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那一场败仗,不仅改写了司空乾的命运,也改写了沈则的命运。
  屋内氛围诡异,杨平端着煎好的药立在门口不敢贸然打扰两人。沈则朝他勾了勾手:“拿来给我。”
  闻声,傅婉仪急忙侧过脸抹了把眼泪,再抬头已神色如常:“这药隔一个时辰喂一次,今夜降了体热,便无大碍,你守着吧,我走了。”
  话说完,不等沈则回应,便匆匆而出。
  五年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留不住。哪怕是一点点念想和不安,哪怕是再不相见,活着就好。
  都没有了。
  这五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她不敢想。有时候她也沮丧到极致,会去想,或许五年前他就应该死在荆州,如此便可以万古长青,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活着的人。
  现在他成了那个苟且活命的人,背负一切。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傅家深受皇恩,她为为皇家效忠,而他,是皇上钦定的逆贼,他们之间,隔着这世上最远的距离。
  傅婉仪捂住胸口处佛像,慢慢地蹲下来。
  她的心好疼啊,五年了,这份疼痛并未淡掉一分一毫。
  可是她知道,她就是再不让自己好过,也抵不过那那个人所受的十中之一。
  —
  喝了药,不到半个时辰陈茗儿就浯了一身的汗,人也松泛了许多。她迷蒙蒙地睁眼,沈则伸手探到她额间,掌心的薄茧刮蹭着皮肤,声音低缓:“凉了些。”
  陈茗儿浑身轻飘飘的,脑子也晕乎,眼角不自觉的冒眼泪。
  沈则见状,声音更柔,“怎么哭了?”
  一碗药将病症都逼了出来,陈茗儿声音囔囔道:“我没想哭。”
  沈则了然,“你这是受了风寒。”
  “天这么热,也会着风寒吗?”
  陈茗儿歪在软枕上,眼神没了平日的机灵,懵懵的,带着几分娇憨和慵懒。
  沈则一笑,便同她说起这没滋没味的闲话,“已经过了处暑了,暑热尽了。”
  “这么快呀,”陈茗儿闭上眼睛,低声自语:“处暑,出暑,这就到秋天了。”
  上一世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她还来不及同闵之赏菊酿酒,长宁就进门了。
  可是眼下,闵之人在峡州,归期未定,他同长宁之间似乎也没什么瓜葛。
  她转过头,呼吸有一瞬的起伏,问沈则:“公主及笄了,那她婚事定下了吗?”
  沈则微怔,“怎么突然说这个?”
  陈茗儿略略勾了勾唇角,倦道:“谁要是娶了公主,便只有公主了。这世间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公主才能独自拥有完整的夫君,一丝一毫都不同她人分享。”
  这话朦朦胧胧,却叫沈则有些心惊,他惶然地望着陈茗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
  陈茗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不是这场病,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也不愿说。
  “长宁公主钟情于你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想嫁的人,是你。”
  沈则对上她的视线,平道:“可我想娶的人,不是她。”
  “是我吗?”陈茗儿也不想装傻。
  沈则捏了捏她的手指,刻意让气氛缓和些,才道:“我还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
  陈茗儿缓缓摇头,轻叹一声:“可我配不上你。”
  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丝毫不显卑微,反叫听话的人不安。
  “茗儿,”沈则急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放心……”
  陈茗儿手指摁住他的嘴唇,“你听我说。”
  “我说的配不上,无关家室,容貌,才学,我是说心智。我现在太软弱,心智太软弱,会拖累你。如浮萍,自身无法安身立命,要活下去就要依附于人,你又或者是旁人。可被依附的那个人,需要为我考量,为我割舍,久而久之亦会生出疲倦。”
  沈则好像听出些门道来,问她:“你是担心皇上赐婚我和长宁?”
  陈茗儿直了直身子,眼中有莹亮闪动:“我更担心的是你周旋于其中所受的为难。”
  “那是我的事。”
  “这为难又不是非受不可,能躲就要躲。”
  沈则总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不信我。”
  “我若是信你,亦是在逼迫你。”陈茗儿自讽般一笑:“你救我于水火,按理我该报答你。我却自私,不愿卷入是非之中。也不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你,每每只能求助于你。我会看轻自己。”
  “我从未想过让你报答你,我也不愿你因为所谓的恩情就听从于我,只是那日我救你出来,你在我怀中喊我名字,我总觉得你心里不是没有我。”
  沈则从榻边起身,神情尴尬:“若是我这两日叫你觉得受了委屈,我同你道歉。你先安心养病,你的话我记住了。”
  沈则将药碗放在她顺手能够到的矮几上,冷声嘱咐:“还得再喝一碗,才能好透。”
  陈茗儿目送他出去,直到房门彻底关上。
  她疲累地阖眼,心跳地很快。
  家世门第就横在那,她不可能做沈则的正妻,哪怕不是长宁,总还有别的高门贵女。想起那样的日子,陈茗儿就心里发怵,再深的情谊也经不起如此消磨。
  她走过一遭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
  一连几天,陈茗儿都没再见过沈则,不光是沈则,连杨平都没见过。若不是一日三餐都是由吴婶儿送进来,陈茗儿真是觉得这偌大的院子里只住了自己一个人。
  到了第三日,陈茗儿早早起身,正要出去,又碰着吴婶儿又送了早饭进来。陈茗儿哪里还好意思受着,连说自己无碍,吴婶儿却笑呵呵道:“你去照照镜子,脸白成这样,还能说无碍?”
  话说完,扔下托盘转身就走,临出门前还叮嘱她:“多吃点啊。”
  陈茗儿叹了口气,刚拿起汤匙,听到沈则的声音,急忙跑出来。
  沈则手中拿着一只信匣,边走边同杨平说话,抬头看见陈茗儿,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也不同杨平说话了,加快步伐往外走。
  陈茗儿生生把“五爷”两个字憋了回去,求助般看向杨平。
  杨平放缓脚步,没跟上沈则,走到陈茗儿跟前,小声问:“姑娘有事?”
  陈茗儿看了眼沈则背影,悄声道:“五爷不叫我出院子,我想劳烦你替我去绣作坊拿几块布料回来。”
  她还欠着疏影阁的活没交。
  “好,等我回来我就去,正巧五爷也叫我给姑娘送些东西。”
  “五爷?”
  “是,五爷叫我给姑娘送些书,”杨平抬头看了一眼,忙道:“我先走了,回头跟姑娘细说。”
  说完话,杨平紧跑两步追上沈则,没等他问,便道:“陈姑娘叫我帮忙去绣坊拿些布料。”
  沈则冷眼睨他:“我问你了?”
  杨平憨笑:“这不是该跟您说一声嘛。”
  他虽然猜不出沈则这两天为什么黑着一张脸再不愿去看陈茗儿,但他知道,沈则放不下陈茗儿。跟着沈则十来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他为了个女人闷闷不乐。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则低头走路,闷声道:“送布料的时候把书也送过去。”
  “知道。”
  ……
  陈茗儿只看见沈则低头同杨平说了句什么,再想起他方才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心里总还是有些空,一个人在默默廊下立了半晌,正要转身进屋,月洞门处突然探出个脑袋,一道清丽的女声跟着响起:“你就是陈茗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这辈子不可能别人对她好一点,救一次她,她就勾勾手跟着跑了,女鹅要有自己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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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姑娘从月洞门外走进来,一双杏眼明明亮亮,带了些许的羞涩,小声道:“我叫沈娉,沈元嘉是我哥哥。”
  “姑娘好。”陈茗儿见了一礼。
  沈娉咕噜噜转着眼珠子上下打量着陈茗儿,雪腮微鼓,眼中流淌的是明朗的羡慕。
  “姐姐果然是好漂亮,”她一吐舌头,怯怯道:“我叫你姐姐,可以吗?”
  其实沈娉没在谁跟前这么乖巧过,只是这一见陈茗儿她就下意识地收敛了脾性。
  没想到平阳侯府的小姐这样客气,陈茗儿微微一愣,这才点点头,“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沈娉捏着裙摆走近了一点点,小声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从前就听说过姐姐,又从未一睹真容,所以好奇。”
  闻言,陈茗儿有些惨淡地笑了笑,她多少知道些自己流传在外的名声,谈不上光彩。
  “她们都说姐姐好看,我原先还不以为意,今日见了,果然不一样。”
  沈娉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带着少女娇憨,“我原来还以为我自己是顶好看的。”
  懂礼又直率,倒是个惹人爱的性子。
  陈茗儿莞尔一笑,“姑娘是好看的。”
  “比之姐姐还差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沈娉飞着眼尾往堂屋瞧了一眼,颇有些得意,“我跟我五哥说想见姐姐,他非不让,我这是等着他走了,才来跟姐姐打招呼。姐姐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陈茗儿摇摇头,“五爷没说。”
  沈娉略显失望地鼓了鼓腮,“不过那一时也不会回来的吧,我能进去跟姐姐说会儿吗?”
  “姑娘进来吧。”
  陈茗儿把沈娉让进屋里,沈娉吸了吸鼻子,“姐姐在喝药?”
  “我前两日着了风寒,现下已无碍了。”
  “那就好,喝药太苦了。”
  沈娉满眼好奇,东瞅瞅西瞅瞅,又跑去妆台翻了翻,转头问陈茗儿,“这些姐姐都没用过?”
  “没有。”
  沈娉的眼睛倏然就瞪圆了,长呵一声,“姐姐竟然没有涂香粉?那你这肤色像剥了壳的鸡蛋似一样,到底是怎么养的?”
  “倒是有个方子,我写给你。”
  “不忙不忙,”沈娉看着食案上还未动的早饭,连连摆手,“姐姐先用饭,我来的不是时候。”
  “姑娘吃了吗?”
  吴婶儿送的多,陈茗儿也吃不下。
  陈茗儿一问,沈娉也不客气,捋了裙摆端端正正在食案前坐定,手遮在肚子上,略显委屈:“我其实是吃过了,但是没吃饱。我这件衣裳明明是两个月前新做的,可今儿穿上这腰身就紧,我就不敢吃了。但这会让看见这糯米糕,又极香。”
  陈茗儿会意一笑把筷子递沈娉,“姑娘吃吧,我不吃这个。”
  “那姐姐吃什么?”
  “我喝米粥就够了。”
  到最后那碗粥也就喝了小一半。
  沈娉嘴里的糯米糕嚼不动了,带了委屈道:“ 姐姐饱了?原来姐姐这楚楚细腰,是这么得来的啊?”
  “才不是,”陈茗儿哭笑不得,“我这是风寒才好,嘴里苦,没什么胃口。姑娘你该吃还得吃。”
  沈娉伸手在陈茗儿腰前比划了一下,皱起眉头:“这太细了,姐姐束腰吗?”
  陈茗儿老实说:“束过一阵子,觉得也没什么用处。”
  沈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满脸忧愁。
  其实沈娉的长相也是上乘,极水灵,只是年龄尚小,身段还没张开,不过那肉嘟嘟的脸蛋上写满的都是少女甘甜。
  “姑娘这两年正长身体呢,可别想着节食束腰这些的。”
  陈茗儿起身去找笔墨,沈娉跟过来,摸弄着案上的小物件,随口问:“姐姐你为什么肯留下来照顾我五哥啊?”
  陈茗儿一手研磨,笑道:“这话怎么这么问?”
  “我五哥脾气那么坏,总是黑着脸,”沈娉抽了一根软羊毫在指间转着,忿忿地嗤了一声:“像是你欠着他银子没还似的。”
  陈茗儿噗地笑出来,点头同意:“是这样。”
  “这么个臭脾气,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啊。”
  话说出口,她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能说的太满,又补道:“也就长宁,一个蛮横不讲理,一个冷冰冰的不管你讲不讲理,倒是绝配。 ”
  “哎呀,”陈茗儿停住手,看着纸上歪掉的那一撇,轻声道:“写歪了。”
  沈娉伸过脖子看了一眼,又是啧啧两声:“姐姐的字也这么好看,怪不得那么多人争着想娶姐姐呢。”
  “姑娘别瞎说。”
  陈茗儿将手下的纸抽出来,又重新铺了一张。
  沈娉仍是自顾自道:“虽然长宁脾气不好,但我哥脾气也不好,他也没什么可挑的。其实吧,我要是长宁,才不会那么赖着对谁好呢,人家又不当一回事。”
  话说到这,沈娉突然咬了咬嘴唇,几不可闻地问了陈茗儿一句:“姐姐听过孟敬这个名字吗?他的父亲是知枢密院事,孟缙。”
  陈茗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哦。”
  沈娉随意走开两步,指尖划着书案的边缘,声音轻轻的:“他同闵之兄长是同一年的贡生。”
  陈茗儿没抬头,嗯了一声算是应她。
  沈娉悄悄地拍了拍胸口,腻腻歪歪道:“我还怕说出闵之兄长的名字来,姐姐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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