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下,说道:“家母在我心中固然万般可敬,但论对国家社稷的功劳,也不敢与郡主相比。”
李夫人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没往战地踏过,哪有什么功劳?”
何瑜微笑:“男外女内各司其职,郡主虽未曾前往战场,但是却做到了让太师后顾无忧,这同样也是不可抹灭的功劳。”
李夫人扬唇,喝了口茶,说道:“听说当初你舅舅决意跟皇上请罪,坦白往事,也有姑娘劝说之功?”
何瑜闻言微顿,望着膝盖,没急着答话。
若放在平时,这种话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应付过去,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李南风提点她的那句话又始终萦绕在心头——“我哥哥对你实心实意”,如此,她又怎能随意应付?
沉思了会儿,她说道:“不瞒郡主,舅舅进宫请罪,最初确实是我劝说的。”
李夫人眉头微动。
“不过我相信就算我不劝说,舅舅最终也会选择坦白。姚家上下都是有大是大非的,我一直都在被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忠义所影响,我也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辱没姚家表姑娘的名声。
“所以我一直以母亲的视死如归骄傲,也以舅舅的磊落英勇骄傲。”
这话本来就让她不好回答,哪怕是如实照说,也有替自己开脱的嫌疑。而李夫人想必在意的也并不是来龙去脉,而是她的初衷吧。
李夫人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母亲!”
这时候李南风轻喘着跨进门,望着同时看过来的俩人。
第413章 成亲好难
李南风回来了,气氛就也变了,李夫人这边开始传饭,李南风趁机就引了何瑜出来,往扶风院走去。
路上她忍不住问:“跟我母亲聊了些什么?”
“就是说了些家常。”何瑜笑了笑。
李南风自然是不信的,不过看她神色如常,也就不追问了,反正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回到院里,丫鬟们已经把午膳传到了,两人在桌畔坐下,何瑜问:“你方才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气喘嘘嘘地,这是上哪儿去了?”
“有人找我,出去说了几句话。”
何瑜回想起她先前撒泼了茶水的事,说道:“莫不是送樱桃的人?”
李南风心下咯噔,抬起头来。
何瑜本就是顺口这么一说,没料到她竟然一脸凝重,不由也郑重起来:“还真是?”
李南风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时候一个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对吧?
何瑜喝了口汤,又看一眼对面,微笑着不再言语。
饭后不免说了些铺子里的事情,洛永还没进京,但陆续送来的几批货都很顺利,目前就是铺子里人手有些急,掌柜的正拟招多几个伙计。
李南风核过成本之后,跟何瑜定了人数,立刻就打发人去了铺子给掌柜的传话。
原本还可以打听打听姚霑,但晏衡这边已经有重大收获,也就犯不着打草惊蛇了。
又想到李挚还没回来,便暗暗打发人去看看,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来凑个热闹,真是白瞎了。
却说大理寺昨夜又是通宵,靖王赶到衙门后关起门来四处查勘,却哪里有什么细作的影子?
但通往天牢的十三道关卡又明摆着被破开了四道,这绝不能说是偶然。
靖王再度扑了个空,心里郁躁,直到天亮才回府,迎面正遇上晏衡去衙门,他停步顿了顿,摆摆手便让他走了。
上回英枝被人夜审,还嚣张地把供辞放在天牢内,是谁干的至今都还没查到人,虽然以晏衡的年纪和阅历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闯入天牢,更不可能有审讯犯人的经验,但他终究在那之前正好问他要过大理寺的通行令。
而且,这么诡谲的手法跟他平日行事风格也有几分相像,在至今没查出线索的情况下,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所以昨夜听到初霁说这番跟上番又有相似之处,他立刻就想到了晏衡,反正求证一下也不损失什么,不是么?
谁能想到他揣着极大的疑惑赶到澹明堂,晏衡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当然,看到他时他也松了口气,不是他当然就最好了,他可真怕他惹祸。
上晌没去衙门,靖王妃看他闷声不语就问他因由。
他把话说了,然后靖王妃道:“衡哥儿也满十五了,如今又有了官职,你为什么不让他历练历练?来日他不是总得站出来顶门立户的么?你看人家存睿,挚哥儿早早就被他推出来了。”
“那不一样,”靖王道,“挚哥儿多清醒多稳重,咱们家这个,哪有点正形?世家望族继承人的气质没学到,倒是把权贵子弟那身耀武扬威的臭毛病学会了,就这样,我敢放权给他?
“大理寺这样的机密,就更不敢让他知道了,万一他说漏嘴,落到有心人耳里,后果何其严重?”
靖王妃道:“那当时也是你要选他当世子,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层?”
“我想过,这小子虽然不着调,但脑子还是灵活的,大事上也不糊涂,给咱们家顶门立户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前朝留下来这些人关乎国运,容不得马虎,我还是再等等,等这事儿了结了,或者等他成家立业之后,稳重些再说吧。”
靖王妃闻言叹气:“成家还不知要等到几时呢?”
“这都十五了,最迟明后年就给他说亲吧。这有什么难的?”
“说的容易,”靖王妃无精打采的,“你说什么时候说亲就什么时候说亲?那也得他自己答应。”
靖王想了下:“那他想要什么样的?”
靖王妃侧首,望着他:“漂亮,可爱,聪明,善良,正直,知书达礼,进退有度,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也不是刚硬到谁也不能亲近的彪悍女子。
“她有主见,知轻重,顾大局,而且还有个通情达理又家风端正和睦融洽的家庭。”
靖王愣住了:“这得上哪里找?”
靖王妃收回目光,又无精打采地道:“不知道。所以我说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靖王看她这样子,心里不好受:“这事也不急,我们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
“慢什么呀?”靖王妃道,“你看他天天在外头晃荡,万一黄汤糊了眼,给咱们随便找个人回来怎么办?
“他可是靖王世子,长得嘛也还过得去,外面多少人惦记着他?真有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忘了弘哥儿被谢家姑娘盯上的事了?”
靖王想起来了,也郑重起来了,虽说他们这圈子里像谢莹那样的姑娘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晏弘还不是世子呢,晏衡这边将来有没有人惦记,真不好说。
真要是给赖上了,那可是关系到整个靖王府的事。
他便问:“那依你说怎么办?”
“我哪知道?”靖王妃瞥他,“你在外走动的多,他又是你的继承人,他的事你应该知道啊!”
靖王还真不知道。他惭愧地说:“以后我多留意留意!”
到了衙门,正好看到廖天逞来汇报差事,便又想到晏衡,又想到他平时往李家去的挺多,于是起身前往礼部。
为忙乎移灵的事,李挚今日在衙门里吃的午饭,交接好差事便要下衙。却在门口遇到靖王过来,少不得又留了步:“晏叔今儿得闲?”
靖王嘿嘿摆手:“路过,来串个门。不打扰你吧?”
“怎么会,我这都忙完了。”
“那就好。”靖王坐下来,看到他桌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文书卷宗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不由赞道:“仲文这严谨之风,实不输你父亲。”
李挚笑道:“晏叔谬赞,这都是自小养成的罢了。若论严谨,实不及家父。”
第414章 果然很甜
靖王听到这话更是赞赏,说道:“我先前还跟王妃说呢,若衡哥儿有你这般稳重就好了。我们家那小子,天天在外晃悠,我一日都见不上他几回。”
李挚心想那可不,一不留神就能把他们家蓝姐儿给拐跑了呢。他面上笑得温厚,还伸手跟靖王请了请茶。
“是了,”靖王道,“我看衡哥儿跟蓝姐儿常在一处玩,不知道他们俩平日里都去些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李挚把茶盅端起来:“我们蓝姐儿好像不怎么出门,上午要上学,下晌还得做女红做功课。是了,阿檀他不也要当差么,他们俩平时应该很少见面。”
“很少见面?”靖王怀疑地看向他,“我都撞见好几回衡哥儿带着蓝姐儿上我们家了,你怎么还能觉得他们很少见面呢?”
年纪轻轻的难道眼神不太好使?
李挚一本正经:“我是真没见过。每回我下衙回府,蓝姐儿都在家好好呆着呢。”
靖王觉得这小子尽说瞎话,他要是真没见过,那不也是蓝姐儿往他们王府来了?
他手扶着茶碗盖,说道:“我呢,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衡哥儿母亲担心他在外头结识些不着调的人,误了前程。
“你们哥几个平时也往来多,要是知道你就告诉一声叔,叔也好提防提防。”
原本这些话该直接把晏衡身边侍卫们提出来问,但没有用,这兔崽子手下人嘴风严得很,事情也没严重到拷问的地步,能顺手打听到打听犯不着用极端手段。
李挚道:“那是自然。小侄要是发现不对,定然会告知晏叔。阿檀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自个儿亲弟弟一样。”
靖王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先告辞。”
李挚送他到门下,仔细琢磨着靖王这番用意,却好李南风派来传话的人就到了。
听说何瑜在府里,且还被李夫人留着吃过茶,他立刻先撇下这层回府。
何瑜跟李南风下了两盘棋,就听丫鬟说“世子来了”,扭头看去,只见那个人官服未除,气宇轩昂地进了来。
她站起来施礼,却被扬唇而笑的他摆手制住,说道:“你等我片刻,我去换了衣裳再来。”
李南风道:“既是如此,怎么不先换了衣裳再来?也没见急成这样的。”
“要你管!”
李挚轻敲了她一记爆栗,转身走了。
何瑜端着茶在手里,手是颤的,放下去,又僵着那么不自在。
还是李南风体贴:“既然不知道干什么,那就来说说方才我母亲问了你些什么吧?”
何瑜先前不说,是不想让李南风误会李夫人言语压人,事实上李夫人从头至尾态度都还挺雍容的,如今再问起,就没有刻意相瞒的必要了。
她说道:“就问到我母亲,还有我舅舅那件事。”说完她怎么回答的也给说了。
李南风琢磨着,点点头。照她那样说法,出不了大错。李夫人在意这件事,是为了纠结是非么?
不是的,如今何瑜与姚家相处甚欢,且姚霑这事对李家来说也不是秘密,李夫人不会纠结的。
她更在乎的是应该李挚想娶的人是不是有这份处事能力,因为就算李夫人不提起,日后可能也会有别的人提起,总不能这点事情还得靠公婆丈夫解围。
想到这儿她道:“只要你跟我哥之间没问题,这事应该也没问题。”
何瑜对她这副认准了李挚一定会娶她,她也一定会成为李家少奶奶的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说什么呢,哪里就到那一步了?”
李南风看出来李挚还没跟她说过,笑一笑不再吭声。
何瑜正打算也问问她送樱桃的人,李挚就又回来了,一身锦衣,与她们道:“走吧,去园子里坐坐。”
……
李夫人没有露面打扰李南风兄妹待客,不过情形如何也瞒不过她。
夜里李存睿回房,就问她道:“听蓝姐儿说何姑娘今儿过府来了?你看过之后觉得怎么样?”
李夫人想了下,说道:“模样举止倒是不错,也聪明大方。”
李存睿笑道:“怎么个聪明大方法?”
“我提到姚霑请罪的事,她不卑不亢,回应的还是挺沉稳的。”李夫人摇着扇子说,“不过光一面也看不出什么来。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但聪慧的人却不多见。”
“那是哪里还差强人意?”
李夫人吁气:“这姑娘,要是像蓝姐儿一样性子再刚硬些就好了。”
李存睿又笑:“你呀,你这是拿准婆婆的眼光来看待人家了。刚硬有刚硬的好,软和也有软和的好,外面人也说我脾气好,那你觉得我会受人欺负么?”
李夫人也扬唇:“那倒不至于。我这不也是情不自禁这么想么。”
李存睿知道她因为周太妃的早亡落下的心结,也不说了,笑着起身洗漱。
正房这边无话,翌日早起,李南风想寻李存睿探探口风,正碰这日有早朝,没赶上。
但在学堂里却听丫鬟来报讯说李夫人往姚家串门去了,还带了几色点心。回来后又把大伯母冯氏和三婶梅氏都请到房里了,并且又把管家娘子也叫进去,便猜着是这婚事有谱了,立刻让小厮去报给李挚。
下晌李挚回来,果然李夫人就把他叫到房里问话。
李挚脚下跟踩了云似的春风得意地出来,守在门外的李南风就扬着字据上前让他兑现。
李挚爽快地大笔一勾,把股份划了给她。临时想起来靖王找过他,又把她唤住道:“听说你老跟着阿檀上他们家去?别人家大姑娘都含蓄衿持得不得了,你倒好,自己主动往人家里去,以后不许去了!”
李南风懒得跟他罗嗦:“你又拴不住我的腿!”
李挚来敲她爆栗,她早已经拿着契书跑了。
李南风回了房,让人去传话给晏衡,约他明儿午间出来碰个头,是时候该把林复那事儿给议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