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会儿话,刚睡着没多久呢,房门外有声音了:“王爷!王爷!”
靖王机警,声音响起他就醒了,听出来是丫鬟的声音,他压声道:“什么事?”
“初大人有急事相禀,在院门外等着。”
靖王看了眼熟睡中的王妃,轻悄披衣下床,到了院子外头。
初霁已经在这儿转圈了:“大理寺有情况!有人投石问路之后,直接闯入天牢了!”
靖王神色一变:“埋伏的人呢?”
“很狡猾!至少已经破开三道关卡了!眼下已经封锁住各个出口,但还没抓到人!
“据衙门里的人说,此人与去年闯天牢的人行事手法颇为相似,因此没有惊动,就等王爷过去在下决定!”
“你是说审英枝口供的人?”
“大理寺那边说看起来是!只不过尚不明确。”
靖王站片刻,迅速将衣衫束好下了庑廊。
走出月洞门他忽然又停住,蓦地往东面看去,随后他低头微凝神,索性调转脚尖走向澹明堂方向。
作为世子居所的澹明堂几乎占据了整个王府东路三成的面积,这里的禁卫也是仅次于承恩堂的地方。
靖王到了院门前,轮值的侍卫就停下步来了:“王爷!”
“开门。”
靖王沉声。
“王爷,世子已经就寝,而且世子还有起床气……”侍卫迟疑着没动脚步。
“开门!”
侍卫还是没动,并且脸色还有了一点慌张。
靖王脸色顿时寒了,伸手抓住他肩膀往旁边一甩,踹开门走了进去!
院里值夜的人纷纷迎来了,靖王没理会,越过他们又走到正房前,将要抬脚踹门,又临时改为伸手推开。
屋里点着香,纱帐里影影绰绰,靖王紧盯着床上,刚走到屋中,床上就突然坐起个人来:“谁?!”
靖王停在原地,纱帐被撩开,一脸睡眼惺忪的脸被随后进来的下人举着的灯笼照亮了:“父亲?”
晏衡自帐子里探出头,打了个哈欠看过来。“这么晚了有事么?”
靖王看到他露出被褥的中衣,目光绽亮之后恢复平静,随后肩膀也松下来,握了握手里的剑道:“刚才我做了个梦,过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没事了,歇着吧!”
说完他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到了门外:“备马!去大理寺!”
晏衡在窗前看着他出了门,低头看了眼下半身还套着的黑裤子,迅速扒下来塞进衣柜里,而后换上日常衣裳又自后窗蹿了出去。
王府的角门开了又关,府里的侍卫也出去了好些。
晏衡听得马蹄声远去,摸黑来到靖王书房,避开墙下值夜的侍卫,悄无声息地上了房顶,揭开片瓦跃到了地上。
大理寺这边始终没什么大的动静传出来,马车停的地方距离大理寺也比较远,大家留在暗处望望风,消息都是管卿探回来的。
听着梆子响,静数着流失了的时间,隐约间察觉有马蹄声响起,她连忙皱眉撩帘看了看。
就见管卿箭步赶了回来:“不好了!王爷带着侍卫往这边来了!”
李南风愕然,开窗看去,果然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正是靖王一行驾着马径直奔向了大理寺衙门!
“怎么回事?王爷怎么会突然过来?”
晏衡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行动之前不可能没打听过靖王出现的可能,按理说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那靖王匆忙赶往又是为什么?
这家伙,牛皮吹破天,说什么有信心,不会失手,按时间算,他进没进牢房都还没准儿呢,这就又把人给惊动了!
“目前还不清楚,大理寺居然一点慌乱也没有,但王爷这时候来,而且还带着侍卫挎着剑,十有八九是世子露马脚了,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李南风顿了下,看了眼前方说:“这种情况,王爷留活口的机会有多大?”
她知道晏衡身手不弱,但他碰上的是他爹,而且双方还力量悬殊,这结果会怎样她就不知道了,这要是能留活口还好,顶多就床上躺个三五个月,要是二话不说先要了他的命——天啊,那他不就白被雷劈了一遭吗?!
“不知道。”管卿无助地摇起了头。
“那快去探探!”
李南风不敢往下想了,赶紧催促他。
而后又立马掏出晏衡给她的舆图看起来,路线有四条,眼下到底紧急到了什么地步?她究竟该选哪条路走呢?
还有要怎么替他圆这个场,让他不至于被他爹打到半身不遂呢?
“姑娘!有人往咱们这边追来了!”
刚看上眼,侍卫又在车下叩车壁了!
李南风攥着舆图丢给驶马车的侍卫,当机立断道:“拿这个去!走标着‘丁’的那条路!”
前往晏家和李家两条路都不能走了,人冲着马车来,肯定也不能呆下去了,那么就只剩下前往相国寺那这条路可行,希望就寄托给成悦了!
第407章 有点耳熟
靖王书房一样防卫森严,而且有机括,但谁让晏衡前世也用过这间书房呢?既然进牢房风险太大,那他就直接上书房找卷宗,毕竟他就是这里的第二个主人。
轻车熟路地开启了暗箱,却空空如也。转身打开壁柜,卷宗倒有一堆,但没有一件是跟姚霑此行相关的。
他想了下,扭头看向东墙上挂着的盔甲,按下机括,露出来的暗格里同样也没有。
他皱紧了眉头,瞄到了书桌上一叠文书。走过来翻了翻,一个信封赫然出现在一堆无关紧要的文书里……
马车赶在追兵之前拐入了暗巷,侍卫凭着路线图七弯八拐地穿过两座坊到了大街,李南风一面悬着心躲避,一面做好着被追上之后如何应付的打算,看到景物渐渐熟悉,认出前方不远就是相国寺的山门,心下松一口大气。
却在这时候忽而间马儿嘶鸣,一人卷着风到了车头,而后在侍卫们的低呼里砰地推开车门进了来。
李南风没来得及惊呼,他人就轻笑着坐到了她身旁!
李南风看清楚是晏衡,紧绷的心陡然松下,随即目光又落在他打扮上:“你怎么换衣服了?!”
晏衡扭头看了眼后面动静,说道:“进了寺庙再跟你说。”
说话间马车就停在南墙下,晏衡下了马车,拉着她飞快地翻了墙。
墙外马车远去了,又有追赶的脚步声过来了,李南风还没听真切,成悦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过来呀!”
扭头一看,才发现成悦早就在龙柏树下站着了,顶着一脸的晦气,正心不甘情不愿地打掩护。
晏衡道了声“走”,牵起李南风走过去。
成悦引着他们进了山门,到了东路月洞门下,说道:“这院子里没有人,还有个门可以通出去,你们可以在这儿呆着。但最多一个时辰,时间长了我可保不住不被人发现!”
“知道了,”晏衡道,“明儿给你捐五十两香火钱。”
成悦高傲地哼了一声,走了。
李南风随晏衡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竟是个放生池,水池里荷叶摇曳,倒还是个亲近之地。
“先坐会儿,避避风头再出去。”晏衡在池沿坐下来,然后拿袖子替她扫扫坐处,又问:“带夜明珠了吗?”
“带了。”李南风自袖子里掏出颗鸽卵大的珠子来。
晏衡拿身子挡着光芒,然后取出几张纸来给她看:“这是我方才在我父亲书房里抄来的姚霑给朝廷的密报。这上面不光有姜图出没的路线,还有大这牢里那老头的身份,这老头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是姜图的亲哥哥!”
李南风凑近细看:“还有什么?”
“除了姜图出没之地,还查到了韩拓那伙人的踪迹,据信上所言,如今可以肯定姜图跟韩拓确实有联系。”
“姜图叛变是在定国之前几年,而韩拓效忠的魏王府赵苍是在定国前不久才死的,他们之间有联系,那是姜图后来投奔了韩拓,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方才路上我想了下,姜图叛变的原因我们都是推测的,以当时宁军的胜算,他有那么一身本事,不见得非得受周军所挟,所以我猜,很有可能姜徒本身就是魏王赵苍的人。姜图当时混进了姚霑手下,坑了姚霑一把之后就退走了。而后大约就一直在受魏王府调遣。”
姜韩两人的牵连能被证实倒也是好事一件,至少就省去了再分头追查的麻烦。李南风翻了翻,光线太弱的缘故,她选择直接问:“还有什么发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晏衡从中抽出一张纸来,“这上面写到一个人。”
“谁?”
“林复。”
“林复?”李南风凝眉,“这个名字好熟悉。”
“太仆寺有个官员也叫林复,我跟他恰巧打过几回交道。而据我所知,你哥前世出事的时候,他似乎在场。”
李南风听到这儿立刻毛骨悚然!“我想起来了!我哥出事,林复不但在场,还是他跑到我李家来报的讯!——来报讯的人的确是叫林复,难不成是同一个人?”说完她不由得心口一紧,“他怎么会在姚霑查姜图的密报里出现?上面说了他什么?!”
晏衡抻身:“姚霑这份密报里所写的林复是芜州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姜图的哥哥,就是在林家庄子里捉到的。林家是当地的大户,但却是外乡人,大约十八九年前搬到了芜州,而后添置田产,落地生根。而关键的是,这上面说,姜图的大哥姜原是林复救回去的,但这个林复,去年就已经死了。”
“死了?”李南风皱了眉头,“还是外乡人入户?”
晏衡也凝了双眉:“说到杨姝,你大概就能有想法了。”
李南风纳然,可不是,据皇后说,杨家当年也是外乡迁过去落户的,算起来时间跟林家比也早不了几年!
“但杨家是郑王府的幕僚,如果这个林复有猫腻,那他也应该是魏王府这边的人,不是说魏王府是亲皇党,而郑王府是被灵帝以谋逆之罪诛灭全族的吗?那林家不应该跟杨家有什么瓜葛。”
“我也不是说林家跟杨家有瓜葛,只是林家让人联想到杨家。不管怎么说,这个‘林复’有问题是肯定的了,但姚霑查到了林家,还抓到了姜图的哥哥,林复这个人却早就死了,我怀疑,太仆寺的林复,跟此人是同一个人。”
“我哥出事时身边的人,跟窝藏敌人的人是相同的名字,的确值得怀疑,只是如果真是他,他为什么没改名呢?”
“如果他们做的是里应外合的打算,那么沿用原名会更方便同伙联络。何况,芜州的林复已经死了,如果我们不怀疑,还有谁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呢?”
李南风点头:“那接下来便可直接从太仆寺林复这里下手了?”
“谁在里面?”
晏衡刚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了声音,李南风身子一僵,没等反应过来便被晏衡挟着掠去了屋子暗处……
第408章 那一心颤
“是我,我在巡夜,九师兄怎么在这儿?”
刚在墙角下站稳当,成悦的声音就不慌不忙响起来了。
“原来是你呀,师父说外面有马蹄声,让我来看看,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往北边去了,跟咱们没关系。”
“没事就好。”
声音越走越远,最后终于只剩下风儿撩动树梢的声音。李南风轻吐气,只觉胳膊上还紧紧地,低头一看,晏衡一只手还扶在她肩臂上。
她顿时只觉那小片皮肤发起烫来,不着痕迹地把他手拂开,稍稍站开一点,找回了话题:“你还没说你怎么换衣裳了呢?”
晏衡比出个手势让她噤声,然后跟她招手,以气声说道:“这么大声不是招人来么?站过来点。”
李南风瞪他。
晏衡笑着伸臂,又把她揽了回来。李南风打了个踉跄扑在他胸膛上,顿时气上心头,踩了他两脚。
晏衡松手,让她停在身前,说道:“先前我到大理寺外头试了几回,里面竟然对我的试探毫无反应,若在平时也就罢了,既然姚霑带回来的人也在牢里,怎么会连这点防范都没有呢?
“猜想我父亲下了密令,所以索性没进去冒险,而且往天牢口晃了一圈,惊动了机括之后迅速回到了王府。
“果然我才回府他就收到了消息,而且,他还第一时间跑我屋里来察看我,好在我赶上了。他带着侍卫出门之后,我就去了他书房。”
李南风哼道:“你倒是蹿来蹿去蹿得可欢,害我被人追贼似的!”
“那我赔个不是吧。”晏衡还真跟她施了个礼。
李南风佯作呕吐:“强盗就别装秀才了,酸不酸?”
晏衡道:“那要怎么样?这会儿带你找吃的也不合适了。你爹要是知道我带着你夜不归宿,我这两条腿眨眨眼就得给打断。”
李南风哼道:“你半夜带着我躲在这角落里,让他知道,你两条腿也得断!”
晏衡笑得欢畅,道:“那咱们再坐会儿,为了我两条腿着想,回头我就把你送回去。”
李南风回到池沿坐下来,看着漫步走到面前来的晏衡:“你最近这嬉皮笑脸的有点过了哈。”
晏衡抬手摸脸,扬眉道:“有么?”
“有啊。你回去自己照照镜子。”
晏衡摸着脸,笑而未语。
李南风伸手轻拂着裙摆,春末夏初的晚风温柔恬淡,花香里她忽然想起来:“你上回说扑过我,是什么时候?我怎么想不起来?”
晏衡顿了下,挑眉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