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吴二从中作梗,致使段秋鸿逃脱之后,顾星帷一直穷追不舍,他也是三天前才发现沈语迟失踪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沈语迟一个大活人,就算走失也不能不求救啊,而且他已经命人封锁整个猎场,就算她是走失,这会儿肯定已经找到了。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她被段秋鸿一行带走了。
顾星帷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输给顾韵这件事,毕竟他是家族从小培养的世子,自有其风度和心胸,失败了,打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也不必一蹶不振。只是她...她万不能出事。
顾星帷缓缓道:“也不必这般悲观,若她无用,段秋鸿也不会凭白抓她走,既然抓她,必然是因为她有用,想必当时,段秋鸿是想拿她来胁迫你。”
他紧皱眉想了会儿,最终还是道:“我写一份信,伯念你寻可靠的人传信给白龙王。”
沈南念经他一提醒,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只是仍面沉如水:“现在段秋鸿怕是已经回去了,你这时候联络白龙王,不怕他狮子大开口?”
顾星帷摇头:“语...沈姑娘人在他手里,现在不论他要什么,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他劝慰:“你放心,白龙王和段秋鸿虽和咱们立场不同,两人却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只要给够价码,想来两人也不会苛待你妹妹。”
沈南念叹气:“也只得如此了,只要语迟没事...”沈语迟被劫持的事,他就连白氏都没说,死死地捂住了,对外只说带她去别院玩几天。
两人还要再细细商议几句,一个传令的令官走进来回报:“按察使,您的请罪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顾星帷在事败的第二天,就向皇上递了请罪的折子,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提吴二干下的‘好事’。
皇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吴二做的事儿,他要是提了,反而像推诿责任,倒不如干脆揽下过错,这也是他的政治风度和素养了,况且作为一手策划此事的,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星帷点头,见令官还不走,便问:“还有何事?”
令官犹豫了下:“太子殿下...已经启程,怕是不日就要赶来登州,卑职斗胆猜测,太子可能是为了质子一事...”
顾星帷面色微沉。
......
裴青临一到白龙王的地盘,就收到了极热情的款待,白龙王还想凑上来给他个拥抱:“这次我儿能平安归来,多亏了裴先生。”
裴青临避开:“客气了。”
白龙王上下打量他,不禁一笑:“裴先生换回男装,我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卫令给裴青临和沈语迟都准备了新衣服,他的是一身银灰色广袖道袍,上面用银线绣了山水雾霭,端地是天人之姿。
白龙王又打趣:“话说回来,我正妻早逝,若裴先生真是女子,我必不放你。”
沈语迟默默瞅了他一眼,虽说白龙王是个俊秀人,但也掩盖不了他四五十的事,老头子一把年纪还这么骚。
裴青临笑笑:“我已有心上人了。”
白龙王竟脱口问了句:“男的还是女的?”
裴青临:“...”
主要是裴青临一身女装给他的冲击太大,白龙王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忙引着众人进去,又命人摆宴:“海岛上,别的吃食没有,岸上那些金贵海鲜,这儿倒是一抓一大把。”
段秋鸿也一身清爽的前来作陪,只不过他脖子上还留着被裴青临掐出来的印子,见着裴青临亦有些尴尬。他瞟了眼沈语迟,端起酒盏:“我敬裴先生一杯。”
沈语迟假装自己是个蹭饭的,拎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白龙王却不遂她的意,和裴青临寒暄了几句,表达感激之情之后,问道:“这是沈国公府的姑娘,沈南念的那个妹妹?”
裴青临看了眼白龙王:“正是。”
白龙王放下酒盏:“我有个请求,裴先生能否把她交给我?”
沈语迟呛了几下,裴青临极快地眯了下眼,神情危险。
白龙王沉吟道:“实不相瞒,今儿早上我收到顾星帷和沈南念送来的信,两人愿换回这位沈姑娘,沈南念倒还罢了,顾星帷来登州,帝都那个九五之尊可是给了他极大的权柄,他若是肯换,我着实能用沈姑娘换取不少好处。”
他忙补了句:“当然,我自不会吃独食,无论取得什么好处,我都和裴先生对半分。”他又冲沈语迟一笑:”我是守信之人,只要沈姑娘配合,我就保你平安回去。”
这样把沈语迟当成交还货物的语气,让她极不舒服。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被换回去了,只能紧张地瞧了眼裴青临。
裴青临淡道:“不换。”
白龙王怔忪:“为何...”
裴青临看了沈语迟一眼:“她于我有大用。”
白龙王先是疑惑,渐渐露出几分恍然,他目光在裴青临和沈语迟之间逡巡片刻,再不提此事,打了个响指:“听闻裴先生精通音律,倒是可以看看我们岛上的歌舞,和陆上相比如何?”
很快,堂内响起一阵轻柔如海浪,颇有异域风情的音乐。
六个衣物轻薄贴身,轻纱遮面的美人上前来翩然起舞,她们穿的是特制衣裳,一片片由松脂制成鱼鳞挂在鹿皮硝制的皮子上,下裳剪裁成鱼尾状,更衬出女子的丰盈身段。这几个女孩皆是身姿袅娜灵巧,一曲《鲛人舞》跳的是身姿灵巧,纤腰百折,鱼鳞也随着舞姿哗啦作响,煞是好听好看。
一曲舞毕,其余五个皆躬身告退,领舞的那个则立在堂中。
白龙王笑问:“海珠是我手下刘将的庶出女儿,也是我义女,她的舞姿在岛上也是数得着的。裴先生觉着,她跳的如何?”
裴青临这才扫了一眼:“不错。”
白龙王十分直接的:“不光舞跳的不错,她性子亦是乖巧可人,若是裴先生喜欢,我就做主让她服侍你,你觉着如何?”
白龙王一说完,海珠便十分识趣地摘下面纱,一双水润大眼盈盈地看了过来,袅袅娜娜地向他行了一礼。
沈语迟又想到,裴青临都二十了,他这样的未必娶了老婆,但姬妾还有桃花肯定不少。她这么一想,在裴青临名字后面的一堆叉号上,又默默地打了个叉。
她正胡思乱想呢,忽然肩膀一紧,落到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裴青临直接把她揽在怀里,修长手指慢慢梳理她的鬓发:“不必,我已有美人在怀。”
沈语迟:“...”不好意思,我喜欢海珠那样的。
第53章
幸好沈语迟还是比较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安静如鸡地靠在裴青临怀里, 由得他摆弄。
裴青临似是很喜欢她难得的乖顺, 唇角微翘, 忍住了低头亲亲她发顶的冲动。
白龙王也不强求, 又把两人看了眼,冲海珠一挥手:“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海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俊雅如天人的人物,这样的人,哪怕是倒贴她都愿意上前服侍的。听他拒绝了自己, 海珠面露失望, 还是不死心地向他看过去, 双眼灵俏地眨了眨, 大胆地朝他一笑。
美人这么一眨眼,沈语迟都想开口让她留下了。
她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要喜欢, 就留下呗,她模样着实不差, 而且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她觉着,裴青临没准是看她在跟前, 才不好意思留人的。
裴青临捻着她黑发的手一顿:“怎么?你喜欢这样的?”
沈语迟嘿嘿一笑:“那倒没有, 我喜欢娇小一点的,不过这种也可以啦哈哈哈。”
裴青临的脸跟瞬间被冷风刮过似的,漠然转向白龙王:“劳龙王屏退闲杂人等。”
沈语迟:“...”
白龙王一笑,抬手让屋里的多余人下去了。
沈语迟还比较有眼色, 瞧这架势,自己飞快地喝了一碗鱼羹,也跟着退了出去。
裴青临这回倒没拦着,只是命人捡了几样她爱吃的菜给她送过去,叮嘱她吃海鲜就不要饮酒太过。
白龙王在一旁安静看着,等人走了,他才一笑:“我万万没想到,如裴先生这样的人,也有这般多情的时候。”
他又瞪了眼段秋鸿:“这次是我犬子唐突,起了邪心,这才使沈姑娘受此牵连,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你想要什么,只管提就是。”
他原以为裴青临对那沈家女子无非是一时新鲜,现在瞧来他倒似看重得紧,裴青临并非池中之物,最好不要与之交恶。既然这样,他还得好好道个歉,万勿让两边存了什么嫌隙才好。
裴青临含笑看了段秋鸿一眼,段秋鸿给他看的脖子一凉,他这才道:“受这份罪的是她,我不会代她原谅什么,若段世子能让她谅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又是一笑,没说话。
白龙王本想劝和,给他这般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咳了声,意味深长地道:“沈姑娘可是出自沈国公府,裴先生就这般看重她?昔年沈贵妃和熹明皇后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他虽然久居海外,但对朝里的事儿居然还挺了解,他既知道裴青临的前太子身份,这话便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而且沈贵妃当年盛宠,力压熹明皇后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事。
他又叹了声:“我瞧那沈姑娘对先生,真不像有意的。”言下之意就是,裴先生你就别忒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心为人家考虑了吧,换点好处不实在吗?
裴青临慢慢笑了:“我是对她有意,她对我无心,可...那又如何?”他慢条斯理地道:“只要她留在我身边,我并不在乎她对我有心还是无心。”
这事儿他不必白龙王说,他心里自然清楚,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这世上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他,他也不信有人会喜欢他,他要的,无非是她日日能伴在自己身边,他能时时看得见她,这就够了。看得见摸得着,有什么不好?
白龙王给震了一下,搞半天裴青临走的不是两情相悦路线,人家搞的是强取豪夺。他犹豫了下,难得语重心长起来:“若要找个长久陪伴的人,还是两情相悦方好。我和内子少年夫妻,彼此心意相通,这才是长久之计,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裴先生还是慎重些吧。”
若是不求两情相悦的情分,那强求得来的人,也不会长久,他都怀疑裴青临这是真的喜欢还是占有欲作祟了。但他也知道,裴青临少时经历坎坷,想来感情的想法也与常人不同。
这到底是裴青临私事,他劝一句便转回正题:“禺强的解药我已命人加紧配制,再过三日应当就能配制完成,届时裴先生可以先试用一副,若是觉着没有问题,剩下的解药你可以拿回岸上,隔七八日用上一次,这个冬天一过,想必你身上的毒就能清干净了。”
裴青临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也不想与白龙王谈论他和她的私事,听他转了话头,他也配合着道:“多谢龙王。”
“这是应该的,你救下我独子,我怎么谢你都不为过。”白龙王又叮嘱:“不过这解毒的药汤既不能内服,也不可外敷,须得用一个大铜盆灌满汤药,底下燃火保持温度,人这时候再坐进去泡药汤,这时候才能起到效用。”
裴青临应了个好。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以后的合作,白龙王这才道:“裴先生先去休息吧,待解药配好,合作章程拟好,我会派人送给你过目的。”
裴青临被人引着退了出去,他随着下人进了一处宽敞的客房,就见屋里沈语迟抱着一匣子珍珠发呆,旁边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珠宝首饰,她见裴青临进来,举起匣子问道:“段秋鸿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字没说,就派人送了这么些东西来。”
这匣子珍珠澄净滚圆,微微泛着玫瑰粉的珠光,更难得的是颗颗大小都差不离,打什么首饰都尽够了,只怕比一匣子黄金还贵重,她自己也才二三装点门面的珍珠首饰罢了。
裴青临摸了摸她的头,她头发细软,摸起来缎子似的,手感极好:“你觉着消气了吗?”
沈语迟愣了下:“他是来道歉的?”
裴青临唇角微勾,嗯了声。
沈语迟‘哎呦’了声:“那我可得狐假虎威一把,他那天打我的时候,可用了好大的劲儿呢,到现在我脖子还疼着呢,就这么几箱珠宝就想收买我,做梦去吧!”
裴青临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颈:“哪里还疼?这里?还是这里?”
他找到她乌青的那处,拇指用力一按,沈语迟立即倒吸了口气:“轻,轻点。”
裴青临反而更加重了几分力道:“下回还敢不敢再喝酒了?”
沈语迟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立即又用了几分力道:“嗯?”
她疼的吱哇乱叫:“不敢了,我以后滴酒不沾!”
他唇角勾了勾,低头亲亲她的额角:“乖。”
沈语迟对他的毛手毛脚好不憋闷,于是转头把火儿全洒在段秋鸿身上,把段秋鸿折腾的生不如死,简直要把劫持沈语迟列为人生最后悔的事儿之一。
她除了折腾段秋鸿,还找到一桩事干,由于心理实在不能接受裴青临是个男人的事实,她这几天定点蹲守,准备挑他上厕所或者洗澡的时候,偷偷瞄上一眼,她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看一眼,她心里实在没法信裴青临是个汉子啊!
她最近简直魔怔了,以致于裴青临近来都给他骚扰的十分头疼。
她听说他今天要跑药汤,逮着机会特地溜了进来:“要不要我给你搓背啊?”
裴青临:“...”他扶额:“你真是...”
沈语迟为了掩饰心虚,十分热情的:“搓背一两,加奶五两,加花瓣八两,要是选全套套餐给你打个折,算十五两哦亲。”
裴青临一手随意地搭在浴桶上,微微斜她一眼:“亲一下多少银子?”
沈语迟给堵了个半死。
他微微直起身,揽住那把纤纤细腰,在她唇瓣上轻咬了下,又含住了细细尝着,呢喃般的轻声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他最后摸出一块玉珰塞进她怀里,戏谑笑道:“就算按百两银子一次算,这块玉也够我亲你好几回的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下回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