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还没暖和呢,王爷要仔细着身体才是,用冷水沐浴太容易着凉了。”徐青青摆足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
朱棣特意看了她一眼,“病好了?”
“当然好了,这种小毛病自然是药到病除。不过,这带骨鲍螺为何吃多了会闹肚子?”徐青青不解。
“不知,许是牛乳的缘故。”
徐青青见朱棣没理会冷水沐浴的前话,以为这事儿就忽略过去了,没再去在意。
早饭后,热闹就来了,沐景春居然来负荆请罪了。
徐青青很想去看个热闹,奈何沐景春为表认错诚意。这负荆的上半身赤着。她身为燕王妃因要避嫌,便去不得。
朱棣却不像她那样有好奇心,并无太大的反应,直接命人把人打发回去。
沐景春不肯走,就这样在冬日里,背着扎进自己血肉里的荆条,跪在王府门口,一直到中午。
来来往往有不少勋贵的马车经过这里,都瞧见了这一幕。沐景春纹丝不动,一直□□地跪着。
朱棣这才让人将沐景春带进府里来。
沐景春的身子已经被冻得通红,嘴唇有些发紫,后背有多处被荆条扎伤的血迹。
他诚恳地向朱棣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阐明来意。
“景春糊涂,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失魂丧智,犯下那等蠢事,令王爷再三对景春失望。景春罪无可恕,请王爷责罚!”沐景春说罢,又对朱棣磕头。
朱棣见他有几分诚意,才叫他起身去穿衣服。再之后朱棣就将他打发走了,懒得听他说一堆认错的废话,倒不如看他以后都能做什么。
此后又过了两日,沐景春那边倒是消停了下来,但是魏国公府的谢氏却来了消息,说这两日徐妙说有些异常,开始茶不思饭不香。
原书里徐妙书就喜欢男主穆景春。徐青青想到上次相看,徐妙说的反应就有些不对,料想她应该是对沐景春一见钟情了。
徐妙书回家之后,若得知自己跟沐景春之间没了缘分,以她的性子,肯定要伤心好一段日子。
徐青青正好这几日无事,就邀请徐妙书来她这里小住两日。有徐青青王妃的身份压着,徐妙书倒不敢不吃饭。
徐青青见她吃了两顿饭后,精神好一些了,能受刺激了,就把沐景春与刘灵秀之间的种种都讲给她听。
“这看男人不能光看脸,我当初就吃这亏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徐青青劝徐妙书还是慎重一点,别脑门子一热就觉得情深意切。一见钟情最不靠谱,日久才能见人心。
徐妙书这几日因为害相思,把沐景春的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她的痛苦都源于她的求而不得,俩人的身份之差。
现在被实际情况打击了之后,徐妙书幻灭了。想不到她曾经自责配不上的人物,事实真相是配不上她。
徐妙书走后,徐青青才发现朱棣竟然在里间。
那刚刚她带着徐妙书在外间说的话,狗男人岂不是全都听见了!
别的不怕,就怕那句——
徐青青责问丫鬟怎么没有及时告知自己王爷的所在。
丫鬟都委屈地告诉徐青青,其实她们也不知道王爷就在里间。
莫非燕王刚才跳窗进屋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听到她说的那句话。
见朱棣态度如常,徐青青暗中观察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没听到。
乐呵了一白天,等到晚上的时候,徐青青才‘深刻’意识到,狗男人其实什么都听见了。他故意问她不下十遍,他哪里好看。只要她随便敷衍地夸一句,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使劲儿地折腾她。
“再这样,妾身的命都快没了。”徐青青香汗淋漓地抗议。
“王妃好像今早刚说过,冷水沐浴对本王的身体不好。”
徐青青歪头,不解地问朱棣:“是啊,这跟咱们现在说的事儿有关系么?”
“都发泄了,自然就不需要用冷水了。”朱棣就低头再亲了一口徐青青的脸颊。
“王爷,我错了!别再——”
第45章 绝杀
燕王这种睚眦必报的霸道性格实在是不大友好, 有点想念书生。
说起来燕王娶她来是治病的,结果到现在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书生人格虽然不常出现,可一旦出现, 就会带来非常大的暴露风险。这种精神问题短时间内痊愈的可能性不高, 有的甚至一辈子都好不了。但倘若书生能接受燕王的身份,即便人格分裂问题仍然存在, 至少可以做到在突然转变人格的情况下,不至于让燕王有轻易暴露‘疯病’的风险。
当然,如果书生人格能和燕王任何相融合, 既能解决人格分裂的问题,又能温柔化燕王,那就完美了。但这个想法基本约等于做梦,也就想一想罢了。
“发什么呆?”事后的朱棣声音格外低沉而有磁性,他修长的手指夹住徐青青的耳垂, 突然就揪了一下。
“疼!”徐青青毫不含糊地伸手,也要去揪朱棣的耳朵报仇。
朱棣似乎早料到这一幕, 顺势捉住徐青青的手,将人拉倒怀里,直接上嘴咬了她耳朵。
“哪里疼,说说看。”
想到朱棣提出‘哪里好看’的问题后所带来的后果, 徐青青马上表示哪里都不疼。
“看来没累着, 可以继续——”
“别, 算我求王爷了, 饶我这一次。”徐青青马上服软, 揪着朱棣的衣襟,可怜兮兮地对他道,“妾身想正事儿呢,正琢磨着该怎样治愈王爷的病。”
朱棣凤目微眯,突然捏住徐青青嫩软的手,唇际贴她的耳畔上,字字清晰地警告:“不许跟书生做这种事。”
诶?明明在谈治病的问题,他怎么又把思路跳脱到这种事儿上了?
在朱棣凌厉目光的审视下,徐青青头皮发麻地点了下头。
要求再多也没用,反正你到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次日得空的时候,徐青青要求朱棣配合她治病。
“碽妃的去世对王爷来说可能只是个触发,我以前就说过,一般这种方面的问题,都跟儿时的经历有关。过去的种种苦痛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在之后一件大事的突然刺激之下,才开始发作。”徐青青便问朱棣,在碽妃死之前还经历过什么让他痛苦的事。
朱棣正在饮茶,听了徐青青的话后,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才看到他喉结微动,把茶咽了下去。
徐青青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还在眼巴巴地认真地看着朱棣,等待他的讲解。
朱棣放下茶碗,起身就走。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徐青青见朱棣停下脚步,她马上柔和语气,试着引导,“王爷以前能吃甜食,现在却不吃了,我们不如就先从这口味改变开始说起?”
脚步声越来越远。
人走了。
徐青青气得当场翻了白眼,这到底是谁需要治病?
……
沐景春负荆请罪之后,深知以燕王的性子,绝不会只因为自己的一句道歉便轻易原谅自己。他其实也敢不奢求燕王的原谅,只希望自己之前的愚蠢之举不会连累沐府。若有什么代价要付,让自己一个人来扛就好。
沐景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该继续留京了,与沐母商议之后,便上书一封请命去边关助父出征。如此他既能远离京城,避一避风头,又有机会在沙场上立战功。此番去他若能有功勋建树,令燕王另眼相看,惜他是个人才,说不定日后二人还有缓和关系的机会。
这一日,沐景春应邀与诸好友相聚,吃酒一个时辰之后,便在日落的余晖下骑马归家。
半路上,忽然有一蒙着黑面纱女子激动地冲跑了出来,站在路中央,硬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沐景春的随从们欲将人赶走,那女子当即就扯下了面纱,再看向沐景春的时候,眼睛里隐约泪花闪烁,似有许多诉说不完的委屈。
沐景春在辨清楚来人是廖寒霜之后,知道他们之间有些话是要说清楚,他便带着廖寒霜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详聊。
廖寒霜手捧着店小二刚端上来的茶,半垂着头,眼睛盯着碗里漂浮的几根茶叶,似乎在局促什么事,有几分纠结。
“听说你被燕王的人马追杀坠崖了,我还以为你——”沐景春看一眼廖寒霜,总觉得她好像比之前的性格有些不同,以往的廖寒霜性子爽利泼辣,但现在的她好像沉闷了许多。
“我坠入水潭之后,万幸还有一口气在,正好被路过的猎户看见了。那猎户了解山里的环境,把我带到了一处荫蔽的沟洞里,才令我得以逃脱追捕。”廖寒霜解释完,就抬眼看向沐景春,泪珠儿一整颗地往下掉。
“廖姑娘死里逃生,必有后福。”
沐景春瞧她哭得如此楚楚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取来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了她。
廖寒霜接了帕子之后,心里抽痛了一下,正犹豫要开口,沐景春先她一步出言了。
“今日在下邀廖姑娘来此,是有几句话要跟廖姑娘说清楚。”沐景春道,“之前是我犯蠢了,过于冲动,才会答应和廖姑娘一起对付燕王夫妻。如今深知此系错事,我也已经向燕王负荆请罪,但请廖姑娘放心,我并没有向他们道一句有关和廖姑娘的坏话。如今就此别过,日后再见,只当路人便罢了。”
“沐大公子这话何意?要和我恩断义绝?”廖寒霜见沐景春起身欲走,也跟着站起身来。
沐景春听到廖寒霜的用词皱了下眉,恩断义绝?不过是因为要对付的同一个目标,临时凑在一起罢了,哪里有什么恩义。
沐景春忽然听到抽泣声,回头纳闷地看一眼廖寒霜。此时的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浑身微微发抖着,像是淋了雨的鸡崽儿,狼狈又可怜。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令沐景春竟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沐景春仔细回想他与廖寒霜之间的来往,真不过是泛泛之交,讲不上什么情义。她当初之所以会在他和刘灵秀被追杀的时候出手帮忙,也不过是因为她也想对付燕王罢了,也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恩情。
况且,一个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甚至比男人更凶猛的江湖高手,如今竟会因他一句划清界限的话,便哭成这样?这太奇怪了。
廖寒霜从沐景春吃惊的眼神中反应过来什么,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有两句话我想问清楚沐公子。沐公子刚才说是你自己犯蠢了,是何意?当初沐公子不是想为刘姑娘报仇么,难道说沐公子在说,你为刘姑娘报仇这件事是蠢事?”廖寒霜紧盯着沐景春,急切想知道答案。
“对。”
思及刘亚心,或者说刘灵秀,沐景春便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他竟然被那样一个谎话连篇的女通缉犯耍得团团转,甚至竟还对她动了真情。
在去燕王府负荆请罪之前,沐景春托刑部的朋友调了刘灵秀的案卷出来,其中也包括刘灵秀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的确与刘亚心很像,如果忽略胖瘦,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人。
卷宗上详细地写着她如何引通缉犯入观盗窃,容贼人纵火于道观,无视观内同门及师父的死活。她甚至还与通缉重犯方洪卓同住一处、沆瀣一气,那方洪卓为保她甚至肯劫囚,一力担下所有罪名。
一个人人喊打犯下无数恶行的通缉犯,却待她如此情深义重,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男女关系,谁信?果真如祖母所言那般,他竟是太傻了,不通晓人事,不懂那些蛇蝎女子的手段,才会蠢得犯下如今的种种蠢事。
廖寒霜听到沐景春干脆利落地应承之后,整个身体打了晃儿,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泪水汹涌地望着沐景春,眼睛里透着对他无限的失望和绝望。这男人的心竟变得这样快?她原以为沐大公子与其他男人断然不同的。
“问完了么?”沐景春虽然奇怪廖寒霜为何要问这种问题,但他觉得廖寒霜今天有点太过不正常,他不欲再与她有过多纠缠,所以也没有多问,欲马上离开。
“为什么?”廖寒霜见沐景春要走,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再度追问。
沐景春回眸,越加疑惑地打量廖寒霜,“这与你有何干系?”
“我……”廖寒霜低下头,咬着牙道,“我只是好奇。”
“廖姑娘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不该你问的事便不要乱问,与你半点干系都没有。”沐景春冷冷地警告完廖寒霜,利落地拂袖而去。
廖寒霜望着沐景春离开的背影,嘴唇翕动半晌,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狠狠地闭上眼,跌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沐景春得了皇帝允准后,第二日便准备启程远赴边关。
廖寒霜独自伤心思量两日之后,始终觉得沐景春突然转变态度有些蹊跷。其中或许有什么内情,才会令他对自己产生了误会。思及往日种种,廖寒霜决定再去见一次沐景春,把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他,她相信不管有什么误会只要当场说开了,应当就能解除了。
廖寒霜来沐府的时候,刚巧沐景春已经收拾妥当行囊,准备出发。
景春闻得廖寒霜又来找他,沐景有些不耐烦,他跟这女人本来就没太深瓜葛,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还找上门来,未免太不识趣了。但他担心赶人后廖寒霜会耍横,把事情闹大,被沐母知道他与江湖人有勾结,他就是错了又错,真没脸面对祖母了。
“那天我们之间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过你如果处境艰难来求助或想要钱,倒可以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应你,但仅此一次。”
尽管他们之前的合作是出于彼此自愿,但毕竟是廖寒霜带人出头,有不少人员损失,她自己也差点遇险死了。既然自己有参与,便也有一部分责任,沐景春觉得自己可以帮她一次。
但未免廖寒霜得寸进尺,沐景春不忘警告她最好识趣点,否则以沐家的势力,再加上燕王仍旧追杀她的情况,她结果一定会很惨。
廖寒霜听得脸色泛白。
“沐公子多虑了,我没有要挟沐公子的意思,也没有跟沐公子讨要东西的意思,我只是有些重要话想跟沐公子说清楚。”廖寒霜说罢,就看了眼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
沐景春让廖寒霜骑上马,带着她一同出城之后,就停在路边一处僻静处,打发了身边人,独留廖寒霜一人在树下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