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至于另一位媒人张阁老,经了沈家的事情之后,便推说精力不济,下衙后便要歇息,不管这件事了。
  情理之中,大家随他去。
  贺夫人得空就去蒋家,看望腹部已然隆起的辛氏,总是叮嘱她:“不要为两个孩子的婚事劳神劳力,只管撒开手,让兄弟两个看着办。”
  辛氏感激地一笑,“云桥和阿初也叮嘱过我,让我只管安胎,尤其阿初,给我选了几个出挑的管事,连内宅的事都不让我管了。”
  “这就对了。”贺夫人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辛氏的腹部。前一世,在她记忆中,辛氏始终不曾有喜。这般喜人的事,让她对自己的重生生出更多庆幸。
  有时候,贺师虞会去翎山书院,找陆休说说话。
  一来二去的,蒋云初不让贺颜下厨的事,传到了贺夫人、辛氏耳里,两个人提起来,总少不得一阵笑。
  “这样个娇惯的法子怎么行?惯得颜颜不懂事,以后惹你生气怎么好?”贺夫人虽然心里熨帖得很,见到辛氏,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
  “颜颜哪里会惹人生气,您别管这些。”辛氏笑道,“只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便什么都有了。”
  贺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婚期定下来之后,贺师虞开始亲自给贺颜筹备嫁妆,那架势,让贺夫人都惊到了:他自己的小金库有两万多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又从账房取了六万两,一并交给妻子,“不管什么,都要给颜颜准备最好的。”
  贺夫人不免犯嘀咕:“阿朝的聘礼,你做甩手掌柜的,轮到颜颜,就是这样,不怕阿朝吃醋啊?他又不是捡来的。”
  贺师虞哈哈地笑,“以后整个贺家都是阿朝两口子的,我们理应多贴补颜颜一些。再说了,阿初手头富裕,聘礼定然少不了,不信你就瞧着。”
  贺夫人无奈地笑,“幸亏两家人口简单,要不然,以你们这个胡来的法子,真会乱了规矩,害得孩子们不合。”
  过了中秋节,蒋家那边的聘礼到了,果然被贺师虞说中了:足足一百六十六抬,只聘金就五万两。
  贺夫人心想这倒好,风风光光定亲之后,颜颜要风光大嫁——近二十年里,她就没听说过哪家的聘礼有这么丰厚。
  贺师虞见准女婿上道,心里舒坦得不得了,偶尔又耍坏:“以后我们添了外孙外孙女,倒要看那小子怎么娶儿媳妇、嫁女儿,都照这规格来的话,他可得一直赚大钱。”
  贺夫人忍俊不禁,“你这厮,说到阿初就没好话。”
  贺师虞理直气壮的,“把我宝贝闺女拐走了,我看他顺眼才怪。”停了停,说起了一度常挂在嘴边的话,“真好意思啊,仨吉日,不是二月就是三月,就不能让我多留颜颜一年半载的?回头见到他,得训他一通。”
  贺夫人笑得手脚发软。这时候就看出来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老丈人看女婿,则是恨不得鸡蛋里头挑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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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休得知颜颜、阿初婚期定下来之后,得空就翻翻自己的账册,要给颜颜添些嫁妆。
  何莲娇考虑到了这一层,私下里请命:“先生,您给颜颜添嫁妆的事,就交给我办吧?”
  陆休凝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少给我添乱。”
  何莲娇笑道:“不就是把好东西都给颜颜么?我比照着账册,去库房里挑选,保证让您满意。到时候我列出个单子,您瞧着不行,我再改。”
  陆休思忖一下,颔首,“也行。”这类事,他还真懒得亲力亲为,只是提点道,“颜颜喜欢我私藏的书籍字画、我的笔墨,你斟酌着多给她选一些。”
  何莲娇欣然点头,打趣道:“瞧您这意思,跟嫁女儿似的。”
  陆休就笑,可不是么,嫁女儿似的。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似是一转眼,他家小气包子不但长大成人,且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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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志回京三日后,去了一趟梁王府。
  奉命看守的锦衣卫自是不愿放行,他笑得张狂:“要老子向皇上讨一道恩旨再来?有那个必要?”
  锦衣卫琢磨一番,自觉自家头儿在皇帝面前没这位吃香,忍气吞声了,请人进门。
  方志与梁王说了好一阵子话,且是不允人在近前。
  莫坤转头就把这事情禀明了皇帝,本就该说,而且不管有用没用,他都乐得给方志上眼药。
  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
  皇帝不以为意,说方志该是去找梁王询问一些事情,他刚回来,不会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莫坤面上说皇上圣明,心里则想着,他方志兴许就是料定你会这么想,才会招摇行事。
  出宫时,方志等在宫门口,戏谑地笑问:“莫大人是不是去皇上面前夸我了?”
  莫坤没搭理他,心里却是气得不轻。年头不少了,还是不能习惯这种情形。
  没两日,出了一档子让莫坤心头狂喜的事:
  有一两广青楼花魁来找他,很大方地言明自己是待价而沽,今年春季,方志去了她所在的风月之地,出手便是一万两,买下了她。而今她寻到京城,为的是问他要个说法,想长留在他身边服侍。
  莫坤一直觉得蒋云初有点儿神叨,私下里拉上他,一再讯问那花魁。
  花魁名叫阮玉,不论怎样盘问,说辞都未变过。
  莫坤兴/奋得摩拳擦掌。寻花问柳在皇帝眼里或许无伤大雅,但这时间可很有意思:莫坤该去的是西北的大漠,要么是两江,他却去了两广,这不明摆着阳奉阴违么?
  私心里他得承认,把自己换成方志,大抵也会那么干。但他不是方志,他命好,不用每隔三二年就要离京找人,还找到了足以取对方半条命的证据。
  再三向蒋云初求证,确信阮玉供词属实,他再次去御前告状。
  皇帝亲自召见阮玉。
  阮玉见到皇帝,吓懵了,跪在那里簌簌发抖,半晌做不得声。
  皇帝见状,缓和了神色,又示意索长友。
  索长友走过去,递给阮玉一杯热茶,和声安抚道:“皇上只是传你说说话,别怕。你若有冤情,皇上定会为你做主。”
  阮玉渐渐镇定了一些,皇帝问起方志的事。
  在莫坤与蒋云初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她说起证词来,详略得当,末了道:“奴家与方大人说过,宁死也不想混迹在青楼,求他与妈妈讨了卖身契,奴家做他身边一名婢子便知足。他应下了,却是又去过一次便杳无音讯。”
  皇帝问道:“你如何得知他身份的?”
  “是一名恩客见奴家苦苦等他,好心告知的,还帮我赎身,让我不妨来京城等候消息。”阮玉如实道,“我只见过那个人一次,他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见过一次之后,都是他的小厮传话、打点。”
  皇帝心想,妥了,方志那个混帐东西,被人盯上了却无所觉,怎么迟钝自大到了这等地步?他克制着,又问:“你现在想怎样?”
  阮玉现出犹豫之色,却不敢迟疑,索性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来京城之后,一些人说方大人很是张狂自大,这样一来,奴家什么也不敢要了,只求皇上开恩,恕奴家无罪。奴家不是想告方大人,只是想寻个容身之处,而今这情形……便算了。”
  索长友端详着阮玉,眼中有了笑意。她怎么可能真的想委身方志,定是得了有心人莫大的好处,在这时出面摆方志一道。
  皇帝也在斟酌,是谁收拾方志。莫坤么?不像,那是个不播不转的,也沉不住气,历时这么久、管挖管埋的这么个坑,手笔可是不小。
  可不管是谁,都是方志咎由自取,居然拿着他专门拨给他的银子去嫖了,实在不是个东西。最可气的,自然是方志不够警觉,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他与手下对差事守口如瓶么?
  皇帝冷声吩咐:“传方志。”
  阮玉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阵子,方志进殿来,瞥见阮玉时,脸色就变了。
  皇帝冷笑着望住方志:“识得这女子?”
  方志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心里只想一巴掌拍死那祸水。
  皇帝运了会儿气,猛然将手边茶盏掷到方志身上。
  方志不敢动。
  皇帝怒喝:“滚!闭门思过去!”
  也就是说,没什么大事,过一阵方志进宫请罪,事情也就过去了。索长友微微一笑。皇帝对方志这份儿宽厚,要是让太子、梁王知晓,不知道他们会气成什么样。而整治方志的人,可曾想到这一层?要是没想到,也够喝一壶的。
  总的来说,索长友对此喜闻乐见。有些事,他与方志要相互帮衬,譬如他借暗卫,方志需要他在皇帝面前适时地递两句话。
  随后,方志灰头土脸地离宫,瑟瑟发抖的阮玉也被皇帝打发了,让她找莫坤另寻出路。两个宠臣这样个掐架的法子,皇帝很不喜欢,那个不是喜欢给方志穿小鞋么?连带的给他善后吧。
  莫坤听完首尾,肺都要气炸了,在值房里转着圈儿地摔了好几个茶碗。
  蒋云初一笑置之。
  皇帝身边数来数去,就索长友、方志、莫坤、赵禥四个亲信,连赵禥那个德行的都能常年惯着,眼下怎么可能严惩方志。
  说白了,莫坤也一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货,皇帝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数落一通了事。
  蒋云初跟莫坤打过招呼,让手下将阮玉辗转送到十二楼,另行安置。
  阮玉是心思活络的女子,也得承认,很有些胆色,换个人,真不敢来京城唱这么一出。她要一笔丰厚的银钱,嫁个老实巴交的人。
  之于十二楼,这些都好说。
  丁十二则跟洛十三犯嘀咕:“你跟侯爷这次做的,是不是亏本儿的买卖?”
  洛十三但笑不语。阿初那个精刮的铁算盘,想亏本儿都难,只看这账怎么个算法。
  沉了片刻,丁十二说起赌坊的事:“赌坊的生意更好了,欠债的人也更多了,有些人的赌债,是不是根本就不用讨?”
  洛十三问道:“你指哪些?”
  “赵禥、赵子安之类。”
  洛十三摸着下巴,眉眼含笑。
  丁十二叹气,“只说赵禥那个无赖,他可是从去年就开始借大额银钱了,允诺年底还,到如今连句话都没有不说,还又跟他儿子借了大几万两。”
  “赢他们的都是自家人,把赢来的借出去而已,自然可以宽限个一两年。”洛十三道,“讨债么,那是迟早的事,时机未到而已。”
  丁十二听了,神色转为愉悦,“那就成。又是你跟侯爷给人挖的坑吧?”他不心疼银钱,只是受不了被无赖占便宜。
  洛十三一笑,“这全是侯爷的主意,我先前才懒得搭理那种货色。”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翻翻赵家别的账。”
  丁十二便知道他要去捕风楼,笑道:“别笑着进去,黑着脸出来。”
  “那是必然的。”捕风楼里的卷宗所记载的,好事真的太少。
  丁十二哈哈地笑,“我陪你。”
  “行啊。”
  接下来,完全验证了丁十二的猜测:洛十三调取了赵禥相关的卷宗,越看火气越大,脸色越来越冷。
  丁十二跟着看过一些,心情也不好,但因洛十三的缘故,情绪便缓和许多。
  当晚,蒋云初要调阅一些东西,来到了十二楼。
  洛十三陪他进了捕风楼,蹙眉道:“赵禥那个老纨绔,居然还有收受巨额贿赂的事,真是老天不开眼。”
  蒋云初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才知道?”
  “……”洛十三摸了摸鼻尖,“膈应人的事儿,我比起你,一向是后知后觉。”
  蒋云初微笑。
  洛十三扬了扬眉,“那种渣滓你怎么还不收拾?”
  蒋云初轻描淡写地道:“在官场,收受贿赂的比比皆是,不少这一个。”
  洛十三磨了磨牙。
  蒋云初看似陈述事实,实则存着宽慰:“风气就是这样,很多本来清廉刚正的人,为着能为一方百姓军兵做点实事,也只好随大流,不然就会被上峰同僚下属抱团儿排挤。不是谁都是赵禥。”
  “明白。但还是窝火。”
  蒋云初了然一笑,转而说起古氏那边的事,叮嘱道:“不要刁难那家人。”
  洛十三颔首,“放心。你要不要见一见古氏?”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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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于安静的氛围中,古氏蓦然醒来,对上的是满目漆黑。
  她循着固有的习惯,望向南面,却没如前几日那样,看到映照着月色微光的窗。
  下一刻,她闻到淡淡的花香,察觉到床铺十分松软舒适。
  就是这些发现,让她如坠冰窖,周身冰冷到僵硬——不知不觉间,她离开了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记起失去意识之前,在家中的耳房配制丸药,实在乏了,便伏在案上,想打个盹儿再继续,哪想到……
  先前两日便有种被人窥探监视的感觉,除了索长友,她不做第二人想。
  这时,她感觉到本已很糟的事态更糟了——有别人介入。索长友还用得着她,断不会这样做。
  身体能动之后,她坐起身来,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见床头有灯,又摸索到了一个火折子,便点燃了那盏小小的宫灯。
  来不及打量,便有一名少女轻咳一声走进门来,态度不卑不亢:“您醒了?稍后随我去厅堂,有人在等您。”
  古氏料定与少女多说无益,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答案,便规规矩矩称是。低头看了看,见自己穿戴一如睡前情形,便只将凌乱的长发梳理匆匆梳理,绾了个圆髻。随后,她随着少女到了厅堂。
  厅堂中,有身形颀长、一身玄色的男子站在临窗的桌案前,在插花。
  青花瓷瓶中,已错落着一些红色、橙色、紫色花朵。
  他不急不缓地将案上花枝修剪,放入瓶中,动作透着说不尽的优雅悦目,落入古氏眼中,却只有惊惧与不合时宜之感——她听到自鸣钟的声响,望过去,看到时间是丑时初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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