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品正此刻长吁一口气,可贺清之又说话了,这一句出口,在场众官员立刻又坐立不安,谁也不敢接话。
“听闻龚二公子也喜好美人,只不过连贺某这般瘫废之人也懂得女子的温柔如水,为何二公子竟然喜好男风?”贺清之缀了一口薄酒,随后抿了抿唇,又用手指点了点额间,恍然道:“瞧贺某说的,险些忘了陛下也是同样。”
龚丞相乍一听,脸都白了,上一刻他还认为贺清之贪恋美色,可眼下他似乎才回过神,贺清之分明就是给他下套。
险些被他骗了!
刘品正一看丞相大人的脸色,心知不妙。回头再看众官员,各个脸色惶恐,即使再夹菜的手都难免颤抖。
这话要怎么接?
而且,贺清之怎么会知道昭仁皇帝的喜好?
一众官员越发的如坐针毡。
此刻,似乎说什么都会得罪人,小则得罪丞相,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得罪天子,那真是绝望的令人想立刻跳江。
许是满意了这一出戏的效果,贺清之夹了一块绿豆酥细细品了一口,才缓缓道:“阿九,查一查她的身家,若是清白人家的闺女,那就择日接进府。”
“属下遵命。”
贺清之转头,勾起少女的下颚,眼神带着笑意道:“多等几日,不会怪本官吧?”
“妾身不敢。”女子俯身乖巧地行了礼。
心中却是忍不住的雀跃,她竟然成了!
虽然方才的感受令她愕然。因为来盛京之前,已有人教过她床笫之间承欢之事,虽未有过经历,可也知道正常男子经她方才的触摸定然会……
少女忍不住瞧向贺清之。
感受到打量自己的眼神,贺清之偏过头,随口一问:“叫什么名字。”
“妾身小字茹儿。”
贺清之“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瞧够了一众官员坐立难安,一脸惶恐,贺清之也掌握了如今的局势。
刘品正就是和丞相大人穿一条裤子的,只是分别唱了红白脸。
至于其他官员贺清之到不忧心,他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接触。
心中有了计划之后,贺清之才对龚丞相道:“今日承蒙丞相大人款待,贺某身子力有不逮,就不奉陪了。”
龚丞相陪着笑硬着头皮回道:“能与大都督把酒言欢,是老夫的荣幸,大都督身子要紧,便早些回府歇息。”
其实,龚丞相心中不知有多憎恨,今日设了一局他没捞到好处,反而叫个残废之人奚落了去!
贺清之微微点头,便让阿九将他抱起,随后安置在轮椅之中,茹儿体贴的去拾起薄毯本是想要给贺清之盖上,却被阿九阻止了。
瞅着轮椅上的男子,茹儿咬了咬唇,又看向龚丞相,后者的眼神带着询问,茹儿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龚丞相也陷入了沉思,究竟贺清之是不是真的不能人道了?
可一想起贺清之刚才的话龚丞相忍不住皱起眉,自己的第二子虽然胡闹成性,但喜好男风这件事还不至于人人皆知。而且贺清之刻意提起皇帝,莫非他早就怀疑给昭仁皇帝送男宠的人是他们龚家?
但,龚丞相转念一想,好在茹儿进了大都督府,日后想要得到贺清之的任何消息,也都有的是机会。
想到这里,龚丞相不免又去看贺清之的背影,微眯着眼捋了捋胡须。
贺清之离开了船宴被推至马车边时,双腿才经不住颤抖起来,他握紧轮椅把手,脸色微微泛白,阿九立刻蹲下身,轻轻帮他按揉双腿,方才那般的坐姿,他家主子自然是难受的厉害。
“委屈主子了!”
贺清之歇了片刻,在阿九的按摩后双腿也逐渐恢复了力量,他看向停在河岸边就没有起锚的私舫:“怎么不问我,为何让那女子进府?”
阿九一愣,之后眼神有些黯淡道:“主子自然有主子的计划。”
贺清之忍不住笑道:“果然是怕人抢了你的活。”
阿九没有说,他深知贺清之要接受一个陌生人贴身伺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可刚才他都忍过去了,日后他真的会同意那个女子接近他吗?
他真的心中没底。
“上车吧。”
贺清之的话让阿九回过神,算算时间,车上的人该是等急了。
他怎么忘了,日后留在府中的人又不是主子本人,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贺清之的马车缓缓地动了,只是车厢之内多了一个人。不仅是多了一个人,来人脱去黑色劲装,解开覆面的黑巾,竟然有着与贺清之一模一样的容貌。
来人要俯身行礼,却被贺清之阻止了。看着贺清之缓缓地脱下衣衫与他交换,而后他才坐到贺清之的轮椅上。
马车持续行驶,贺清之抬手掀开帷裳,果不其然暗处藏着不少眼线,龚丞相的人依旧跟着自己。放下帷裳,贺清之看了看轮椅之上的人。
轮椅之上那个和贺清之有着相同面貌的人,用和大都督同样的声音低声说道:“去齐墨斋。”
贺清之轻轻靠着身后的软垫,让身体充分休息放松,轮椅之上的男子也投来关切的目光,与阿九一般无二。
马车拐过一个胡同,便停在齐墨斋门口,阿九同样先下了车,之后才将“贺清之”的轮椅抬下,暗处的人一见“贺清之”便相互打着眼色跟了上去。
阿九推着假贺清之目的为了引走那些暗中的眼线,给车内的贺清之离开的机会。
而此时,真正的贺清之经过休息,身体的状况也好了不少,他集中精神仔细听着车外的动静。
“荣杰,主子酉时才会回府,你便去歇息吧。”
阿九说完话,不一会,贺清之就听见马蹄的踢打声,接着马车被牵着走了一小段,而后停下了。
贺清之等了片刻微微掀开帷裳,是齐墨斋后的小巷子,渺无人烟安静的很。观察了片刻他才覆上黑巾,离开了马车后,他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小巷尽头。
华灯初上,夕阳也逐渐隐入了远处的一片青黛色后,盛京的夜降临了。
一架玉白色的马车缓缓行驶在盛京城的华门街上,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口中叼着狗尾巴草,人坐在车轸之上,双腿还有节奏的摆动着。
“朱桦。”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
少年回头打起车帘,脸上洋溢着愉悦:“公子,我们进了盛京城啦。”
马车之内宽敞舒适,燃着上等的奇楠香,华服男子依靠着软垫,手中握着琉璃杯盏,仿若在品茗。
男子眼部覆着银色缎带,一袭月白色教领长袍,鼻若悬胆,唇色略浅,介于粉与白之间,只见他唇角微杨,轻声说道:“去浮花蝶影。”
第5章 005
浮花蝶影是大辕国最为有名的青楼,听闻今夜还是浮花蝶影的头牌琴画姑娘献出初夜的日子。但要想拿下这头牌可不仅仅是银子的事,那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
毕竟这浮花蝶影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
只是,今日还有另外一则消息更为令人期待,说是普天之下最为神秘令人津津乐道的人物清湛公子竟然入了盛京城。
传闻清湛公子博古通今,能知过去未来,其能为不下曾经的大辕国国师,比起那常乐寺主持玄鹄法师更胜一筹。他那一身玄术登峰造极,就连当今天子对他也是仰慕已久,几番寻找,试图请他出任国师一职。
只是这清湛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传说他成名数载,已过而立之年,也有说其未及弱冠,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所以一提清湛公子,便让更多的人把关注点放到他的身上。
然而,世人却不知,名满天下的清湛公子,这个连昭仁皇帝都试图招揽成为国师的人,竟然只是一个虚构的身份。
他真正的身份便是大辕国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
贺清之表字清湛,只是鲜少有人了解内幕。
在说贺清之,今日午后,他离开了马车,在小巷尽头消失了,其实他是出了城。
而朱桦则在城外接应,协助贺清之换了个身份又重新回到盛京城。
“公子,这便是大辕国最大的青楼了吗?”少年趴在浮花蝶影最雅致的厢房窗棂边向下望去,庭院之内是形形色色的男女,少年皱了皱眉,一噘嘴便道:“一点也不好玩,还不如谷里。”
贺清之听出少年的不满,对于隐约传来的那些嬉笑调情的对话,他的神情也是颇为无奈。
不一会底下的吵杂声变得更大了,贺清之皱了皱眉,随后也全神贯注听了起来。
“诸位,诸位贵人,今日是我们琴画头一遭挂牌,我们浮花蝶影的规矩贵人们都清楚,这价钱是第一,再来可就是要经过我们的姑娘考核,倘若哪位贵人有幸进入了我们琴画的眼,那这春宵一刻便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祁妈妈,你就别唠叨了,赶紧让琴画出来吧!”
听见琴画这个名字,少年眼神一亮,人迫不及待又趴在窗栏上向下望去。
很显然,他是认识这名浮花蝶影的头牌花魁。
贺清之也适时站了起来,一见他起身,少年立刻跑向贺清之,小心翼翼搀扶着他慢慢行至窗棂边,随后又将自己方才踩脏的软垫踢开,让贺清之能依靠在窗棂旁的软塌上。
此时,庭院之中响起了靡靡之音,脂粉香混合着酒肉之气飘散在空气之中。
歌舞升平,不一会那高台之上落下漫天花瓣,随着花香弥漫,一条曼妙的身姿从天而降,仿若九天仙女一般,令人浮想联翩。
不知谁喊了一句:“好!真是青莲之姿,不愧是琴画姑娘。”
“可不是,到底这浮花蝶影是我们大辕国最大的青楼。”另一道声音兴奋的搭腔道。
浮花蝶影此时人声鼎沸,恩客们各个瞪大了双眼,就算不能成为花魁之首的入幕之宾,他们也不想错过这一睹佳人仙姿的机会。
从天而降的女子身影方才站稳,那莹莹水眸便看向场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出尘脱俗。
众人只见她足尖轻点,翩然舞姿仿若惊鸿刹那间夺人眼球,令人忘记了呼吸,场下观众无不沉醉其中,就连贺清之身边的少年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一曲舞毕,便有人忍不住叫嚷起来:“我出五百两!”
五百两高价一出,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虽说这浮花蝶影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可一掷千金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要掂量着点自己的身份,为官的倘若叫人参一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商贾富户则绝大多数都俱与开口就是五百两价格的人。
叫价之人得意极了,双手叉腰便要上台,可浮花蝶影的祁妈妈眼神一动,立刻便有打手拦住了男子的路径。
祁妈妈神秘兮兮道:“戚大爷可千万莫急,今夜可不同往日。”
“怎么就不同了!本大爷给钱,你给姑娘,难道有错?”
这时一道轻蔑的笑声传入场中,之后一名约莫二十的青年边走边道:“戚老板真是健忘,祁妈妈刚才就说了,琴画姑娘可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此时,贺清之身边的少年撅起了嘴,显然是不乐意楼下那些犹如菜市场买卖猪肉在降价的情景。
贺清之对少年招了招手,浅笑道:“小朱桦别急,你的琴画姐姐不会让人夺走的。”
朱桦,贺清之两大近身之一,比顾九小了约莫两岁,一直养在落枫谷内,平日鲜少外出。但贺清之当年在落枫谷养伤之际,这少年也是贴身伺候他的。
那时,朱桦一边习武一边学着怎么照顾贺清之,算起来也是顾九之外最为亲近贺清之的人。
贺清之之所以出现在浮花蝶影一则是为了与平凉王的约定。更重要的是,他想念上一世被他埋藏在心底的女子,算起来他有许久不曾见她。
他忍不住想要动用隐藏的势力,找到她。
此刻,场内已经不是那戚大爷的主场,琴画姑娘的初夜价格也从五百两叫到了八百多两雪花纹银,这笔钱若是放到普通人家,那是足够一家子上下十来口盖四间瓦房,吃饱穿暖过个几年都有余。
被叫做戚大爷的男子此刻满脸的怒容就那么盯着不断抬价的青年。
可青年似乎不为所动,脸上挂着笑容道:“戚大爷也不用对在下发怒,在下也只是收人钱财忠人之事而已。”
“姓陈的,你今日就是要与我争琴画姑娘了!”
贺清之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皱眉,看来他原本的目标倒也不傻,还懂得找个竞价人。可惜了这次机会没能揪出此人,既然如此,贺清之也不再等待,他是嫌弃这窗外太过吵闹了。
所以贺清之抬起手对着朱桦比了个手势,少年立刻欣喜地探出头,冲着楼下的高台叫道:“三千两。”
这一下,原本热闹非凡的庭院瞬间就静默了,好半响才又嘈杂起来,众人都在议论是谁出得起三千两雪花纹银。毕竟在大辕国一个郡王一年也不过就上五千两的俸禄。
这一下就花去了一半!
那陈姓男子本欲再加价,毕竟他身后之人说了,今日定要抱得美人归,不问价格。
可就在这个时候,祁妈妈笑盈盈地对着朱桦所在的方位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可否让我们琴画过目。”
十四五岁的少年趴在窗栏上,探着头笑道:“落枫谷清湛公子。”
一句清湛公子,引得场下哗然一片,原本今日盛京城就传出了神秘莫测的清湛公子来了,可谁也没想到,这天下最为神秘的人竟然来了浮花蝶影,还点了头牌花魁的初夜。
这怎么能叫人不好奇。
祁妈妈笑盈盈道:“诸位,清湛公子出了三千两,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对祁妈妈来说,这一点也不意外。昨夜,她就接到幕后大老板来的嘱咐,若是见到一名眼覆缎带的公子前来,定要好生招呼。
这不她早早地就做了准备,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可如今确定了那好看的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湛公子时,心中还是异常激动的。
她是没想到,这清湛公子看起来竟然如此年少,竟然是未及弱冠的模样。
就在众人争相议论时,朱桦又得了贺清之的指示,他冲着窗外嚷了一声:“我家公子说了,是三千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