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听到徐青青的话,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人的口味总是会变得,比我小时候最不爱吃芫荽,如今倒是偏爱吃它。”
徐青青明白了,马皇后不愿提这事儿。看来她又要从别的人身上下手了。
“清和小时候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和谁都玩得来,也重情义。不过这人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意在,更何况还是不定性的孩子们。”
马皇后叹了口气,便端茶品用,不再提此话。
马皇后另嘱咐徐青青好生在家养胎,若无事也不必来宫里,一则省得坐马车颠簸,令胎像不稳。二则也是怕有刺客再拦路行刺,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低,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待在家比较好。
“娘娘,儿媳一人在家多没趣儿啊,本来还想这次留京可常来宫里陪您呢。”徐青青撒娇道。
“日子长着呢,若无聊,便叫蓉儿去陪你,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也无事,叫她们也行。再有你母亲那里,也可以回去小住,热闹一下。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
马皇后不留徐青青在宫内,却是有原因的,最近宫里闹出点事儿,有一位妃嫔竟与外臣有私通之嫌,这等大事自然要细细料理仔细查清。宫闱之内闹出此等腌臜之事,马皇后自然是没办法留徐青青。
徐青青乖乖应承之后,便从坤宁宫告退,出来之后竟遇见了秦王妃,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似乎是想去坤宁宫找皇后,又在犹豫不敢去。
“二嫂有心事?”
秦王妃见到徐青青后吓了一跳,忙摇头表示什么事儿都没有。她随即就往宫外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发现不妥,再折返回来,问徐青青是不是也要出宫,她们可以结伴。
“二嫂不仅有心事,这心事还很大呢。”徐青青搀住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正好才刚皇后娘娘交代我,若觉得无聊可叫二嫂陪着我。不如二嫂今日就跟我一块回府住去吧?”
秦王妃看一眼徐青青,点了点头,这一次她倒没怎么犹豫。
二人同乘马车时,徐青青才问秦王妃,才刚到底因何在坤宁宫外徘徊。
“我看二嫂挺犹豫的,若是拿不定主意,何不先跟我说说,我帮二嫂一起看看?”
秦王妃犹豫地看一眼徐青青,就深深地低下头去,揪着手里的帕子,“我想……我想……跟皇后娘娘说,和离。”
徐青青正喝了一口水,忽听‘和离’二字,呛得咳嗽一声,忙用帕子掩住嘴。
“四弟妹被吓到了?”秦王妃望向徐青青,眼睛渐渐泛红,“四弟妹从见我那天开始,是不是就觉得我特好欺负,特别窝囊,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畏畏缩缩,怕这怕那的?”
徐青青摇头。
秦王妃眼泪顿时流下来,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我何尝不想像四弟妹、三嫂还有大嫂那般,活得端庄、有生机。可我是前朝王爷的妹妹,这身份本就受人忌讳,又没有像四弟妹一般厉害的娘家可依靠。我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连说一句话都要如履薄冰。我也不想活这么窝囊,可我有选择么!”
“那二嫂就因此想和离?”徐青青试探着再问。
秦王妃点头。
“二嫂应该知道,和离这种事在皇家几乎不可能,这是莫大的丑闻。且不说二嫂说的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根本不足以令父皇和母后答应。便是理由充分,他们也不会让你和离的。二嫂又何必自讨苦处,白白去说这一番话惹来盛怒。惹父皇不高兴了,势必会连累二哥遭训斥,二哥不爽快了,二嫂这里只会更难过。”徐青青帮忙分析道。
秦王妃点点头,表示这些她都知道。
“二嫂既然是个明白人,还为何要做糊涂事?”徐青青反问。
“便是觉得如此苟活,不如痛快去死,有气节地去死。”秦王妃掉眼泪的同时,眼神里透着决绝。
“二嫂天真了,这样不是有气节地去死,不过是自我折磨,自作死罢了。”徐青青拍拍秦王妃的手,让她暂且不要多想,先缓一缓情绪。
徐青青觉得秦王妃现在有点冲动,八成是以为今早送行的事,不知为何刺激到她了,加之她心理本就积怨多年,遂才会忍不住爆发了。
回府后,徐青青用湿帕子给秦王妃擦了脸后,让她品尝了两块甜点,又叫人烫了酒,做了煎肉让她品尝。喝酒吃肉爽快了,秦王妃喝得半醉,两颊飞霞,压抑的情绪有所纾解,也更容易抒发。
“今日屋里就我和弟妹二人,便无话不谈了。我就是一颗棋子,是陛下拉拢我大哥的棋子。当年陛下和我大哥沙场对峙,赞赏我大哥是奇人,一直想收为己用。即便是国亡了,成了败寇,我大哥那脾性,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拢得住的。陛下便令我嫁给了他二儿子做正妃,只为了安抚拉拢我大哥!
可我倒是嫁了,我大哥却命不长去了。秦王嫌我身上流淌着蛮族人的血,从不待见我,陛下更是体恤他娶我吃了亏,特意又选了身世极好的邓次妃给他。
我虽为正妃,却活像个笑话,只是个摆设,别说跟邓次妃比了,就是连府里那些夫人、侍妾都不如。有什么好看?只有在年节的时候,顶着正妃的名头站在秦王身边的那一刻,假好看假端庄一会儿罢了。”
秦王妃嗤笑数声,含泪靠在桌子上自嘲。
“我是想闹,不想活了,临死前闹得大家都不舒心才好,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是谁害得我如今这样!”
“他们看不见的,只会看见你的无理取闹。”徐青青再拿帕子去擦拭秦王妃的眼泪,“不过说句实话,倒并非都是他们害得你如今这样。主要原因是你自己,害得你自己如今这样。”
秦王妃听这话,蹭地直立起身子,“我一直冷眼瞧着四弟妹跟他们不同,如今连你也——”
“二嫂,你现在是秦王正妃,你自己也说了,年节的时候只有你有资格站在秦王的身边。这荣耀是御赐的,别人没有。
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了,怎生还怕自己堂堂正正坐在正妃的位置上,去势压别人?府里人谁敢瞧不起你,谁敢越过你去,立规矩办她。我不信父皇和母后会连这点道理都不讲。
秦王待你不好,那咱们就不绕着秦王去活儿。这世道大多人也都不是凭着男女真情去活,有地位有钱有荣华富贵,不就挺好的么?是这酒不好喝,还是这肉不好吃,咱们何必非去计较男人脸色呢!”
秦王妃已经喝得醉醺醺,但脑子还能明白事儿,直点头附和徐青青的话对。
徐青青随即就让人搀扶秦王妃去休息。她伸了伸懒腰,就回身进了寝房,却见朱棣正负手立在窗前。
徐青青吓了一跳,“王……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我在开封府坐牢》求大家收藏一发,戳大鱼专栏可见哈讲的是快穿之后拥有了各种技能的女主,重新获得生命,睁开眼,狗头铡伺候,在开封府坐牢打升级的故事。不惨啊,属于轻松搞笑+破案类的
第52章 写信
朱棣闻言后, 侧眸凉凉地看一眼徐青青, 便垂下眼帘, 立刻往外走。
徐青青急忙拦住他,把身子挡在他跟前,“王爷怎么回来了?”
朱棣再度抬眸看一眼徐青青,没说话, 绕过徐青青还要继续往外走。
得益于和朱棣相处的时间够长,徐青青已经摸到朱棣的一些脾性, 就现在朱棣那眼神儿,徐青青可以直接翻译成:认定我不会回来是不是?所以刚刚才会和秦王妃说那样一番真心话!
徐青青忙拽住朱棣的胳膊,让他暂时不要走。朱棣若再稍微使劲儿想摆脱她, 徐青青就耍赖告诉他小心她的肚子。
朱棣便一动不动了,但看徐青青的眼神比之前更阴冷。
“王爷生气了?”徐青青问。
“怎么, 王妃要开始计较男人脸色了?”
果然如徐青青所料,朱棣听到了她跟秦王妃的谈话后不爽了。
“我不是一直在计较王爷的脸色么, 王爷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徐青青晃了晃朱棣胳膊,劝他别气了, “刚才那不是为了劝解二嫂么, 她那么惨,我难道要跟她说‘我家王爷可好了, 我跟王爷很恩爱,我们夫妻伉俪情深,我没遇到你这种问题,劝不了你’吗?那是不是太没人性了点?”
徐青青说完, 故作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朱棣,见他脸色有所好转,马上环腰抱住了朱棣,雀跃地问:“王爷可是刚离开就想我了,故意回来看我?”
朱棣不动声色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片刻后才道:“想得美,有要事折返,这便要走了。”
“噢。”徐青青失望地松开手,讪讪退了一步,低头让路,随朱棣离开。
朱棣看徐青青想个犯错的孩子,只把乌黑的发顶就给他,便抬手托起她的脸,在她的右脸颊上轻轻地落下吻,“本王等你。”
说罢,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徐青青望了一眼,回身走两步后,又回头确认地望一眼,还是有点不放心,关门前令碧螺带人巡视屋子一圈,确认朱棣真的不会折返后,才大大地松口气。
燕王总是神出鬼没,都快把她弄成精神病了。
“王妃,这是何物?”碧螺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榻上的矮脚桌上放着一个纸包。
“不是你们弄来的?”徐青青见碧螺肯定地摇头,就拆开纸包看,瞬间香味扑鼻而来,纸包里竟包着卤鸡翅。
“鸡翅可是王妃爱吃的东西,原来王爷特意回来是给王妃送这个来了!”碧螺抿嘴偷笑道,忙去取了盘子和筷子来,让自家王妃赶紧品尝。
徐青青则盯着鸡翅半晌没说话,等碧螺送筷子来的时候,眼睛有几分红了。
徐青青叹气一声,夹一块鸡翅送进嘴里,肉嫩而甘香,略甜略辣,骨头竟然是酥软的。
“听说城南二十里的阳水客栈,出一道名菜叫酥骨鸡翅,却不知用了什么做法,能把鸡翅的骨头做软了,肉却不糜烂。瞧着应该就是这包鸡翅没错了。”碧螺一脸艳羡地对徐青青道,“王爷如此用心记挂着王妃,实在难得。”
“知道,快别念叨了。”徐青青吐了嘴里的骨头,瞪一眼碧螺。
“王妃可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觉得王妃对王爷也该稍微用一点心。”碧螺还是念叨着不停。
“我不够用心么?”她很用心地在治他的病好不好?
碧螺委婉道:“比王爷好像稍微差那么一点。”
徐青青愣了下,惊得丢了手上的鸡翅,“那我是该用一用心了,连你都能看出不用心,王爷岂不是早有所察觉。”
徐青青乍然有了危机感,她决定每天都给朱棣写一封信,当然这信不能每天都去送,先一封一封攒起来,等时机合适的时候一起送过去,效果一定好。
徐青青吃完鸡翅,揉了揉已经圆了的肚子,就开始着手下笔写第一封。她没诗词才华,也想不出什么情意绵绵感人肺腑的词儿来表白,干脆就当写日记一样,把每天遇到的事碎碎念几句。
次日一早,秦王妃早早就等在了徐青青的寝房外。
徐青青起得晚,得知秦王妃等了有些时候了,连忙拾掇一下,把人请进来。
徐青青在见到秦王妃后,她刚要为自己的晚起道歉,就见秦王妃猛然要给自己跪下。
徐青青连忙搀扶起她,“二嫂这是作甚,真是折煞我了。”
“昨日——”秦王妃只起了个话头,忌惮这屋里人多。
徐青青将所有人都打发走,拉着秦王妃坐下。
“二嫂未免太瞧不起我了,那点子事我可不会乱说。再说当时就你我二人,你只要死咬着否认了,我敢乱说么。为这点事非要毁了你,我又能得什么好处?不得好处,还在父皇母后跟前落得个扯闲淡碎嘴的臭名声,何苦呢。”徐青青之所以解释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秦王妃安心。她知道秦王妃现在是最没安全感的时候。
秦王妃闻言后,不禁落了泪。
“昨日是我冲动了,跟弟妹喝酒畅聊之后,如今倒是冷静些了。四弟妹说得对,我便是去说了闹了,也是无用,何必多此一举自找苦吃,指不定还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既嫁进了皇家,便没有出去的可能,更没资格胡闹任性,有的只剩下认命苟活罢了。”
秦王妃想离开,徐青青也曾想过要离开。那会儿燕王是怎么想的?怕是早清楚她根本出不去,还看着她自己给自己画就大饼,却不戳破。接着就跟温水煮蛙似得,一天又一天地跟她过日子,最后过成今天这样。肚子里揣了个崽,自动自觉地绝了离开的念想,甚至连生孩子的思想准备都做得很好了。
碧螺说,狗男人对她很用心,果不其然,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套路还真特么的用心。
想想自己因为几个鸡翅,竟然感动地跑去给他写信,就特别傻气。不过这信她依然要写下去,该换她套路狗男人了。
秦王妃说完话后,见徐青青竟然走神了,伸手碰了她一下,“瞧弟妹怎生也感同身受一般?燕王爷待你可算是真心了,他也不似秦王那般,身边少不了有些莺莺燕燕,瞧你这府里多清净呢。”
“不瞒二嫂,我初嫁进来的时候,并不敢奢求太多,倒确实是命好,遇到了王爷。不过若王爷不宠我,我也是有我自己的活法。昨晚我对二嫂说的话,二嫂可还记得?”徐青青问。
秦王妃讪笑一声,“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可心中的胆怯终究难除。我昨日虽厉害胡作了一次,却只是用尽平生气力发狠了那么一回。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这口气泄了,便再没有了,我还是从前那个畏前畏后的我,便是想厉害起来,仍是打骨子里的底气不足。”
“那二嫂可想除了这胆怯,不再畏前畏后?”
徐青青从结识秦王妃开始,就把秦王妃的处境看在眼里。以往她们没什么来往,徐青青也不好多问。昨日吃酒时,听她提身世,讲遭遇,皆为肺腑之言,徐青青倒是有些难受,想帮她一下。毕竟这个忙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嘴之劳,三日犯色病的后遗症她愿意忍了。
“自然想,求之不得,莫非四弟妹有办法?”秦王妃忙问。
徐青青拿来□□经,令秦王妃读一读,可除秽静心。
徐青青则在旁念了善言咒,鼓励秦王妃不必因出身而自卑敏感,更不必为生活琐事的烦忧,多追求一些雅致的小爱好,好好热爱生活,过自己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