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妻来世可妻——砚心女官
时间:2020-06-06 09:38:32

  傅婉仪别开脸,低声道:“我想带个人一起。”
  “好。”
  太子合掌撑在茶案边缘,难得啰嗦了一句:“若是见了司空乾,替我带一句给他。”
  “什……什么?”
  “余既还山寻故巢,君亦归家渡渭桥。”
 
 
第28章 问罪
  听见薛怡芳叫自己, 陈茗儿站定却没有转身。秋英紧着上来, 客气道:“娘娘在里头候着公主和夫人呢。”
  薛怡芳打量着陈茗儿的背影,“她是?”
  “太医署新来的医女,跟着傅医正的。”
  光是这几天, 这句话秋英就不知跟多少人说过了, 好像任谁见着陈茗儿都免不了多问一句。
  薛怡芳谨慎道:“娘娘身边的伺候的人, 还是要仔细些。”
  “夫人放心,这姑娘很伶俐。”
  陈茗儿心道薛怡芳叫住自己,这挑三拣四的话却又不是对自己说的, 也不言语, 抬脚边走。走出一步,听见秋英诶了一声, 笑着解释:“丫头才进宫, 许多规矩还不懂,也不认得夫人。”
  薛怡芳淡淡道:“在我这失礼倒是没什么, 别在娘娘跟前失礼就好。”
  陈茗儿越走越快,到没人处, 把茶盘往墙角一砸,气红了眼睛。
  秋英以为她不认得薛怡芳,她怎么会不认得,挫骨扬灰她也认得。薛怡芳不光是长宁的舅母,还是闵源的婆婆,上一世,她在闵府受的磋磨, 多半都是这个薛舅妈在背后挑唆。陈茗儿就不明白了,一个舅妈,姻亲而已,怎么就对长宁的事这么上心,大大小小,事无巨细,连长宁和闵之的房事都恨不得过问一二。
  陈茗儿捡起被自己摔坏的茶盘,指尖抠着那坏损的一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比起愤怒更有不解,这些人尊贵无比,又为什么非要一个二个的都是视自己为眼中钉,她到底碍着谁的路了?
  “找了你一圈,怎么在这?”
  傅婉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陈茗儿忙揉了揉眼睛,转过来,露出笑脸:“医正回来了,好快。”
  傅婉仪略显疲惫,沉沉道:“我有话跟你说,但也不知道谁不谁擅自替你做了主。”
  “什么?”
  “太子要我去一趟荆州,我同他说要带你一起。”
  “荆州?”陈茗儿诧异:“荆州战事才起……哦,对了,听说医正从前也随军做医官。”
  各种缘由,傅婉仪不便同陈茗儿说的太清楚,她这么想,那么是吧。
  “沈元嘉把你交给了我,我走到哪都得带着你,所以也没问你的意思。”
  陈茗儿笑笑:“那我自然是愿意跟着医正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日。十一月下旬江上起冰,就不能走水路了。”
  陈茗儿舒心一笑:“正好,贵妃娘娘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傅婉仪见她把贵妃的事放在心里,随口道:“我看你跟娘娘还真是有缘,长得像,娘娘待你也格外好。”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陈茗儿摇摇头,“我是记着你跟我说的医家本分。病人就是病人,她是不是贵妃,对我好不好,与我长得像不像,都无关紧要。”
  能听得陈茗儿这番话,傅婉仪还真有些佩服她,玩笑道:“果然是孺子可教。我原本以为带你在身边是我沈元嘉的忙,眼下看来,他把你送来,倒是帮了我忙了。”
  “医正过奖了。”
  陈茗儿抿了抿嘴唇,其实她心内深处对傅婉仪的感激更多,只是一时不好表露罢了。
  不过傅婉仪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陈茗儿不好直问,便关切道:“傅医正是不是累了?”
  “我还好,倒是你辛苦了。”
  傅婉仪沉吟片刻,忽然问陈茗儿:“你若是再见闵之,会如何待他。”
  陈茗儿被问得一愣,倒是答得十分干脆:“不相干的人,该怎么待就怎么待。”
  “不相干的人,”傅婉仪品着陈茗儿的话,喟叹一般,“是啊,不相干的人。”
  陈茗儿直觉地感受到这次荆州之行会遇到深埋于傅婉仪心底的那个人,因为此刻,傅婉仪就站在她面前,可她的七魂六魄却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
  荆州,江陵城。
  阴雨连天,江雾蒙蒙,只能零星窥见隔岸灯火。
  沈则双手置于膝上,凭空握了握拳。僵持半月,这半月来江水暴涨,而他麾下的水军也多半都是北方人,虽训练有素,但到底不是从小在江边扎猛子长大的,水性了了。
  他不知道司空乾现在是不是已经神到,连天象也能推算了。
  屋外脚步声尚远尚轻,沈则却已经听到了,他倏然睁开眼睛,片刻之后帘帐挑开,杨平身后站着闵之。
  沈则下意识握住腰上的香囊,张口却是算账:“君子一言,你却迟了两天。”
  “你有没有良心?”闵之一手解斗篷,“这几日大雨,我急着赶路,差点葬身江底喂了鱼,你还嫌我迟了。”
  沈则冷眼:“迟是没迟?”
  闵之将斗篷一扔:“迟虽迟了,但……”
  “知道迟了就行。”
  沈则才不听他后头的那些废话,指着杨平,“备饭吧。”
  “沈元嘉你真的好好招待我,”闵之也不见外,就着沈则的东西擦了把脸,把手巾往脸盆里一砸,颇为得意道:“你要的兵马数,我给你他两倍不止,除了这个,我还给你备了份大礼。”
  “少卖关子,”沈则不领情,“不是太子大刀阔斧从三司开始查,你在峡州的兵马审计能这么顺利?”
  “好好好,”闵之往小榻上一倒,骂道:“数月不见,你这狼心狗肺的功力见长,亏得我替你打算。早是如此,我且作壁上观,看司空乾怎么溜你。”
  一时口快不顾及,说完后两人都默不作声。闵之自知言语有差,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蹙眉道:“我看这雨还有的下。”
  沈则嗯了一声,撩袍坐定,问道:“江上如今什么样?”
  “风大狼急,以咱们水师的功力堪堪能够应付,但这雨要是再下两日可就不好说了。”
  话说到这,闵之微微挑眉,拿捏着沈则:“我原本还想替你解了这僵局,但你不领情,也就罢了。”
  闵之话虽都说到这份上,沈则面上仍不见丝毫急切,只淡淡道:“你且说说。”
  “我说了,你要是要用这法子,怎么赔罪?”
  “怎么都行。”
  闵之两腿一盘,顿时来了兴致,“浔阳扈辛这个名号你听没听过。”
  “听过,”沈则点头,“号称能没入水底四五十里,潜得七日七夜。人送外号浪里白条。”
  见沈则知道这人,闵之更是得意,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扈辛虽是个穷的叮当响的渔牙,却有风骨,不愿受雇于官府?”
  话音刚落,杨平送了酒菜进来,沈则回头看了一眼,续道:“瞧你这势在必得的样子,你是把扈辛给我带来了?”
  “算你聪明。”闵之趿鞋下榻,往食案前一坐,笑睨沈则:“怎么样?是不是恨不得跪下来谢我?”
  “若真是有用,一跪也无妨。”
  沈则手肘撑在膝头,人往前探,“你先跟我说说,扈辛是怎么被你收服的。”
  “说来话长,总之我就是跟他有了过命的交情,你说巧不巧。”
  沈则淡笑:“我说巧。”
  闵之没留意他的言外之意,仰头饮了一杯酒,满目讶然:“你行军不是一向轻车简从,怎么这会还带酒来。 ”
  “尝出来了?”
  “这能尝不出来?”
  沈则漫笑:“这坛酒换你的扈辛如何?
  闵之嗤他:“那也太便宜你了。”
  “人在哪,扈辛?”
  “想见?”闵之抹了一下嘴角,知道情急,也不再玩笑,“得,你先欠着,回京我必得好好敲你一笔,人在外头,我就知道你肯定等不及要见。”
  沈则叫了杨平进来,“把扈辛给我看管起来,找得力的人,多派几个人手。”
  “你?”闵之嘴里还嚼着菜,说话含糊不清,“你这是做甚?沈元嘉,你糊涂了吧。”
  沈则给杨平摆摆手:“照我说的做。”
  “不是,”闵之也吃下去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扈辛才肯跟我来江陵的吗?”
  沈则瞧一眼闵之,“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什么什么,”闵之微怒,“有话直说。”
  沈则倒是不急,徐徐看他一眼:“你问我巧不巧。 ”
  “怎么?”
  “你不觉得,这扈辛就像是有人掐着算着送到你跟前的。”沈则抬手在案上轻叩两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扈辛是不是连制敌之术都同你商量好了。江上交战,他可以潜入水中破敌军船底,我可不战而胜。”
  见闵之不语,沈则呵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闵之仰头,思量片刻,“我像是懂你的意思了。”
  “其实你来之前我并不知这困境如何能解,”沈则起身,往案上添了盏灯,“就在方才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破局之策只有一条。”
  “什么?”
  “按兵不动。”
  沈则凝着手里刚刚燃起还有些虚晃的烛火,目光沉沉:“我一直没他有耐心,他知道。”
  “司空乾尤擅诛心,”闵之叹了一声,“其实我原本还想跟你出个馊主意呢。”
  沈则看过来。
  闵之道:“傅婉仪。司空乾不会视她为仇,倒是能牵制一二。”
  沈则不语,又转过身去。
  闵之自讽一笑:“我知道你不耻这些。”
  “不光是不耻,也不忍。”
  “我敬你的磊落。”闵之若有所思地望着沈则,语气突然古怪:“有时候我竟也会龌龊地去想,沈元嘉的脊梁会为了什么而弯。”
  “想清楚了吗?”
  闵之徐徐斟酒,话里有话道:“快了。”
  沈则一笑而过,也不追问,坐下来同他喝酒,人一动,腰上的香囊跟着晃了晃。
  闵之朝他腰间勾了勾手指:“头一回见你戴这玩意,卸下来我看看。”
  沈则不理会,“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公主亲手做的你都未必瞧得上,”闵之打着思量,“平阳侯夫人的手艺?”
  “你说是便是吧。”
  “你别含糊,我是不信有人给你做针线。”
  两人喝了一巡,闵之吁了口气,道:“公事了了,说点私事吧。”
  “你说。”沈则抬手要给他添酒,手极稳。
  闵之捂住酒盏,低笑一声:“我的人在你府上几个月,怎么音信全无?丢了似的。”
 
 
第29章 胎记
  闵之这话里话外都是问罪的意思。
  沈则一提眉梢同他对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关心关心我出京前如何安置她的。毕竟闵源差点在我眼皮子底下要了她的命。”
  闵之脸色顿变, “她做什么了?”
  “从我府上直接把人绑去了鄂琛那里, 要不是随她入府的那个丫头来知会我,鄂琛真就得手了。”沈则自鼻间溢出一声冷哼,“你也没这个机会质问我了。”
  闵之听着沈则的话, 手背青筋暴起, 攥得骨节咯咯作响, 忿道:“他们还真要赶尽杀绝。”
  沈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饮尽,方才垂眸去看闵之, 一字一句道:“你放了她。”
  闵之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 你放了她。”
  闵之的眼中蓦地生出凌厉:“然后呢?”
  沈则对上他的视线,平声:“然后叫能护得了她的人娶她。”
  他一字一句都和风细雨, 却一字一句都是刀子, 是朝着那层纸去的。
  闵之塌着肩伏在案上,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片刻, 猛地把手底下一直捂着的酒盏往前一推,低声呢喃:“还是喝酒好。”
  一出手咄咄逼人的是他, 到最后不敢面对先认怂的也是他。
  他不知是自己低估了沈则,还是高估了自己。
  -
  依照太子的安排,傅婉仪去荆州的行踪严格保密,不必像太医署报备,连沈则也没有知会。
  陈茗儿虽不懂为何要如此谨慎,但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离京前一日仍如常来伺候贵妃热熨。
  贵妃精神好了许多, 人也从内室的榻上躲到了暖阁里,薛怡芳陪她说着话。
  自打两日前进宫请安碰巧贵妃身子有恙,薛怡芳就以侍疾的名义之际住下来了。说是侍疾,也不过是嘘寒问暖,说说闲话。倒是把人情做尽了。
  她一面修建着花房送来的百合,一面讨巧道:“要我说这宫里最有福的还是娘娘您,皇上叫人把这温泉水引进凝和堂之后,这凝和堂就跟没冬天似的。花房里千娇万贵催得的花苞,也只在凝和堂开得。”
  贵妃轻蹙眉头:“这话以后不许说了。”
  “好好,”薛怡芳脸上笑意不减,将花樽转向贵妃,“娘娘看我修的可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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