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清湛公子昨日买的女子并非丞相家奴?”
“嘘,别胡说,那可是丞相大人!”
“我觉得清湛公子说的没错,你们想顾大人能不知道那小娘子主家是谁吗?要真是丞相的家奴,说什么也不会那么爽快!”
“可不是,说不定还应该抬个价!”
这议论声一来,龚丞相立刻红了脸,确实今日他从小舅子那里得知,他竟然卖了从庭乐坊逃出的女子,起初他到不以为意,可一听唐晚泠的名字,顿时就火了。
唐晚泠是谁?
那可是金州郡守之女!
那个曾经弹劾过他的唐靖,他没能亲手把唐靖拉下马心中已经不爽了,现在自己的小舅子竟然还让本该世代为奴的唐靖之女跑了。
跑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让清湛公子这样一介平民给买走了,这让他这个大辕国一品首相大人的脸往哪里搁?
京兆尹一听这来龙去脉顿时没了主意,还是龚丞相给的主意,立刻将唐晚泠的文书做了一个更改,让他龚家成了唐晚泠的主家。
他就不信,他堂堂丞相来要人,小小的清湛公子还能不给的。
“本官还真没想到,清湛公子口舌如此之好,莫非是仗着圣上青睐?”龚丞相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还以颜色。
只是这一拳打的是有些绵软。
他原本用意想让这一众大辕国子民认为清湛公子尚未入朝,便恃宠而骄了。
可……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高呼声,令他气急了顿时掀开了车厢帷裳。
“清湛,拜见丞相大人。”贺清之双手抱拳,朝着龚丞相的车架微微俯身,他身边竟然围着那些好奇的民众。
有的还在他耳边低语,似在为他指明方向。
贺清之淡然一笑,直起身子继续道:“清湛眼盲,不能得见丞相风姿,失礼了。”
话才说完,贺清之就听见了一些响动,像是衣物的摩擦声,接着又是脚步声。
果不其然,身边立刻就有人低声对他说道:“清湛公子,丞相大人下车了。”
贺清之微微偏头颔首,表露出感谢。
之后抬步而行,他身边的围观民众也忍不住跟上了几步,俨然一副要保护他的样子。
路人之中不乏一些年轻女子,此刻皆是红着脸,眼含秋水。
场面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一者为民,一者为官。
弄得好像是官逼民反,无良丞相欺压眼盲良民,让一众打酱油的路人都看不过去,把原本宽敞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丞相大人来问清湛要人,可是欺清湛眼盲看不得文书?”
贺清之那么一说,人群立刻就骚动了起来,可不是吗?
“这龚丞相说小娘子是他府中奴隶,你得给证据啊,不然你凭什么不卖?”
当然这一点没人敢大声议论,毕竟那可是大辕国一品首相,得罪了弄不好可是会死一家子的!
在说了,他们这些人昨日可都是瞧见了那京兆府尹已经点头同意,还收了白花花的银票呢。
“说的是啊,我可看见清湛公子那是花了足足一千两买了小娘子。”有人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贺清之的嘴角噙着笑,这龚丞相他两世与他同朝为官,上一世更将他狠狠拉下首相宝座,他早就将龚丞相琢磨透彻了。
不一会,贺清之就听身边的民众低声说道:“清湛公子,丞相大人张开了文书。”
这一场景,站得远的路人恨不得升长脖子来确认。
不是想确认到底这唐晚泠是不是丞相家奴,而是他们是想知道,一品首相是怎么篡改文书的,毕竟清湛公子说的有道理呀!
“你若不信,可当众叫人念出!”龚丞相沉着嗓子,他可不瞎,完全看得出这现场一边倒的局势。
就连自己门下之人,看他也是眼神闪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龚丞相窝了一肚子火,还要摆着一副我没有仗势欺人的模样。
我行得正站得直,就拿给大家看看!
“既然如此,有劳诸位替清湛见证。”贺清之丝毫不给龚丞相台阶,立刻便让身边的人当众大声朗读起来。
这不读到还好,一读挤不进来的人也都听见了。
一时间,整个街道沸沸扬扬,人们都在悄悄议论。
“昨日,京兆府尹顾大人不是已经卖了那小娘子了?”
“可不是吗?连大都督都在场,大都督这个人证可做不得假呀。”
“你们说,该不会这小娘子和丞相家……”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龚丞相的老脸越来越红,昨日这件事竟然还让那残废的大都督撞上了?
可恶的顾平竟然没有告诉他!
顾平当然就是京兆府尹,也就是龚丞相正妻的小弟。
就在龚丞相愤愤不平时,贺清之又开口了。
“清湛倒也不是不信龚丞相,只不过所谓买卖是银货两讫,清湛付了钱顾大人给了人,这件事本也就算结束,如今龚丞相反悔了,辱了清湛倒是无妨,左不过是顾大人担了一个失信于人的骂名。”
贺清之说着,向着龚丞相又走了过去,此时,他车上的唐晚泠却担忧极了,方才贺清之悄悄对她说,让她千万别下车,也不要掀开车上的帷裳。
可她真的很担心他的身子,更不知道那个大辕国顶顶大的官会怎么对付贺清之。
毕竟这一次“大都督”并不在场,少了这个身份,贺清之对龚丞相实在屈居下风。
唐晚泠握紧了双手,紧靠在车厢内听着车外的响动。
“小姐,切莫忧心,听谷主的便是。”
唐晚泠一愣,满脸不可思议,这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会是那个驾车的车夫吗?
像是知道唐晚泠的疑惑,那个声音又开口了:“小姐不用担忧,我等都是落枫谷中之人,谷主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虽然是没有见着人,但唐晚泠却深信贺清之的能力,他竟然暗中派了人保护自己,想到这里唐晚泠的心头一热。
今日回去,她定要做些甜食给贺清之,只是她这一次要换适合他吃的。
在说街上,一见清湛公子缓步向自己走来,龚丞相忍不住扯起嘴角,把胸一挺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清湛公子好大的牌面,这跟随之人都多过本官的护卫了。”龚丞相冷眼扫过那些路人,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百姓,能成什么事,“只不过,所谓民不与官斗,本官这文书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清湛公子还不愿意放人吗?”
贺清之停下脚步,此刻他距离龚丞相约莫一臂距离,耳畔是官刀摩擦着刀鞘发出的嗡鸣声。
“丞相大人官居一品,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但就不知顾大人要如何与大都督交代了!”贺清之说完这句微微偏头,恰好对准了龚丞相与他身边之人,随后以唇形又缓缓说道,“丞相大人急着要回人,怕是那少女握有不利于大人的证据吧。”
贺清之不用担心龚丞相看不清自己的唇形,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怕是连龚丞相身边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放肆,你竟敢要挟本官!”
龚丞相话一出口却后悔了……
刚才清湛公子那句话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如今在场众人除了他的门生,皆是一脸迷茫……
清湛公子,好一个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4 18:44:05~2020-04-16 08: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醉入月、一根腿毛、把你打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014
龚丞相忍不住磨了磨牙,偏巧他身边现在这个门生,是此次春闱的会元,更是殿试榜眼,如今方入翰林院任职编修。
原本龚丞相看上此子文采出众,正直不偏驳。又因为个性沉稳,他就觉得此子是一个值得托付女儿一生的人,故此便将其带在身边。
可没想到,正直也有正直的麻烦。
眼前麻烦就来了!
“老师,此事只怕是顾大人有所隐瞒,学生以为不如请清湛公子过府一叙。”男子看了看四周,眉间流露出些许不安。
贺清之虽然看不见,但却深知龚丞相此刻身边的人,将会是未来的大辕国首相,不仅如此在龚丞相倒台之后,还善待龚丞相之女他的正妻,并且直至自己病故之时此人都未曾纳妾。
说起来,是一个忠臣可靠,爱国爱民的好官。
也是贺清之在上一世给小皇帝选的辅佐之人。
一听自己未来的女婿要请贺清之到家里相商,龚丞相心里就开始冒火,丞相府哪里是清湛公子可以去的……
这要是一去,谁知道会发现什么把柄。
贺清之倒也不急,只是微微一笑道:“丞相大人,清湛哪敢威胁于您。”
说完,贺清之就往回走了几步,又回到了民众之间,接着才缓缓地说道:“清湛只是觉得,奴隶亦是父母所生,同样为人,怎得奴隶的性命在丞相眼中便如草贱了吗?”
贺清之此话一说,龚丞相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这话是意有所指啊!
莫非,这清湛公子真的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可……
这不可能啊,他不是昨日方才入盛京城的?
对比忐忑不已的龚丞相,反观贺清之倒是坦然的很,他两世为人原本心思就通透,深知掌握人心的道理。
此刻贺清之尚未得到证据,却不妨碍他要龚丞相自我怀疑,甚至露出马脚。
所以,他特地猛然间转身,然后又对着龚丞相的方向道:“抱歉,清湛一介草民不知轻重了,丞相乃是这盛京城第一人,自然是不敢有人说丞相大人的不是。”
这一句恭维的话,听在龚丞相耳中却异常难受。
他看着四周围的人,各个流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惧怕神情,心里真是窝火极了,站的较远的民众依旧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清湛公子说的是啊,我听说前些日子龚二公子还在浮花蝶影醉酒闹事,伤了人,听闻那人至今还下不了床!”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了,龚二公子可是男女通吃,来者不拒……哪个要是不从可是要……”说话之人比了个手势。
这手起刀落的动作,恰好就那么落入龚丞相和其身边门生的眼中。
贺清之不出意外的听见一声冷哼,这个声音他亦熟悉,正是那未来的首相大人!
可龚丞相也不能反驳什么,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清湛公子生的霁月清风,到现在都有偷偷瞧他的年轻女子,似乎这些女子都不介意这清湛公子目不能视。
在说,龚丞相总不至于让护卫当街殴打清湛公子,那不是真正叫人抓了把柄,欺辱残障之人?
最终,龚丞相决定也不与清湛公子多废唇舌,他直接抓人,难道还有人敢阻止他带回自己的家奴?
“来人,去把那家奴给本官带下车。”
贺清之哪里会让龚丞相有动手的机会,他只是微微侧身,身边的民众立刻就自发把他的车架围得水泄不通。
一众丞相府的护卫一时间都无法靠近,他们总不能对这些老百姓动手。
就在双方尴尬不已的时候,一道尖细地嗓音传来,这口气一听便是来者不善。
“哟,这是怎么了,咱家赶巧瞧见了盛京城第一人要仗势欺人了吗?”
一听来人的声音,贺清之原本紧绷的身躯也逐渐放松了,他的第二步棋终于动了。
“让开,都让开!”
大内侍卫硬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他们簇拥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正二品官服,手持拂尘的人缓步而来。
瞧这打扮,这语调这手势,顿时就让人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这是个太监啊!
原本呢,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官职是绝对没有一品首相高,但来的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公公呢。
龚丞相可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就是替皇帝鸣不平呢。
他这是触了皇帝的霉头了!
盛京城第一人当然是昭仁皇帝,且不说盛京城,整个大辕国还有谁能压皇帝一头的?
这不,龚丞相立刻抱拳道:“老夫岂敢,葛公公怎么出宫了!”
“哼”那葛福也是不买账,冷眼瞧了一眼便道:“咱家出宫还需要给丞相大人报备的吗?”
一句话把龚丞相给噎了,听在贺清之心中那是无比的爽快。
虽说这葛福与自己有血海深仇,可历经一世,贺清之如今遇到此人,倒也没有那般炙热的恨,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乐得坐山观虎斗。
很快,贺清之就感受到上一世他恨入骨髓的气息向自己靠近了,那宦官葛福正在打量自己,就好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果然是陌上无双,公子如玉。”葛福轻轻执起贺清之的手,抚摸了起来。
贺清之自然没有反抗,这葛福他同样了解,昭仁皇帝好男风多多少少与这老太监喜好有关,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昭仁皇帝自年少起便是葛福侍奉左右,难免学得一些他的癖好,老太监葛福平日没少对其他小太监动手动脚。
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贺清之也清楚葛福不敢对他为所欲为,只不过是替昭仁皇帝把把关,鉴定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适合成为昭仁皇帝需求的人。
贺清之虽然心中生厌,却始终忍着。
这不,很快贺清之就感受到老太监葛福转过身,向着龚丞相走了过去。
“咱家是来带清湛公子入宫面圣的,龚大人要一起进宫吗?”
贺清之一听这老太监语气不善,心里经不住冷笑起来,龚丞相这一局真的是踢到铁板,明知昭仁皇帝的喜好,却当街为难自己,甚至知晓自己的下落也未曾上报给昭仁皇帝,私心的显露是昭仁皇帝最为不喜的一点。
这也是,今日贺清之所布的第二局,借他人之口将他昨夜在浮花蝶影的事迹宣扬出去,一来让昭仁皇帝得知了自己的下落,二来便是要让人以为,落枫谷清湛公子重女色,难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