起来,越发显得教室外的走廊黑乎乎的。
  可是挂在墙顶上的风扇不知为何,也跟着转动起来,慢慢的,一圈圈。
  
  傍晚的校园,连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扇叶呼啦呼啦的转动声。
  冷风从头顶上一点点地灌进来,从衣领,从袖口,从每一个衣服的缝隙,像肉眼不可见的冰冷小蛇,在他的皮肤表面穿梭。
  
  李凯华坐在座位上,努力集中精力去写自己的检查。
  可是脑海中却像有个小小的声音,总是怂恿他抬起头来去看头顶的风扇。
  
  会不会掉下来?会不会突然转得非常快?
  有没有听过一个…几乎每个学校都有的鬼故事?
  一个深夜留堂的同学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房顶上的吊扇却突然掉了下来,旋转的叶片削掉了他半个脑袋。
  
  满身是血的孩子在地上爬,凄厉的呼救声响彻空荡荡的教学楼。
  可是没有人救他。
  地上留下了蜿蜒的血迹,黑黑的走廊里最终留下了一具只剩半张脸的尸体…
  
  李凯华被自己脑海里的小剧场,吓得魂飞魄散,抖着手收拾书包就想先从学校跑回家。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在越紧张的时候,越容易发生一些“意外”?
  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李凯华,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疼了起来。
  
  那疼痛太难忍,像是尖刀在肚子里搅了几下,搅出无穷的压力直奔他屁股上的某一点。
  所有的恐惧都被另外一个更基本的需求替代——他想上厕所。
  
  男厕所在走廊的尽头,要经过七八间无人的教室。
  李凯华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手指头,拼命抽气忍着——直到一股不详的气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再不去上厕所,等下班主任回来,他会丢脸到死!
  小孩子脸皮薄,又正是自尊心强的年纪,李凯华深深吸一口气,夹着腿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站在教室门口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猛地探出头。
  
  还好,走廊里没有什么半个脸的尸体,所有的恐怖都只是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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