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将自己下落宣扬出去的人,自然就是被利用了还不自知的京兆府尹。
两虎相争,贺清之当然就不插话,只听龚丞相开口道:“葛公公,圣上相邀老臣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这清湛公子抢了老臣的家奴,老臣向他讨要也是合理。”
龚丞相那么说,葛福自然看向了身后的清湛公子。
还别说,这清湛公子双眼蒙着缎带,自有一股神秘莫测的魅力,瞧着他眉角脸颊,该是未及弱冠之年,至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此等年少,又风华正茂的男子,正是昭仁皇帝最爱的那口。
“清湛公子,丞相大人说的,可否属实?”
听老太监来问自己,贺清之唇角带着浅浅地笑意,抱拳俯身神态恭敬道:“清湛不过一介草民,岂敢夺丞相所好。”
“照你那么说,是丞相诬陷与你?”葛福瞅着眼前的男子,此人仿若身上镀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总有些让人瞧着不真切。
他很想瞧一瞧那缎带底下被覆着的双眼,老太监葛福总觉得这男子似乎曾经见过。
瞧着有些面善!
心里的疑惑一起来,脑海中就有了一个可疑人选。
可那冀王府送来的二公子早就已经死在自己手里。
就算有人从中作梗,他能勉强留下一命,那如今也已经二十有二,何况当年他下手极狠,他断不可能像这清湛公子一般,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
看起来丝毫没有瘫废的样子。
要说清湛公子是冀王当年的送入宫的孩子,那他宁可怀疑不良于行且不能人道的“大都督”才是。
“清湛虽非大辕国子民,但深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既然人在清湛的车上,清湛自然也付出相应的代价,京兆府尹顾大人与在场诸位都是能为在下证明。”
“是啊,清湛公子说的没错,昨日那小娘子确实是公子花了一千两银票从顾大人手中买来的。”
“我们都看见了!”
“没错没错,就连大都督也是亲眼瞧见的。”
葛福一听围观民众那么说,便又问道:“喔,昨日大都督也曾瞧见了?”
“回公公的话,清湛目不能视,无法确定。但确有听见木轱辘响动之声,顾大人也称他为大都督,想来大辕国为国效力以至于不良于行之人,也唯有大都督一人吧。”
贺清之说完坦然一笑,任由老太监葛福打量着自己。
片刻之后,贺清之便听那老太监对龚丞相道:“既然丞相大人与清湛公子都各执一词,而丞相大人又官居一品,那此事咱家唯有请圣上定夺了。”
话一说完,贺清之立刻感受到老太监又向自己走来,想必是要正式邀请自己入宫了。
贺清之微微俯身,显得极为恭敬,即便看不到他也可以从那老太监的言辞中,感受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极为满意。
“今日早朝,圣上听闻清湛公子入了盛京,特命老奴前来邀请公子,不知公子可愿随老奴进宫。”
贺清之再一次俯身行礼:“清湛一介草民,得蒙圣恩,自是恭敬不如从命。”随后又顿了顿,转向了龚丞相的方向道,“何况清湛还想请陛下主持公道。”
“嗯!”葛福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瞟了一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龚丞相。
瞧瞧这一品首相还不得给自己几分薄面,首相又如何还不如他这个阉人得皇帝的眼。
“那,便带那女子一同入宫吧!”
贺清之一听,心头一紧,入宫不比在盛京城,他所有的暗卫都趋于劣势,不熟宫中地形,那能保护唐晚泠的人,便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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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一行人入宫的队伍浩浩荡荡,贺清之依旧和唐晚泠同座一车,只不过坐得是皇帝派来的车架。
相比较起来,宫里这奢华的马车到让贺清之有些生理性厌恶。
贺清之忍不住微微蹙眉,身体也有些紧绷,双腿的肌肉也因此颤动起来,是熟悉的疼痛令贺清之忍不住五指紧握。
“阿湛。”唐晚泠担忧道,她看见贺清之的掌心有些痕迹,像是被掐出来似得。
贺清之强压了心头的不适,露出浅浅地笑容,他想安抚唐晚泠。
可他身边的少女用手轻轻按在他的腿上,她虽是什么都没说,可贺清之却能感觉到,他的小阿泠同样在安抚他。
她看出他心中隐藏的厌恶情绪了。
到了宫门口,一行人自然要下车,哪怕是一品大员龚丞相,也必须下车步行。
贺清之心知,入宫对于身边的唐晚泠来说是何等的紧张,这种感受他上辈子头一次进宫时也有过。
即便那时,他身为冀王府的二公子,见到他那个皇帝堂兄,依旧是心中惶恐。
天颜就算皇家子嗣也不敢轻易窥探。
因为天家没有亲情可言!
贺清之不能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了握唐晚泠的手,试图给她带去一份安心。
可他的小阿泠浑身颤抖,手更是凉如冰雪,让他心头一颤,忍不住低声道:“不用怕,圣上深明大义,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贺清之这话中有话,旁人听不出,唐晚泠却明白。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子。此刻他的唇色已然有些微微发白,气息也沉重起来。
他方才双腿疼痛不已,身子定然是不舒服了,可还要因她进宫,面见皇帝。
她真的好担心他,却也明白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因为那个老太监正回头瞧着他们。
“清湛公子,请这边来。”
贺清之一听,便调整了方向,而后才道:“清湛目不能视,有劳公公了。”
说完,众人就见贺清之竟然对大内总管微微抬起手,一瞬间唐晚泠在众人的脸上看到了满是不可思议。
甚至连她都有些疑惑,贺清之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不怕得罪了这皇帝跟前的红人吗?
而且,那龚丞相此刻笑得不怀好意,是笃定了那个白脸的公公会对贺清之起杀意?
唐晚泠忐忑不安看着老太监脸上神色变换,反而是贺清之坦然以对,似乎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贺清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老太监葛福看自己的视线充满的愤恨,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谁让他清湛公子是昭仁皇帝要的人。
接着脚步声响起时,贺清之的神情变得更为惬意了起来,他笃定葛福那老太监终究还是不敢对自己出手。
就算老太监心中有多不满,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也敢叫他伺候。
可那又如何!
在说葛福是恨得牙痒痒,眼前这个清湛公子,他身上流露难以掩饰的贵气,这种桀骜孤高的感觉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曾经他在那孩子身上也感受到过,如今的“大都督”亦是如此。
这让老太监葛福有些恍惚了。
就在他愤愤地准备伸手搀扶眼前的少年时。
“不敢劳烦公公,奴婢为公子引路便可。”唐晚泠一俯身,十足的贵女礼节,而后轻轻扶住贺清之的手臂才道:“奴婢会紧跟公公的步伐。”
贺清之心中意外,没想到他的小阿泠竟然了解了自己的目的,如此给这老太监葛福台阶,无疑是让他对唐晚泠刮目相看。
只是之前,这话贺清之没有机会与唐晚泠交代详细。
果不其然,葛福那尖细的声音又响起了:“嗯,倒是个乖巧的,别跟丢了。”
感受到老太监扫了自己一眼,贺清之心里冷笑了起来,这葛福对自己如此容忍,还不就是以为昭仁皇帝会宠信自己。不管自己会不会入朝为士,都是昭仁皇帝喜欢的。
那这老太监自然就不敢得罪了。
只是,宫中行走对于贺清之来说是一大关。即便他以悬墨针刺激双腿筋脉与肌肉,可他到底不是健全之人,若不是有唐晚泠的搀扶,又有缎带迷惑众人,只怕早有人发觉他步态有些不妥了。
伤终归是存在的。
*****
再见昭仁皇帝赵璟禹,贺清之心中所思也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上一次他还是大都督,重生而回,惊与眼前所见的一切。
如今,却不同了。入宫这一局,贺清之所想的便是替唐晚泠取得自由。
虽说要脱奴籍并非是一朝一夕,但至少他可以借昭仁皇帝对自己的心,将他的小阿泠留在身边,奴契文书他必然要拿到手。
贺清之是在唐晚泠的搀扶下,才跨过那玄色门槛。
还没走几步,贺清之就听葛福高呼请安,随后“噗通”一声跪地行礼。
“奴才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岁。”
接着贺清之不出意外地听到那老太监又一次磕头道:“王爷万福金安。”
到龚丞相行礼之时,贺清之还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显然对于自己依旧不为所动而恼怒。
毕竟,觐见天子竟然不主动下跪,何其不尊。
贺清之是有心不行礼,对于昭仁皇帝他虽不如上一世来的愤恨,却也不会有好脸色,若不是为了唐晚泠,这一局他也不会做到这金銮殿上。
只是此刻,贺清之能感受到唐晚泠惶恐的心,他的小阿泠紧贴着自己的手臂。
“草民清湛拜见陛下。”贺清之才一抱拳,膝盖都还没屈下,便听见昭仁皇帝快步走下台阶的声音。
这一下,贺清之自然是停下了打算下跪的动作。
只是唐晚泠难免惊吓不已,直接跪倒双手交叠在额间,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奴……奴婢……吾皇万岁。”
昭仁皇帝,是她的杀父仇人!
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杀人如麻的暴君!
这个狗皇帝如今这样看着贺清之,唐晚泠怎能不怕,甚至怕到不知该如何行礼。
反而是昭仁皇帝眼中压根没有别人,更没在意这跪得浑身颤抖的女子是什么身份,说了什么。
“天人何须行此大礼,朕可担当不起。”赵覃垣一把扶住缓缓直起身子的少年。
那一脸的惊喜状,恨不得当场就把人扛进自己的寝殿,好一顿宠幸。
“陛下谬赞了,清湛愧不敢当。”贺清之淡淡地说道,不用看他都知道这昭仁皇帝看见自己是怎样一副嘴脸了。
“天人能知过去未来,就算是朕这个天子也是望尘莫及。”赵覃垣说着便牵着清湛公子向自己的宝座走去。
一瞧这个形势,龚丞相当然也就不乐意了。
什么天人?
神棍吧!
哪有天上来的神仙会沉迷美色的,不仅夜宿青楼,点了头牌花魁的初夜,甚至还花了一千两买一个女奴。
龚丞相神色晦暗不明,老太监葛福自然就心里舒爽了,刚才他被清湛公子一顿使唤,这口气终于是平了。
“陛下啊……老臣有冤要声!”龚丞相一嚎,立刻膝行向前几步。
他说什么都不能让这清湛公子入朝,更不能成为昭仁皇帝的枕边人!
这要是成了,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朝堂之上?
何况,一个“大都督”已经令他头皮发麻,再来一个这大辕国的朝堂之上岂不是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了?
“龚爱卿这是怎么了?”赵覃垣此刻才发现,底下跪着的除了一名姿容绝色的少女,还有他的肱骨大臣。
昭仁皇帝只是看了看龚丞相,接着贺清之就感受到这赵覃垣松开了他的手臂,而另一处有一道视线一直都注视着自己。
贺清之可以感受到,那道视线充满了担忧。
是平凉王,贺清之露出浅浅地笑意,以示自己很好。
“回陛下,昨日这清湛公子在浮花蝶影以三千两黄金买得琴画姑娘的初夜,这也就算了,少年人嘛……”龚丞相边说,边等待昭仁皇帝下一步的动作。
可跪了许久的龚丞相发现,他的皇帝陛下竟然还站在清湛公子身边!
压根没有打算过来让自己起身。
如此一对比,这清湛公子还真是天人之姿。
竟然连他身边的天子都给比了下去。
龚丞相只是一愣,便又垂首,接着用衣袖拂了拂眼角满脸委屈:“陛下,老臣府中有一女奴,便是此女了。”
昭仁皇帝顺着龚丞相的指向,仔细打量起唐晚泠来。
确实生的弱柳扶风,脱俗清丽,仿若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花苞。
昭仁皇帝正看得赏心悦目,却听龚丞相厉声道:“可这清湛公子仗着有财有势,竟然逼迫微臣强买强卖!”
一听龚丞相颠倒黑白,先发制人,贺清之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赵覃垣的视线又完全被身边的少年吸引了过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男子,即便当年见到那誉满天下的冀王之子时,都未曾有过这种心动。
许是当年那个孩子年纪还太小,未曾完全长开。
可身边这清湛公子,如月一般的风姿,脱俗清丽却又不失英气。那肤色犹如白玉,那唇色更是粉中透着些许莹白,虽是瞧不着眼眸,可那眉犹如弦月,更显其思虑深远,是个感情细腻之人。
越看,昭仁皇帝就心痒难忍。这少年甚至比台阶下跪着的少女更令他心中蠢蠢欲动。
只不过,对比自己的喜好,他却更明白,大辕国需要怎样的人才。
比曾经大国师还出色的玄术至高之人,他就算有心也不敢沾染!
“丞相大人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贺清之忍不住嗤笑,随后便道,“即便龚大人要栽清湛一个强买强卖,那也该归还那一千两银票。”
“陛下……老臣没有收任何银两,老臣……这,陛下请看,这是老臣手中那女子的奴契文书。”
贺清之嘴角微扬,他虽看不见昭仁皇帝的神情,却可以从他的呼吸吐纳声中判断出,此刻这狗皇帝已是心中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