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呢,你快放我下来。”徐青青怎么说也在古代环境下熏陶小一年了,被男人抱着当街走这种事,真会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儿街上若出现什么人,她的脸往哪儿搁?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街西边果然有一队人马出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徐青青忙让朱棣快放她下来,朱棣看了她一眼,没反应,照旧抱着她往前走。
“算我求王爷了。”
“王妃不愿走,本王抱着就是。”朱棣死板地回答道。
“那会儿想看月亮,现在被王爷这么一抱,看够了,我已经想走了。”徐青青催促朱棣快点放她下来。
然而,那队人马比她想象的走得要快。几乎是飞速快跑过来,领头的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在认出朱棣后,连忙率众属下跪地请礼。徐青青羞得没地儿躲了,只能把头埋在朱棣的怀里。
“王府闹了刺客,本王带王妃离开时,王妃不小心扭伤了脚。”朱棣语调波澜不惊地陈述着虚假的事实。
周副指挥使一听又是刺客,吓得立刻满头冷汗了,上次有刺客在大街上行刺燕王的事儿他还历历在目,案子归他管,至今还没查清楚,如今又来。他丝毫不敢怀疑其它,虔诚跪地,敬听燕王的吩咐。
“此事与你们无关,退下吧。”朱棣道。
周副指挥使闻言后暗暗松了口气,得幸这事儿王爷没有牵连他们的意思,不然他真担心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要不保了。
周副指挥使忙让属下去通知王府,又要安排车马送王爷王妃回去。但他吩咐的话语才说一半,就发现燕王冰冷的眼神横扫过来。周副指挥使立刻晓得自己多事了,赶紧带着自己的人马麻溜地撤退了,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敢留下。
街上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但徐青青却臊红了脸,埋在朱棣的怀里完全不敢冒头了。
朱棣抱着徐青青一直走到王府的后门。这时徐青青才重新挣扎起来,再再次要求朱棣放她下来。她已经在巡城兵马跟前丢人了,不能再在府里的下人们跟前丢人。
“既扭伤了脚,总要养两日才能好。”
徐青青明白了,朱棣这是告诉她,撒出去的谎就得装彻底了。毕竟这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消息传得很快。试着想想,如果她没有真扭脚却被燕王当街抱着的事儿被传到京城贵圈里,定会炸开了花,必被人说有伤风化,轻浮浪荡了。
徐青青没得办法,只能由着朱棣继续抱着,抱她进了寝房,坐在了榻上。
碧螺等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她们表情乍看之下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们一个个都在强忍着下压的嘴角,明显想笑却不敢笑,憋得很痛苦。
徐青青眼不见心不烦,把她们都打发下去。朱棣则叫住了其中一人,令其备水给王妃沐浴。
徐青青脱了鞋子,就钻进被窝里,蒙头背对着朱棣。
朱棣把被子掀开,让徐青青露出脑袋。徐青青马上就把被子重新盖上。
“别气了。”半晌后,朱棣终于出声,哄了徐青青一句。
徐青青掀开被子,坐起来,“那王爷就和我好好说说,为何听到妾身说怀孕了,会突然伤感变成书生?”
徐青青其实并非纯粹胡作地瞎闹腾,她这样磨朱棣,也是想趁机探知一点他的过去,能够更好地揣摩他的心理状态。若是能趁机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令他性情突然转变,口味也转变了,便再好不过。
徐青青见朱棣有所迟疑,决定乘胜追击,用手揉眼睛装可怜地闹道:“王爷不喜我的孩子,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说了,是喜欢的,”朱棣去拉住徐青青的手,本以为她只是在闹腾,却见她真红了眼,眼泪挂在眼圈,悬在半空中的手一僵,才抓攥住了徐青青的手,“乐极生悲罢了。”
有效果了!
“乐极生悲?”徐青青努力地眨眼,硬挤出两滴眼泪来,哽咽着嗓子问朱棣为何会乐极生悲。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担心照顾不好他。”朱棣垂下眼眸,怜惜地用手轻轻擦拭掉徐青青脸上的泪。
朱棣居然会担心这个?是什么让一位向来孤高的王爷,怀疑自己会照顾不好孩子?他可是王爷,身边有大把人伺候着,即便他真的撒手一点都不管,也照样会有一堆人悉心照料好他的孩子。说白了,还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让朱棣在孩子这方面比较敏感。
徐青青抱住朱棣胳膊,凑到他跟前,轻声问:“那王爷可愿意告诉妾身,为何会觉得照顾不好他?府里明明有这么多人可以细心伺候着呢。”
朱棣冷嗤:“王子皇孙何曾差过人伺候,差的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和不配得到真心的背叛。”
“王爷?”徐青青再度抱紧朱棣的胳膊,她感觉到朱棣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感,以至于让周围的氛围都变得压抑了。
并且在他的冷嗤仿佛嘲讽的不是别人,更像是他自己。他似乎在厌恶自己。
朱棣转眸看一眼徐青青,目光中泛出一丝柔软来,他用袖子再擦了擦徐青青的脸,“不许再哭了,你怀孕本王很高兴。本王待孩子好不好,日后且看着就是。”
“才刚不是还担心照顾不好么,这会儿就变啦?”徐青青破涕为笑。
之前的话题太沉重了,自我厌弃可不是个好现象,倘若再继续深问下去,很可能会令朱棣心情悲伤沉重,再度把书生召唤出来,那便不好办了。
朱棣很快就要启程回凤阳,走之前须得先进宫跟帝后告别。今日胡惟庸刚来过,这老匹夫之所以能当上丞相可不是凭着运气好,他当时可能没反应过来被她给忽悠走了,事后说不定会多疑多思,怀疑他们有问题。所以在回凤阳之前,面见帝后的时候,还是不要出差池为好。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朱棣捏了一下徐青青的脸蛋,低声问她,“不气了?”
“嗯。”徐青青本来也没怎么气。便是有点生气,也跟朱棣刚才所说的那句一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就过了。
“要留下来?”朱棣再问。
“等胎坐稳了我再去找王爷,皇后娘娘早前就说过,要开春的时候和我一起种萝卜,正巧可以实现了。”徐青青道。
“丘福留给你。”朱棣顿了下,“万春也会来。”
朱棣居然肯把丘福和‘小清隽’都调给她用了,徐青青有点受宠若惊。
“有万春一个就够了,天子脚下,我没事儿还会总去陪皇后娘娘,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倒是王爷在凤阳容易有危险,丘福跟着王爷我才放心。”徐青青见朱棣还要说话,忙用手指堵住他的嘴,“这次王爷要听我的话,不然我会日日担心王爷在凤阳的安危,对孩子也不好。”
朱棣无奈一笑,大手覆在徐青青的腹部,凑到徐青青耳边:“仗着他,王妃倒是越发厉害了。”
“母凭子贵,那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正经有道理的大实话!”徐青青得意笑道。
“辛苦你了。”朱棣在徐青青脸上亲了一口,“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万春,再有事便找你父亲,吴王那里也可以。从京城到凤阳,快马也不过两日的工夫,告诉我也可。”
“吴王?”徐青青没想到朱棣居然会这么大方,让她有事找吴王。明明新婚之夜的时候,他还计较过她之前‘勾搭’吴王的事儿。
“怎么,王妃还在觊觎他?”朱棣调笑问。
“不敢不敢。”
“五弟的确爱钻研医药,但睡女人的事儿可从不耽误,细数起来,也该睡了十个八个侍妾了。”朱棣道。
徐青青惊讶地看向朱棣:“他才多大!”
“比本王小一岁。”明知道徐青青不是提问,朱棣还是特意回答了,“年轻气盛,实属正常。”
“那王爷呢?”
嫁王爷这种事儿一定要保持好良好的心态,把它当成为一种工作,才容易继续把日子过下去。若带着现代观点,对封建社会里的男人期望太高,那就太容易失望透顶,自找罪受了。至于情到浓时所谓的誓言和许诺,徐青青更不会求,说再多都没有实际做到重要。基本上她一直保持着‘且走且看’的态度,燕王拿什么态度对她,她就会拿什么态度回应,谁都不欠谁。
王府里的侍妾身份卑微,甚至连见王妃的机会都没有。徐青青从嫁给朱棣之后,并未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女子在伺候朱棣,也就不曾多问过。
如今朱棣主动提及,也是出于对吴王婚前侍妾数量的惊讶,徐青青才会顺嘴问一下朱棣。
“原有四个。”
朱棣说罢,看了一眼徐青青,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地‘哦’了一声,便喊人伺候她沐浴。
朱棣随手拿起床边没看完的书继续看,脸色沉冷不已,眸底更是一片冰凉。
徐青青泡进热水里后,闭眼舒服地冥思了片刻,突然意识到朱棣才刚跟她主动提及侍妾,好像是另有目的,但她当时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徐青青等到把浴桶里的水泡凉了,才在碧螺的提醒下出来。
更衣的时候,徐青青把碧螺喊到身边来。
徐青青故意用压低的嗓音,但却足可以令寝房那边朱棣听清楚的音量,去问碧螺:“你在府里这么长时间,这该打听该了解的想必都掌握了,可知道王爷的那些侍妾都在哪儿?”
碧螺愣了下,一脸呆懵地反问徐青青:“王爷有侍妾?”
“四个呢,你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查出来?”徐青青特别诧异地反问。
碧螺直摇头,跟个拨浪鼓似得。
“真没用!”徐青青气呼呼地责怪她。
“不是奴婢没用,一定是王爷特意将这几人藏起来,不让奴婢查到,不然奴婢不可能了解不到这么重要的事。”碧螺一本正经地跟徐青青解释道。
徐青青摸了摸下巴,“那你说王爷特意藏起来,是说明这几人重要还是不重要?”
“都有可能,重要的话,便是藏起来怕王妃欺辱她们。不重要的话,便是藏起来怕王妃知道吃醋呗。”
徐青青狠狠戳一下碧螺的脑门,“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等于废话!”
碧螺委屈地揉了揉头,“其实这事儿简单,王妃直接问王爷就是了。奴婢看王爷可在乎王妃了呢,这脚没有真扭,都给一路抱回来了。”
徐青青听了碧螺这话,佯装思考了片刻,才出言,“有道理,王爷似乎还真的好像挺在乎我的,我该问一问王爷才是。”
徐青青随后回到朱棣面前,重新爬回床上。
朱棣放下手里的书,睨向徐青青,“这么久?”
“洗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徐青青对朱棣勉强笑了一下,就躺下来,闭上了眼。
朱棣收了书,打发丫鬟们退下后,便凑到徐青青身边,抱住了她。
徐青青身子瞬间僵硬,一动不动地挺尸。
“王爷不去沐浴么?”徐青青没话找话。
“沐浴过了,”朱棣轻笑一声,把唇凑到徐青青的耳后,“略比王妃快点。”
徐青青:“……”
燕王真够可以的,连洗澡速度都能鄙视她。
“那我们早点休息吧,王爷明日就要出发了,得养足精神。”
徐青青假笑一声,忙起身去给朱棣盖好被子。她的动作和言语都在很明显地向朱棣暗示,不要再动手动脚。徐青青随后就身体特别笔直地躺下来,一动不动地挺尸。
朱棣在被徐青青‘安排’好后,复而又侧身抱住了徐青青。
“既知明日便分别了,还这样冷待本王?”朱棣见徐青青嗑巴了,不说话,就揪住她的耳朵。
徐青青捂着耳朵低叫一声,生气地坐起身,瞪向朱棣。
“说吧,怎么回事?”朱棣抛给徐青青一个严厉的眼色,让她有话就说,不必如此别扭。
徐青青垂下眼眸,边抠着手指边道:“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想问问王爷,那四名侍妾如今人在哪儿呢?妾身没别的意思,完全出于好意。身为王爷的王妃,妾身理该照顾好王爷的女人,把她们养得水灵灵的,才能好好伺候王爷。”
朱棣幽深的眸子盯了徐青青片刻,“真心话?”
“妾身在尽王妃之责。”徐青青规避掉朱棣的问题,摆了个难看的脸色给他,很明显地在表达:真心话你个头!
朱棣嗤笑,讥讽地反问徐青青:“你这会儿倒贤妻良母了,才刚拿孩子威胁本王的人不知是谁?”
徐青青默默然,不说话,也不看朱棣。
“原有四个,两个刚进府便撞见我犯病,便一并打发了。”朱棣问徐青青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想了些什么,刚提及的时候,瞧她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不像是装得,本以为她不在乎。谁知她竟在压抑情绪,在沐浴的时候纠结了那么久。不过,这结果正是他想看到的,倒叫他满意了。
“王爷——”徐青青撒娇地扑进朱棣怀里,“是我小心眼了,王爷别生气!”
徐青青说完话后,见朱棣冷着一张脸没反应,心里忍不住骂他比自己还能装。明明就是想看到她吃醋的样子,现在她吃醋给他看了,满足他了,他反倒还要摆架子。
“王爷,妾身真的是太在乎王爷,才会吃醋,妾身以后尽量不会了。王爷别生气好不好?”
徐青青搂住朱棣的脖颈,凑过去爽快地在他冷冰冰的脸上亲一口。要不是之前她确定自己揣摩清楚了朱棣的心思,现在瞧他这副生人勿进的尊容,还真不敢下口。
朱棣突然捏住徐青青下巴,在徐青青错愕看他的时候,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很轻柔,不似以往的霸道。像是春风化细雨一般,要将绵绵情意一点点揉进对方的骨头里。
徐青青赖在朱棣怀里半晌,跟他嘱咐了许多有关于他去凤阳的话,竭力满足了狗男人对于分别前夜夫妻间要‘你侬我侬’的需求,最后才算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