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狼——吃瓜人
时间:2020-06-11 09:44:59

  魏文昭再看向褚青娘,就有几分怨气:“说到底,你就是看中嫡妻身份,完全不替我和孩子想。你忘了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我却没忘。”
  “所以你就逼我回去做妾?你想没想过颖儿、云儿,如何面对我?一个做妾的娘。”
  向来从容不迫的魏文昭,噎了一下。
  褚青娘没问魏文昭:你想过没想我不愿意,因为她六年前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愿,在魏文昭这里一文不值。
  “本官自会告诉他们,你为魏氏做出的牺牲。”魏文昭表情不悦,不过很快变成轻嗤“现在倒不用了,本官不过替他们把母亲抓回去。”
  褚青娘定定看着魏文昭,没什么表情:“你一定要我回去,没有商量余地?”
  “是”魏文昭回的没有半分停歇。
  褚青娘也干脆:“行,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可以试着拒绝。”褚青娘眼神淡淡,对上魏文昭的戏谑。
  不知为什么,虽然褚青娘依然冷淡,但魏文昭心却却一点点好起来。像是寒冬大地,在边边角角开始悄悄融雪。
  “行,提吧,本官就只当补偿你的委屈。”
  一封纳妾书,按上褚青娘鲜红的指印,魏文昭看了看,满意的叠起来放入袖中:“我让魏奇带人帮你收拾东西,你今天就搬来。”
  婚书她和魏文昭各有一份,纳妾书却只有魏文昭有,一种被卖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来之前就想的明明白白,可当那份按着自己指印的契约,被魏文昭收起来,褚青娘的心还是疼了,被人划了一刀一样。
  “魏文昭,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本官从不后悔。”
  褚青娘走了,魏文昭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院中绿荫。院里寂静无声,偶尔风过绿叶沙沙轻响,树枝里看不见的小鸟啾喳两声。
  魏文昭从袖子取出契约,看着褚青娘三个字,还有红色指印,嘴角泛起一点点春意。
  三个条件,青娘没提那一个,在青娘心里,他们还是夫妻。
  魏文昭眉眼,泛起一点点柔和,想起什么一边对外吩咐:“吕颂”一边进屋打开床头格子。
  吕颂听命进来,就看见老爷把什么东西,放进一个小匣子,匣子又放进床头格子。
  那是老爷放重要东西的地方,他不敢多看,低头:“老爷有什么吩咐?”
  “给夫人去信,就说本官在怀安纳了一房妾室。”
  吕颂默了默,低头领命:“是……”话犹未尽,似乎有些什么为难。
  “怎么?”魏文昭转身,还是和往日一样,平和清冷模样。
  吕颂几次启齿,却觉得说不出口,这事儿毕竟太少见:“要说新姨娘身份吗?”原配的身份。
  “自然要说,还有二公子也要信里说明。”
  那是按嫡子算,还是庶子算?吕颂不敢问,低头拱手:“奴才这就写信。”
  魏文昭看吕颂要退出内室,又淡淡开口:“没有提前给你家小姐报信,你做得很好。”
  吕颂打了个寒颤,后背寒毛竖起,连忙回身低头:“奴才不敢”
  “为什么”魏文昭淡漠的问。
  “一则,奴才是老爷的亲随;二则,奴才不敢自作聪明,只怕给家里生出是非。”
  魏文昭点点头,眼里多了几分满意“吕家把你教的很好,只是你随着夫人陪嫁过来,那么以后就和夫人一样是魏家人,和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爷承认他是魏家人了!吕颂心中大喜,当即跪下:“奴才必定用心办差,不敢辜负老爷信任。”
  魏文昭微笑:“去吧。”
  独一味书房兼账房,褚青娘取出两千银票给程万元,程万元眼神微动:“三个条件他都答应了?”
  虽然是问话,可语气却是笃定的。
  “嗯”
  程万元看着一张张银票,哂笑:“自信太过便是自负,家主今日之耻,来日褚家上下必然回报。”
  褚青娘嘴角漾起笑意:“真这样也不错,六年不见我好想孩子。”很想、很想,想的能出空中,描摹出他们的样子。
  程万元笑着将银票收起来:“家主觉得好,不过是因为对魏大人无爱罢了。”
  无爱无恨不过一个旁人,这旁人能给褚家带来庇护,能让家主和亲子在一起,这一局不算血亏。
  至于被逼为妾,程万元哂笑,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原定计划提前三年,褚青娘又和程万元敲定几处细节,然后回码头找哑婆。
  谁知院子里,哑婆、谭芸芬,正和魏奇带来的人对峙。
  魏奇见她回来连忙拱手弯腰:“老爷让奴才带人,来帮姨娘收拾东西。”
  哑婆嗖然一惊看向青娘,不过很快掩去神色默然不语,从昨天就该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谭芸芬则只有惊讶,这么要强能干的奶奶,要去做妾?
  童儿也在院子里,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可以和爹娘在一起,难过母亲要做妾,母亲不愿意的。
  小孩儿眉宇最终还是沉郁,走过去默默牵住母亲的手。
  褚青娘淡淡看向魏奇:“不必,等大人离开时,我们随船一起走。”
  魏奇有些为难,但想到老爷为褚青娘多次破例,也不敢十分勉强:“老爷还让奴才给姨娘新买了丫鬟。”
  一个十五六岁女孩儿,出来屈膝行礼:“奴婢东珠给姨娘请安。”声音清脆模样俏丽,很拿得出手。
  褚青娘眉目不动:“不必,我自有随身伺候的。”
  谭芸芬上前挡住那丫头。
  两件事一件也没办成,但魏奇想起魏文昭吩咐时,眉眼间那点融化的春意,也不敢太造次。毕竟他跟了魏文昭将近两月,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那种表情,虽然很浅。
  把人都轰走了,褚青娘吩咐谭芸芬:“你在院里带童儿、妞儿玩,我有几句话和哑婶说。”
  “是”谭芸芬规矩屈膝,日后就要进官家宅门,她必不会给奶奶丢脸。
  哑婆进了屋子,不等褚青娘开口,自己先开口:“我随你一起去京城,后院那些腌臜事,我见得多了。”
  褚青娘拉着哑婆坐下:“后院那点事有阿谭,她呆过两个府,又是大丫鬟,又是管事妈妈。”褚青娘没说,她既不挣魏文昭,也不挣家产,和魏氏没有太多利益纠葛,“青娘有更重要的事拜托哑婶。”
  哑婆沉默了一下:“说。”
  都不问什么事吗?就只为那年,自己把她从街头带回来。
  褚青娘笑笑,笑容里有一点苦涩、一点沉重,但更多的是交付和信任。她说了自己和程万元的约定、计划:“现在我没法坐镇,所以缺一个监察之人,我和先生商量,最后想请哑婶。”
  这就是君子坦荡荡,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监察之人可以证明程氏清白,也可以起警示作用。
  哑婶凝神想了许久,再抬头:“老身姓冯凤溪人,本名冯莫鸢。”
  “你也是凤溪人?”褚青娘惊讶,半句凤溪口音都没有。
  “是,和那位钦差大人是同乡,不过十岁时被卖到宫里为奴,二十五岁出宫,带着银钱投奔哥哥。”
  后边怎样哑婆,不,冯莫鸢没说,只淡漠说了一句:“凤溪男人倒是惯会忘恩负义。”
  用的凤溪口音。
  从宫里熬的活着出来,却被被亲人背叛,褚青娘温热的手,握住冯莫鸢:“原来是故乡人。”
  出了秦安郡,她们就是故乡人。
  冯莫鸢拍拍褚青娘:“我写个身契给你,什么时候程家出籍,什么时候我出籍。”
  哑婆和她相伴三年,总是体贴在不经意间,褚青娘怎么舍得:“冯婶……”
  冯莫鸢却下了决心:“就这样吧。”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问来历不问去处,每月比脚夫还高的月钱,完全的信任,青娘对她的好,值得她再信人一回。
  看冯莫鸢一手颜体,遒劲有力写下身契按下指印,褚青娘心里涩涩的暖。曾经那么艰难,几乎乞讨为生,冯婶也不肯卖身为奴。
  “何必再出籍,青娘给姑姑养老不好吗?”
  姑姑?冯莫鸢哑然看青娘,看她微红的眼眶,看她温温的笑容,默了一会儿,笑:“成,姑姑等你养老。”
  褚青娘挽住冯莫鸢,侧脸依在她肩膀,冯莫鸢拍拍褚青娘胳膊,笑道:“放心”
  魏文昭听魏奇说完,没什么表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东珠:“让吕颂和书信一起送回去,给夫人用。”
  “是”魏奇瞬间明白了,回去再进一步必然的,世家大族,魏家是得慢慢讲究起来了。
  魏奇带着人要走,魏文昭拿起手册,又吩咐一句:“顺便告诉吕颂,后日清晨起锚去新县。”
  “是”
  等人都走了,魏文昭对着书册上的字,忽然笑了一下:“还是这么倔。”
  也不知道说的谁。
  又想起那一年初见,她笑着说:“我叫褚青娘,从今以后我照顾你。”
  骗子,说到就要做到,魏文昭嘴角溢出一点笑。
  嗯,不过这么倔,还是要敲打敲打。
 
 
第21章 
  褚青娘刚把家里安排清楚, 魏奇又来回禀“老爷吩咐后日清晨启程, 到时候派车来接姨娘。”
  谭芸芬听了就不高兴:“你们钦差来了一个月也没见着急,这会儿又说走就走,家里东西还收拾不收拾?左邻右舍亲朋故旧还告不告辞?”
  按理魏奇作为魏文昭心腹,完全不用惧怕姨娘身边的丫鬟,可……了解整个经过的魏奇沉默告退。
  只是他要走,谭芸芬还憋着火没处撒:“哎, 这下你们老爷称心如意了, 门口那俩门神,是不是也能弄走了?”
  并不能, 虽然可能性不大, 可万一新姨娘带着孩子跑了呢?
  等人走了, 谭芸芬对着院子撇撇嘴:“奶奶,以后恶人奴婢来当。”谭芸芬想的很明白, 她家奶奶原本是嫡妻,没道理被个贱人压一头。再说她们又不求宠争爱,怕他们什么。
  褚青娘笑:“好”
  这日下午, 褚青娘穿着家常衣裙, 领着童儿去和文大娘告别。因为童儿在, 文大娘不好放开伤心, 只是拉着青娘手眼眶红的不行。
  褚青娘笑着安慰她:“从今往后再不用风吹日晒,童儿有爹,我也能再见到孩子们,挺好的。”
  真要这样好, 当年何必瞒着身孕,一文不名从魏家离开。可文大娘就当自己是傻的:“是啊,孩子们指不定多想你。”
  等青娘走了,文大娘一个人捂着嘴,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这孩子多委屈,多委屈。
  丢了嫡妻名分,丢了祖宗家业,最后被逼着回去做妾,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叫别人母亲。
  这委屈,这委屈,找谁说。
  青娘要支撑一家子,青娘要给孩子撑起天,青娘没法哭,她替青娘哭。
  童儿还懵懂,牵着母亲手,既有爹娘团聚的欣喜,又有疑惑:“娘真的高兴吗?高兴跟爹爹回去,他们家新夫人怎么办?”
  褚青娘弯腰,摸摸儿子粉嫩脸蛋,笑容和悦:“童儿高兴吗?”
  小孩儿有些羞涩,想到可以把他抱很高的爹爹,小脸蛋红红的,有些扭捏:“高兴。”
  “童儿高兴,娘就高兴。”褚青娘给出答案。
  童儿觉得哪里不对,很快找出不对的地方:“娘高兴,童儿才高兴。”
  褚青娘笑笑。
  第二日清晨,褚青娘焕然一新,带着程万元拜访陆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从那以后,怀安陆家和褚家关系更为密切。
  最初,陆家稳稳站在褚家之后,让褚家落地生根;后来褚家拉着陆家再上一层楼。
  然后左邻右舍一一告辞,心软的妇人,落泪的不知多少。
  二码头的脚夫们也没忘,褚青娘亲自去告辞。一人一包炒花生,回家给老婆孩子吃,那些长帮忙的又多了核桃。唐观是四色礼,其他巡差管事,则是两样点心。
  褚青娘团团福身,谢谢大伙儿几年看顾。
  怀安,褚青娘安安稳稳待了五年的地方,要离开了。
  该辞别的都辞别了,冯莫鸢问她:“吴俊那里怎么办?”
  如果吴俊没有向她示爱,按他们交情应该亲自去一趟,只是现在不合适了:“姑姑亲自去一趟,替我辞行。”
  第二日清晨,魏奇领着一顶青呢小轿来接褚青娘。最后看一眼小院,小院里乌泱泱一堆人 ,表情都是难舍难离。
  就是丈夫如程万元,也忍不住难受。
  青娘眼睛从程家、文家,一张张伤别离的脸上滑过,阿凤抱着康哥儿,嘴唇一颤就哭了:“青姐,我舍不得你。”
  文大娘昨天哭的过分,眼眶还红的不自然,尽量让神情泰然道:“记得长来信。”
  冯莫鸢最淡定,也忍不住吸吸鼻子:“快走,别误了时候。”
  来时孤身无依,走时有这么多亲朋。褚青娘提裙跪下,文大娘连忙拦:“这怎么使得!”
  冯莫鸢拦住她:“让她跪吧。”
  褚青娘对着文叔文婶三叩首,童儿也懂事的跪下,童言清稚:“童儿不敢忘记文爷爷、文奶奶救难之恩。”
  文大娘再忍不住,呜咽一声,转头靠在老头子肩上哭,她救的丫头好苦的命。
  褚青娘又起来,对着程万元、冯莫鸢欠身屈膝:“剩下的事,辛苦先生、姑姑。”
  程万元拱手:“必不敢负家主信托之恩。”
  冯莫鸢:“去吧,好好陪陪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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