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点点头,将手腕伸出去。
沧浪仙答应了明璋要在人前装得仙风道骨,但又气女皇看不起她,此时也不愿触碰她,便一抖袖口,抖出根细丝绕在女皇腕上。
此举反倒是叫女皇开了眼,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过了片刻,沧浪仙收回细线,开口道:“陛下中毒了。”
“什么?”女皇惊得猛地坐起身,又头晕眼花地跌后去,“是何毒,可能治?”
沧浪仙点点头,“能治,不过若是再晚七日,便救不了了。”
说罢,她自怀中取出个瓷瓶,递过去,“这是我拿大半身家买了药炼的,吃了能多抗几天,待我先做好解药。陛下这些天最好不要操劳了。”
女皇拿着那药瓶,迟迟不敢入口,又有些在意沧浪仙刚刚没有自称“草民”,面上十分纠结。
沧浪仙在那边快要压不住暴脾气了,明璋忙拍拍女皇的手,“母皇,儿臣先行带神医去准备解药了,再为您传几位太医来。”
女皇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想着叫太医先验一验这药,便点点头,“好,如此便辛苦你奔忙了。”
“对了,”她又想起来什么,“神医,璋儿这双腿可还能治?”
久病床前无孝女,明璋却时时来看她,如今又寻了神医来治病,相反明钰不仅一月一次未曾来过,反而因为自己要重新上朝而发了回脾气。
两相对比,女皇那脆弱的心又偏向明璋一些,既是内疚又是感激,又起了些补偿的心思。
沧浪仙想起明璋的吩咐,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不行,伤到了要紧处,治不了了。”
女皇有些失望,明璋却笑着道:“无妨的,孩儿已习惯了如今的生活,母皇无事便好。”
女皇感动地点点头,握住明璋的手,“你自小便有能力,朝堂上多盯着些,你盯着,母皇放心。”
这是看着老二不中用,又来骗着自己来卖命了。
明璋心里冷笑,面上却十分温顺,“是,儿臣多留意。”
女皇满意地躺下,明璋与沧浪仙便自行退下。
“明太女,你每日这般演戏不累啊?”沧浪仙早已憋得难受,一出宫门便问出了口。
明璋目光复杂:“累,但是不累便保不住性命。”
“我看女皇对你还可以呀?”沧浪仙还是不解。
她太纯粹,生命里除了上官白便是药材,不懂这些人心复杂。
明璋迎着日光,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这些,都是我每日演戏才得来的。”
沧浪仙满头雾水被上官白接走,明璋靠在马车壁上,笑得满脸苦涩。
她好累啊。
又是两月过去,腊月初八。
“殿下,今日厨房熬了腊八粥,快尝尝甜不甜!”湘兰捧着个大瓷碗跑进来,摆到桌上,却见明璋被她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面上好大两只黑眼圈。
“殿下怎么变成食铁兽了?”湘兰去拧帕子让她擦脸,“殿下昨夜没睡?”
明璋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睡不着。一想到马上要大婚,便紧张得心砰砰跳,躺在床上也是紧握着拳头,恨不得时不时蹬个腿。”
湘兰忍不住笑出声,“殿下今日可得养好精神了,不然明日季公子见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明璋愁的直想撞墙,干脆把自己装晕也倒省了这麻烦。
“我再睡会儿,粥你先端去吃吧。”说完,不顾湘兰阻拦,她又砸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今日哪怕是吃药,也得睡饱了,明晚可是要闹腾到半夜呢!
明璋紧闭双眼,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婚,会注意阿缨身体的,找沧浪仙开点药给大家都补补,诶嘿嘿~明天洞房请牢记!
并且表示如果大家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卜日十的专栏自白,说不定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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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腊月初九, 天边泛白,明璋睁着眼躺着,直直盯着房梁, 面上满是期待之色。
昨日睡了一天, 又带上前半夜, 她现在可是十分清醒, 已在脑中将大婚流程走了好几遍。
反正距离去迎亲还有足足两个时辰,不如再温习几遍昨日虎翼拿过来的册子?
她从枕头下翻出本线装的巴掌大的册子, 从第一页翻开,借着天大亮前那一丝微弱的光线,细细研究。
那册子上赫然三个大字——避火图。
太女府整个拿红绸红纸裹了一圈,喜气迎人,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了门, 直奔宰相府而去。
明璋行动不便,不宜像其他女子一般骑高头大马, 便寻了个敞篷的撵,脊背挺直着,满面春风。
行至宰相府门前时,只见一名门童撒腿便往里跑, 边跑边喊, “迎亲队伍来啦!”
明璋从撵上下来,推着轮椅进了门。盼了许久的夫郎,她要亲自接出来。
季濯缨盖着盖头,一身大红嫁衣, 布料红得发亮, 顺滑地垂下,祥云萦绕着四爪蟒, 错落着纠-缠-在一起,衬得他肩若削,腰若束。
竟是拿那雪蚕丝做了嫁衣!
新嫁郎本该叫妻主背出门,怎奈何明璋起不得身,只好叫季良代劳,明璋推着轮椅跟在身侧。
路上,她牵住季濯缨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阿缨,今日未能背你出门,他日会补回来的。”
盖着盖头的季濯缨,僵了一下,随即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婚前母亲请了人来教他成婚礼仪,其中一条便是在盖头掀起前不能同妻主说话,怕打断了吉运,日后不能长长久久。
是以他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回应明璋,但又怕她多想,才微不可查地点头。
季良背着自己辛苦养育十五年的儿子,就要送到另一名女子手上,心中有些酸涩,没忍住开口:“佩玮,老师这么多年,唯独在意这一颗掌上明珠,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他受罪。老师在这里请求你,好好待他。若日后不喜欢了,也将他好生放回来,我带他走得远远的,不做纠缠,只是别伤他。”
季濯缨对于出嫁,本满是喜悦。在他看来,自己嫁了人也并未与母亲生分,他想母亲了随时便可以见,明璋绝不会限制他。
直到此时,季良慢悠悠地吐出这么一番话,才叫他意识到,自己出嫁了便的的确确不再只是母亲的孩儿,他同母亲仍然亲近,却再不会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他多了一人爱他,母亲却失去了唯一的至宝。
心中漫上酸意,他掉了滴泪,慢慢洇进季良脖颈,随即一发不可收拾,抽噎出声。
明璋牵着他的手紧了紧,“老师,学生会拿实际行动证明,学生此生不负阿缨,请您一直盯着,监督我,鞭策我。”
顿了一下,她又开口:“阿缨,你嫁了我,你的母亲便也是我的母亲。日后我们妻夫一体,好好孝敬母亲。”
季良也轻快地笑了笑,“是啊,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哭成个小花脸,妻主嫌弃怎么办?”说着,调侃地看了明璋一眼。
明璋忙慌得摆手:“不嫌弃不嫌弃,阿缨怎样都好看!”
她这求生欲极强的模样成功将季濯缨逗笑,三人之间的氛围不再凝滞。
走出府门时,除了盖着盖头看不清脸的季濯缨,剩下两人都是笑着的。
“佩玮,我将儿子交给你了。”季良将季濯缨背到喜轿里,没叫他脚沾一下地。
明璋郑重地点点头,“学生占了天大的便宜,日后,定不会死在阿缨前头。”
季良拍拍她肩膀:“大喜的日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出发吧。”
明璋点点头,将岳母安排到后面的轿子中,上了撵,“回府!”
迎亲的队伍接到了新嫁郎,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朝着太女府而去,一路上被百姓围着看,时不时撒些喜饼喜糖,引来一阵抢夺。
抢到的百姓总是少不了一句吉利话,明璋耳边充斥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类的话,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抑不住。
太女府大门洞开,早已请好礼部的礼官来做司仪。
队伍停下,明璋在礼官的引领下来到季濯缨轿门口。
“请殿下敲轿门!”习俗本要轻踢轿门三下,只是明璋腿脚不便,礼官便将这习俗改为轻敲,倒也贴心。
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明璋上前屈起指节轻敲三下,掀开帘子。
“阿缨,来,把手给我。”
礼官手里备好的红绸瞬间没了用处,只好眼睁睁看着太女殿下手牵手的引着正君下了轿。
季濯缨手心里有些潮湿,想是紧张了。明璋安抚地捏了捏他,轻轻牵动,“慢一点走,当心脚下。”
太女殿下坐着轮椅,凭白比正君矮了一截,可在场无一人觉得违和,只觉得太女殿下既温柔又体贴,能娶到京中闻名的季公子,似乎也不是靠运气。
在场有围观的男子,见状面露艳羡,也悄悄同伙伴耳语,“其实太女殿下这般风华,虽然腿脚不便,可若要我嫁,我也愿意。”
伙伴白他一眼:“可别做白日梦了,金锅配玉盖,殿下还就要季公子来配。”
那边两人已行至门口,礼官高喊:“跨火盆!”
季濯缨停下脚步,一手拎起过长的嫁衣下摆,仔细从盖头缝隙里寻找火盆的方向。
明璋早已询问过礼官,生怕季濯缨受伤,将那火盆缩了又缩,此时仅有两个拳头宽,内里也只是有些许小火苗,只要脚略微抬高,便可轻轻松松跨过。
她压低声音,“别怕,我教着你走,不会伤到。”
季濯缨点点头,果然顺利过了跨火盆这一关。
之后便是拜堂。
女皇用了沧浪仙的药,身体精神了不少。她那身体里果然被下了另一种毒,两毒作用,药性相冲,才叫她险些丧命。此时解了一种,只剩下追命,便好了许多。
此时她端坐于礼厅主位,而季良随迎亲队伍同来,此时也被迎着坐上主位,略比女皇低些。
明璋抬眼看看,女皇并未带着蒋综坐在高堂之位,还算是有些心意,没在大喜之日给自己找不痛快。
厅中挤满收了喜帖前来观礼的官员与皇室,礼官站定,见一对新人也已就位,便高声道:“行庙见礼,奏乐!”
喜乐奏起,明璋与季濯缨齐齐跪与香案前。
“一拜天地!”
两人对着香案一拜。
“二拜天地!”
拜过了女皇与季良。
“夫妻对拜!”
两人转过身子,面对对方缓缓弯下腰,直到头顶相触。
“礼成!”
厅中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祝贺声,明璋紧紧牵着季濯缨的手,带他往卧房而去。
“姐妹们!季公子乃京中贵公子之首,皇姐又贵为太女,平日难与他们二人说几句话,今日何不一同去闹个洞房,也叫皇姐融入咱们的圈子?”明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眼里满是恶意。
同她交好的贵女也多不是什么清贵之人,一听这话,顿时起哄着要跟着去闹洞房。
季濯缨有些瑟缩地抖了一下,明璋瞬间便暴怒。
明钰此人不诛,难解她心头之恨!
癞蛤蟆跳到脚背上,又想咬人又要恶心人,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明璋也不同她们客气,冷声便道:“孤脾气不好性子独,夫郎不愿被人瞧,皇妹若还愿意吃一口喜酒便留下吃酒,若想卧房了便回府睡觉!”
女皇坐在上首,面上十分尴尬,但她到底懂些人情世故,忙开口训斥:“钰儿,你皇姐大婚你凑什么热闹,快去酒席那边寻个座位坐下!今日既然璋儿不愿,朕也希望诸位留她们小妻夫独处片刻?”
女皇放话,自然无人敢质疑,明钰也只好咬着牙出去。
自从母皇病了,便对自己生分了,现在更是开始护着明璋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不管众人心中怎么想,明璋急吼吼牵着季濯缨细嫩的手就朝婚房而去。
宫中请的男官早已等在婚房,见她们进来,忙笑着迎上来,嘴里的吉利话不要钱地往外吐,说得明璋心里舒畅。
这男官本是要趁着明璋外出宴客的时间,再临阵磨枪教季濯缨些“好东西”,可明璋迟迟不走,甚至拿起了桌上托盘里的秤杆。
“殿下不可啊,这盖头要晚上才能掀!”
明璋扭过头,问他:“那盖头不掀能进食吗?”
男官笑笑:“殿下,那当然不行了,天下男子都是这般的。”
明璋皱眉:“阿缨今日晨起便未进食,再饿到晚上怎么能行。礼是死的人是活的,无妨。”
语罢,她叫那男官出去,便执秤杆上前要挑盖头。
男官无法,只得暂且退下。
屋内只剩两人,明璋扔下那秤杆,上前捏住盖头两角,微微一掀便钻进去,与季濯缨面对面。
他今日被上了些妆,眉毛上的杂毛被剃去,又上了眉黛,面上的小绒毛经过开面后不再明显,反而光滑得吹弹可破。唇上被点了口脂,更是娇嫩欲滴。
此时,被她惊了一下的季濯缨双目瞪大,微微启唇,满脸茫然。
明璋被这可爱击中,控制不住地吻上那期盼已久的唇瓣。
两唇相接,二人皆是身子一震。
季濯缨眼睫扑闪几下,缓缓合上。明璋轻笑一下,将他唇瓣舔了一圈,“甜的。”
季濯缨睁开眼,见明璋笑得宠溺。
她将盖头掀开,叫季濯缨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好了,盖头掀了,可以说话了。”明璋捏捏他的脸。
季濯缨本也不是什么刻板守礼的人,对此并无异议,反倒是开口,“你少喝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