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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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风尘仆仆赶回京城,一进城门,便被早已等候的莫坤、索长友“请”进宫里。
  御书房里,皇帝阴沉着脸,将一摞供状摔到他脸上,喝问接踵而至:“去两广做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了?
  “安排细作到官员家中?
  “要心腹攀咬太子?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要造反不成?!”
  梁王的心立时凉了半截,二话不说,跪倒在地。锦瑟居然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这怎么可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皇帝用力一拍龙书案,“你倒是说话啊!”
  梁王竭力镇定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情真意切地道:“儿臣是父皇的儿子,亦是臣子。儿臣有罪,沾染了坏风气,听凭父皇发落,唯请父皇息怒,不要伤了龙体。”
  莫坤看着,眉梢微不可见地扬了扬。这厮是真有的说,也真会避重就轻。
  皇帝睨着他,目光微闪,“朕要你解释。两广、锦瑟的事,你得给朕个说法。”
  梁王抬眼望着皇帝,落寞地笑了笑,“他们怎么说的,便是怎么回事,儿臣全认下便是。”一副破罐破摔的落魄样子。
  皇帝端详着他,起先只有狐疑,后来,视线定格在他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人便没了戾气怒气,片刻恍惚。
  莫坤心里苦笑,知道父子两个且得磨烦着,一时半晌可不会有结果,便恭声告退。
  皇帝倾心的女子是谁,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喜欢柳眉、凤眼、左眼下有淡蓝色泪痣的女子。
  莫坤的姐姐、端妃都是如此样貌。
  莫氏红颜薄命,端妃却有福气,梁王的双眼、泪痣随了她,长相应该没少帮他的忙——皇帝瞧着他,就会想到端妃的样貌,再记起钟情的女子——莫坤估计是这么回事,放到别处,是特别可笑的事,可到了天家,谁也不敢笑,也打心底笑不出。
  到此就没锦衣卫什么事了,只需看皇帝给个怎样的发落——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与他钟情的女子相似的眉眼,敌不过他的猜忌之心。
  莫坤希望梁王这次惨一些,这样的话,他给太子的人情分量就会重一些。蒋云初没掺和这些,彼时让他不要对太子提及他,说不稀罕送这种人情。
  他稀罕,稀罕得很。
  当日,梁王留在宫中,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端妃赶去一起跪着,没过多久,被皇帝遣人请回了后宫。
  梁王这一跪便是两日,直到体力不支几欲昏厥,皇帝才让他回王府等候发落。
  梁王回到府中,唤来心腹,问:“在安排了?”
  心腹答是。
  梁王按了按眉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小憩片刻。
  睡去之前,仍觉匪夷所思:恰如布好的网平白现出了个偌大的洞,真如大白天里见鬼了一般。
  尤其锦瑟,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委身于他、服药小产也无半句怨言,对他的情分是一回事,想要名分是另一回事——他许了她名分,又在临行前细细交代过她很多事,她发毒誓应下了,怎么一进北镇抚司,就把他给卖了?
  是锦衣卫的刑罚过于惨无人道,还是生了别的枝节?
  他只相信是后者。
  应该是有人算到了锦瑟的弱点且巧妙地利用了起来,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
  可那个人是谁?藏在重重迷雾之中。别说他眼下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便是保持着全然的清醒冷静,恐怕也难以推测出结果。
  但是——梁王咬紧牙关,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会知晓那人的身份,定要让那人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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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奇葩们④沈家
  奇葩们沈肃/
  翎山书院,陆休负手走在荷花湖畔。
  正是午间, 阳光明媚, 轻风和煦,展目望去, 碧色掩映间,朵朵荷花端然开放, 清雅柔美。远处,有衣袂翩然的女公子,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这样的场景, 似曾相识。
  是了, 若再多一个她,便能回到几年前那一日。
  那时他只想专心教导颜颜、阿初, 两个孩子依赖他,他亦不能没有他们装点岁月。
  家族对他的选择很是赞同, 祖父说多沉淀几年, 再好不过, 但书院一些事情, 也要兼顾起来,先打下一些根基。
  有事没事的, 他便来书院看看。与沈清梧结缘之后,两人偶尔会在书院相见。
  相约在荷花湖畔,只有那一次。
  因着沈家要他入仕他不肯答应,提亲的事陷入僵局,她心情特别不好, 无心赏看美景,只哀伤地看着他,“这样下去,怎么成?”
  他说:“你也与他们的心思相同。”不是询问,看出来了。
  她委婉的道:“长辈们也是好意,男子该有鸿鹄之志,尤其你这样的人。”
  他有些失落,也没掩饰,“看起来,你并不了解陆家,更不是真的识得我。”
  “那你是怎样的人?”她说,“甘愿一生做闲云野鹤,得个桃李满天下的美名么?位极人臣之后,也会得到那个美名。”
  他忽然间就不想说话了,沉默了一阵子,与她交了底:“你要嫁的是陆休,还是为你谋取荣华富贵的陆休?”尽量说得委婉,还是带着刺儿。
  她被那些刺儿刺伤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建功立业、成家立业,本就是男子本分,你怎么还咄咄逼人起来了?”
  他只是问她:“第二次相见,我便与你说过,来日要到书院做教书先生,对不对?”
  她哽住。
  他心里五味杂陈,凝着她,说:“你看中的是昔年状元郎,不是我。”
  她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而他,只能由衷地说:“抱歉。”
  她没有认清陆家与他,他又何尝认清了她?
  首辅的外孙女、沈大学士的女儿,才华美貌名动京城,想要夫贵妻荣、无尽风光,是多正常的事。陆家是庙堂士林之中比较独特的存在,并不能满足她对前程的期许。
  他早该掰开了揉碎了与她说,早该与她,擦肩而过。
  有的感情再纯粹不过,非彼此不可,只要相守便安然。
  有的感情是陆休与沈清梧,有计较,很世俗。他能为她付出的有限,她亦不能为了他甘于清静时光。
  而且,她是骄傲的,或许坚信自己能够改变他——“为了我,也不可以?”她这样问他。
  那一刻他确定,彼此是一场很美亦很俗的误会。他没犹豫,“不可以。”
  她恼了,“那要怎样?我要死要活地嫁给你?要我付出的比你多?”
  “你付出了什么?嗯?”他也有了火气,“这其中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多么可笑,对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他们斤斤计较,俗得掉渣。
  她没再说话,负气离开。
  这一次的不欢而散,只是反目的开端。
  他们连好聚好散都没做到。
  小厮走过来,低声禀道:“沈大学士已经到了半山腰的风亭。”
  陆休颔首,离开书院,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山风清凉,鸟语花香,他又陷入回忆,没了平时的警觉。
  随行的小厮察觉到有人远远地尾随,回望一眼,窈窕清丽的身姿入目,想到女子与先生的羁绊,犹豫一下,没提醒,甚至回身打手势提醒女子,走另一条岔路。
  大学士沈肃见到陆休,如何也做不到声色自若,神色很是别扭。
  见礼落座之后,待得小厮退至远处,陆休单刀直入:“梁王殿下的人,找过沈家。”
  沈肃避重就轻,“沈家与诸多门第皆有来往。”
  陆休笑容玩味,“打太极就免了,说些旧事。
  “我提亲前一年的科举考试,出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主考官是你,受了委屈的是翎山书院的学子。
  “那件事,当初握着人证物证的是陆家,如今是我的人。
  “为此,请你做些事情,不过分吧?”
  沈肃陡然变色,思忖后却是哼笑一声,“涉事的人得了补偿,如今做官的有之,在国子监的有之。”
  “我说了,那些是翎山书院走出去的人。”陆休抖开折扇,摇了摇,“但换言之,你对梁王也该这样理直气壮,可你没有。”
  沈肃仍是避重就轻:“从哪儿走出去的人也一样,时过境迁,你所谓受委屈的人还在,得到益处、给他们委屈的人却已不见踪影。不对,还有我。可你能指望我自己跳出来承认?承认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
  陆休一点儿火气都没有。
  不生气,动辄跟这个衣冠禽兽生气,早气死了。
  他语气幽凉:“那么,那些不见踪影的人到底去了何处?”
  沈肃反问:“难道你要告诉我,人在你手里?原来诗书传家、底蕴最是深厚的陆家,也有本事让几名官员销声匿迹?”
  “我办不到,只是恰好识得一些乐于路见不平之人。”陆休取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笺纸,放在石几上居中的位置,“明日辰时,去这地方看看故人,听说他们过得很不好。”
  沈肃惊疑不定地看住他,好半晌,说出口的却是:“那你到底要怎样?当初就用这件事拿捏沈家,这不行那不行,恨不得我们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你。口口声声钟情清梧,可你给她的只有难堪!
  “别总一副高高在上清高得不行的样子,陆家若是无所图,便不会有那场闹剧!
  “清梧死心眼儿,还在等你,你就算不能善待她,也不该这样为难她的父亲!”
  听起来是胡搅蛮缠,其实是在打感情牌。
  而这样一番话,真的激怒了陆休。他低低地冷笑一声,视线寒凉,使得眸子如鹰隼一般,徐徐道出隐忍太久的话:“陆家有所图?
  “陆家根本就瞧不起你这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当初我放下非她不娶的话,家族才选择成全,权衡了轻重,安抚那些在科考舞弊中耽搁了前程的人——提亲之后,我才知道这些。
  “说白了,家族给我脸,那些人给陆家脸,没你那些脏心思。
  “要我入仕,为的是控制住我,让考场舞弊永远被压下去,你再无隐忧,并非认定我是可用之才。
  “我与沈大小姐,以你那个自以为是的脑子,像是认定了我一面等她一面与沈家置气?
  “多虑了。我对人,只有珍惜与舍弃。”
  说到这儿,他伸手将字条收回,起身时笑容冷酷,“你与那些人,私下相见不如公堂对峙。沈大学士,助纣为虐是不能够了,如何应付昔日从犯对你的指证,才是当务之急。”
  语毕,阔步走出风亭。
  沈肃一张脸早就成了猪肝色,“你……你等等!”说着话,急匆匆追上前去。
  陆休走出去一段,瞥见素淡身影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立时停下脚步。
  沈肃看到面色苍白的女儿,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休黑着脸望向小厮。
  小厮腿肚子直转筋,但并不后悔这一次的自作主张。她沈清梧当初是怎样对待先生的?凭什么一直自以为无辜?
  沈清梧身形摇摇欲坠,噙着泪光的明眸来回看着陆休与沈肃。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落,终归是没做到,晶莹的泪水簌簌滚落。
  陆休凝她一眼,微微颔首,步履如风地走远。
  她明白那些事也好。相信她难过一阵便会释怀,重新安排余生的路,不用再与他耗下去。
  沈肃主持的那次科考,不但泄露考题给行贿之人,更将翎山书院几名学子答得出彩的考卷交由行贿之人誊录一遍,至于那几名无辜的学子的考卷,用白卷代替。
  谁给他的胆子?——陆休生出这疑问的时候,才明白官场已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陆家选择劝说几名学子从长计议,是为他,更是衡量过局势之后的选择:张阁老是沈肃的岳父,杨阁老又是个不办人事的,便是闹起来,有士林撑腰的学子,不大可能斗得过相互包庇的一众官员。
  与其冒险行事,落个诬告官员的下场,倒不如由陆家帮忙周旋一番,再应试,不求照顾,只求一份公允的对待。
  陆休知情后,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愤怒,但那时真的非常喜欢她,愿意放弃一些东西,换得与她长相厮守。
  可惜,沈肃在她面前,简直把他捧成了文曲星下凡。
  张阁老那时是否知情,知道多少,他说不准,但是无疑,张阁老非常认可沈肃的说法,没少敲边鼓。
  于是,她对他生出了本不该有的期许,再也不能做他眼中淡泊通透的沈清梧。
  他永不会说她虚荣,好高骛远。还是那句话,她应该想要更多,是他当时头脑发热,也拎不清。
  沈肃看出他认定了她,一直做张做乔,他被恶心得不行,在等的只有她一句,我嫁你。
  可她没有。
  荷花湖畔不欢而散之后,沈夫人与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人对他说,求娶她的人大有人在,他若再不抓紧,她们就要选个比他更有上进心的。
  他不相信她会幼稚至此,当面询问。
  她神色冷淡,说那的确是她的意思,又说在她心里,儿女情长与锦绣前程的分量相同。
  小孩子一般置气,威胁,一定要他为她付出更多。也理解,但不接受,当下说那你随意,我无所谓。
  她回到家中,邀请才子佳人品诗论画,没多久,竟与一名小有名气的才子传出了闲话,那人托人登门说项,沈家一如对他,不给准话。
  他没生气,只是心冷了,失望了,请说项的人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那样个置气的路数,他再活多少年也接受不来。
  她找到他,责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打退堂鼓会害得她被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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