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笑:“顾按察使不是有现成的法子吗?他当初以白龙王质子为饵,在一场游猎设下陷阱,以此引前太子入套,咱们就有样学样,以曹国公为饵,去泰山祭拜天地,如此盛事,一同去参拜的人必然不少,声势浩大,前太子焉能放过这次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法子还真和顾星帷当初的法子异曲同工,不过区别在于,顾星帷用来钓鱼的饵是白龙王质子,太子用的饵是曹国公。
少傅不得不出言提醒:“殿下,顾按察使那个法子,当初可是失败了的。”
而且白龙王质子可是朝廷要杀的人,是人质,顾星帷可以任意把白龙王质子揉圆搓扁。但曹国公跟白龙王质子又不一样,曹国公年轻时也为邺朝立下过赫赫战功,纵然现在曹家颓败,但声威仍在,太子总不可能随意怠慢有功之臣,直接拿曹国公来威胁前太子吧?若他真对曹国公做什么,只怕参奏东宫的折子要向雪片似的飞过来了。
太子颇是自负:“孤也不是顾按察使,他行事有不少错漏之处,孤岂会和他一样?”
少傅心知这位东宫殿下是有些刚愎自用的,他只得换了个劝法,苦口婆心地道:“殿下...”这法子已经用过一次了,第二次用还能生效吗?前太子未必会再次上当。”
太子一笑:“此人最爱兵行险着,往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见他是自负之人,凭他的性子,必然会来的,届时我们就能将他收入网中。”
少傅不敢再劝,只得在心里苦中作乐地吐槽,前太子自负,可他有绝顶头脑和玲珑心肠,人家有自负的资本,您这...别又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
......
裴青临也在和卫令商议此事:“曹国公入登州了?”
卫令嗯了声:“曹国公说,若有机会,希望能和您见上一面。”这些年曹国公也没和裴青临断了联络,甚至曹国公还时不时对他暗中襄助。
裴青临垂了垂眼:“再说。”
卫令又道:“太子已经给登州有头面的人家都下了帖子,邀他们去泰山祭拜天地。”
裴青临不禁一哂,眼底微露鄙意:“果真自作聪明。”他点了点眉心:“这位太子明明是景仁帝的亲儿子,头脑才智倒和他半点不像。”景仁帝是难得明君,当初邺朝在隋帝手里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他接手不过短短几年,江山就显露出蓬勃之态,其帝王之才可见一斑。
卫令在心里回一句,您和隋帝也不像啊。才智就不说了,女色这点就南辕北辙,一个酒池肉林逍遥风光,一个苦兮兮地守着一个妹子,过的跟和尚似的。
他干咳一声:“泰山之行...您打算去吗?”他拧眉:“若是不去,就怕太子会对曹国公不利。”
裴青临偏头反问:“为何不去?”他饶有兴致:“好生布置一番,到时候还有热闹可瞧。”
卫令见他心有成算,也就不再多言了。
太子要去泰山登高,祭拜天地先祖,当然不可能单蹦一个人去,除了长义郡王这些天突发了急病不能起身,山东有名号且手头没有急事的官员,都是要跟着去一并祭拜的。
沈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沈语迟本来不想去的,没想到太子竟还记着她,特意点了姓名,把她加入了随行名单里。
沈南念倒还镇定:“祭祖之繁琐冗杂,非常人可以想象,太子届时应当不会有时间记起你,你若不去,反而易吃挂落。让太子留了心,反倒是不好。”
沈语迟一叹:“那我就低调点吧。”
裴青临一向是不掺和这些事的,但不知为何,他这次竟也愿意跟沈家一道去看看。
等到动身那天,沈语迟早起梳洗之后,换了身肃穆端庄的衣服,便去叫裴青临了。
她见着裴青临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居然在立身镜前对镜梳妆!
沈语迟说话都磕巴了:“先,先生?”
他今日穿了一身霜色交领对襟大袖衣,外罩同色罗纱衫,衣袂飘然,通身便是一段魏晋风流。
裴青临慵懒地勾着眉角,自镜子里斜斜看她一眼:“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裴青临平时穿女装沈语迟都已经习惯了,可他平时从不涂脂抹粉的啊!她现在很清楚他是个男人,瞧他这样,整个人都不好啦!
她颤声道:“你,你化妆?”
裴青临低笑了声:“好看吗?”
沈语迟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咋回答。他眼睛会勾魂一般,往她身上一瞟:“这有什么奇怪的?古时魏晋,贵族男子出门,多是要梳洗装扮的。”
沈语迟简直接受无能啊:“你又不是魏晋人!”她走过去到他身后,真心实意地道:“而且你的美貌已经臻至化境了,化妆化的再好,也不能让你更美啊。”
裴青临唇角微勾,似乎对她的彩虹屁很是满意,他干脆转过头来:“你再看看。”
沈语迟仔细打量他一眼,这才恍然。
他化妆当然不是为了变美,他已经是顶级配置,再美也不可能了。这妆容十分奇特,竟把他的五官化的跟平时不一样了,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但五官确实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从眉梢到唇角都与往日不同,若是不熟的人见了,几乎不可能认出他来。
沈语迟上辈子被闺蜜安利过一种叫仿妆的东西,她还被硬拉着看了几期仿妆视频,裴青临化的妆,就有些仿妆的意思了,不过他的手法显然要更高明。
她先是怔住,继而有些了悟:“你化成这样...是怕别人认出你来?”
裴青临一笑不答。
沈语迟又问了:“你怕别人认出来,你不去不就完了?”她狐疑道:“你又憋什么坏水呢!”
他双指拈起一片薄纸状的口脂,慢慢衔在双唇之间,又轻轻瞥了她一眼,似笑似嗔,其媚竟如丝也。
他似笑非笑:“看来在大娘子心里,我一直是个恶人。”
他这一眼饱含的风情,世间万种美景都难以比拟,沈语迟第一次知道,男人竟也可以这么勾人。她算是彻底理解了为什么会有烽火戏诸侯,红尘一骑妃子笑这样的事儿了!她给撩的双腿发软,要说什么话都忘了。
裴青临不过逗她一下,瞧她一脸呆样,挑了挑眉:“回神了,大娘子。”
沈语迟瞬间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大老爷们化妆的事儿,她拉了拉领子,不自在地挪开眼,干咳了声:“那啥...你这个口脂颜色挺好看的。”
他偏了偏头:“大娘子今日没涂口脂,气色不大好。”他两指夹着胭脂纸:“可要试试我的?”
沈语迟伸手:“给我试试。”
他夹着胭脂纸的手却往回收了收:“这样直接涂怎么会好看?”他招了招手:“大娘子走近些。”
沈语迟半信半疑地走到他身边,他两指一松,那片胭脂纸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要接,身子忽然一重,他整个人平平密密地压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颊:“我来为大娘子点唇。”
她道:“你怎么...”
话才吐出,唇瓣就被堵住了。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颔,不容拒绝地贴着她的双唇,用自己的唇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两人的双唇紧紧贴着,他难得温柔,含吮着她的唇瓣,握住她双肩的手却渐渐加重力道,似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沈语迟长睫惊愕地扇了几下,不知是不是他这回格外小心的缘故,她这次竟没有太多排斥,甚至在被亲的迷迷瞪瞪的时候,在他的引导下,小心探出舌尖,接受他的砸弄引诱。
他既爱且怜,满足地喟叹了声,又怕吓着她,动作越发怜爱,勾着她细细亲吻。
两人不知亲了多久,沈语迟都有些缺氧了,他这才渡了一口气过去,慢慢撑起身子。
他手指抚了抚自己的唇瓣:“大娘子,我嘴唇都要被你亲肿了。”他含笑看着她:“难得热情啊。”
沈语迟回过神来,脸红的不成,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了。她闭眼装了会死,然后才一脸别扭地咳嗽了声:“那个...你先让我起来。”
裴青临拉着她起来,欣赏着她上好色的唇瓣,唇畔含笑:“这涂法果然适合你。”
她做了个怪脸:“那我找别人也这么涂...哎呦。”
话还没说完,脸颊就被重重捏了一下,他捏了捏她的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沈语迟权衡片刻,还是认怂:“我什么都没说...”
他瞧了眼镜子里:“可惜了,我自己的口脂全掉了。”他低头看她一眼:“大娘子重新为我涂上吧。”
沈语迟心说你别是让我亲回去吧,幸好他从匣子里挑出一根细小的簪棒:“用这个。”
她不太自信地接过:“我先说好,我手艺不成,要是涂的不好你别赖我。”
裴青临一笑,又取出一盒口脂给她,示意她动手。
沈语迟用簪棒沾了点口脂,嘀咕一声:“怎么不是粉红色的,粉色好看。”
裴青临对她的审美不予置评,淡笑道:“大娘子若喜欢粉色,以后你的肚兜都绣成粉色的。”
沈语迟面皮一臊,不敢再开口,用簪棒沿着他的双唇细细描绘起来。她边涂边想着这对儿薄唇方才是如何亲吻自己的,越想脸上越热,裴青临冷不丁来了句:“要是涂错了,你就亲口把涂错地方的口脂吃下去。”
吃下去...她神情更精彩啦,再不敢胡思乱想,细细给他涂完,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啦。”
裴青临敲了敲她的脑门:“涂个口脂至于这般费劲吗?”他意味深长地道:“莫不是在想什么?”
沈语迟闭紧了嘴,他也不再调弄她,挑出一对玉簪,慢慢挽起满头乌发。
她再受不了这刺激,起身要走,他又扔来一句:“哦,对了。”
她转过头,他伸手覆上她的小腹,指尖隔着衣服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肚皮,他笑的暧昧莫测:“大娘子已被我抱过亲过了,若是不嫁我,这里可是会有我孩子的。”
沈语迟:“...”你哄鬼呢……
第69章
沈语迟心里默默地唾弃他,不过她也长了不少心眼, 特真挚特诚恳地请教:“先生, 你说到这个我还想起来一件事,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 还亲过抱过邻居家的小郎君,你说,我那时候怎么没有孩子呢?”
她一脸担忧地道:“你说,我会不会怀的是个哪吒啊?所以三四年都没有生出来。”
裴青临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这般贫嘴。”
沈语迟毫不客气地道:“是你糊弄鬼呢!”
他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大娘子学聪明了。”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他挑眉道:“这些事, 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是如何知道的?”
沈语迟噎了下, 硬邦邦地道:“傻子都知道怀小孩要, 要那个啥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冷不定地问:“那我就得请教请教大娘子了, 你要怎么才能怀上我的孩子?”
沈语迟话赶话,没过脑子脱口就道:“当然是圆...呸!你坑我!”她回过神啦!
裴青临表情有几分遗憾:“大娘子果真是聪明了 。”还是以前傻头傻脑地踩坑可爱。
沈语迟给他气的,特别不怜香惜玉地推他:“少废话, 快到出发时候了,赶紧走赶紧走。”
他重新理了理衣裳:“大娘子先出去, 我过会儿就来。”
等沈语迟走了,卫令才从窗后绕出来, 一脸凌乱地看着他脸上的妆容:“主上...”他痛心疾首:”苦了您了。”
裴青临神色如常:“有什么事?”
卫令挣扎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轻声道:“曹国公托我问您,您心里有成算了吗?”
他嗯一声,伸手把发间玉钗扶正:“泰山那边已是布置停当了,他只管看戏就是。”
卫令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伸手给自己挽了个随云髻, 心情沉重地叹口气,下去忙活了。
......
泰山是五岳之首,传说中连接天地之所,历史地位尊崇。其上修了一处极大的神坛,历朝历代的帝王或太子都在此封禅,太子这回去泰山祭拜天地,也不全是为了引出隋帝之子,封禅于他,亦是有着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
他这次祭天地也搞得隆重浩大,山东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跟着去了,本来两三天就能到的车程,一行人足足走了五天才到泰山脚下。
泰山脚下设了行宫,不过行宫规模不大,太子便携着家眷和品阶颇高的重臣住了进去,其余人在行宫附近扎帐篷。
幸好沈家都不是娇气人,白氏眼瞧着到了午膳的时辰,先指挥众人扎好牛皮帐篷,又安排厨娘做饭。
沈语迟坐了几天马车,骨头快颠散架了,捶着腰跟白氏撒娇:“嫂嫂,咱们中午可得吃好点,这几天吃的都是干粮,我想吃肉。”
白氏是典型的长嫂宗妇,平时待她便亦母亦嫂,极爱她这模样,便笑:“放心,命人做了你爱吃的旋炙羊肉和鸡丝签。”
裴青临本来一直静坐看书,听见两人对话,这才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心生了以身代替白氏的念头,他沉一沉心,垂眸看着书上的字。
沈语迟听有自己爱吃的菜就高兴了,她往外瞅了眼:“也不知何时开始登泰山祭祖?”
白氏叹气:“明日寅时末,太子就会带着人登泰山,大典约莫得举行个三五日才完。”
沈语迟撇撇嘴:“可真够麻烦的。”
裴青临突然出声:“泰山风景秀丽,造化钟灵,大娘子可要和我出去逛逛?”
沈语迟反正也没事干,就穿好鞋跟他出门了。
出去之后,发现各家都忙着安营扎寨,周围乱糟糟的,沈语迟逛了会儿就没兴致了,她和裴青临正要返回,迎面却撞上沈霓君一行。
她先是惊喜,再是有些紧张,忙看了裴青临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才略略放心,福身行礼:“侧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