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用力地回抱住她,接着十分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晏晏,朕只要你平安。”
“好好好,都听陛下的。”蒋琬琰耐住性子,拍抚着他宽阔的后背。动作倒是极其温柔,但眸子里却隐隐浮现出狡黠的慧光,“这话又说回来,臣妾总不能一直假装怀孕呀。”
“嗯?”唐琛剑眉一挑,轻声疑道。
“别装傻!”蒋琬琰嗔怪地瞪着他,语气略含娇媚:“陛下什么时候让臣妾真怀上龙胎?”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呢?问陛下,别问我。
第34章 不知羞
“陛下什么时候, 让臣妾真怀上龙胎?”蒋琬琰眨巴着眼问道。
唐琛盯着她看了许久,觉得这话不像是开玩笑。紧跟着,他便就势把她按倒在榻上吻了起来。
对于唐琛而言, 他从不认为妻子是丈夫的附属品。
相反, 蒋琬琰应是独立且自由的, 不需标上任何人的记号, 她该为自己活着。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极度盼望能侵占她的整个心灵。
于是这一个吻, 饱含了唐琛所有的怜惜与克制。
两人紧密相靠时,蒋琬琰能够明显感受到唐琛身体上的变化,包括他逐渐攀高的体温,以及正轻轻顶动的那处。
蒋琬琰忽地睁开双眼,只看他微抬下颌, 脖颈至肩胛骨的线条随着动作渐趋紧绷。那种少年人特有的神气,在唐琛身上近乎张扬。
她缓慢, 却不容置疑地贴紧他,婉转迎合。
到最后,底下那张金丝楠木制的贵妃榻已承受不住摇动,咯噔一声, 他们双双滚落在地。
唐琛仰躺着, 惬意地眯起了眼,笑问道:“还想继续么?”话落,那被牢牢护在怀里的人儿才探出头来,眼尾微挑, 媚得像个不知餍足的妖精。
她说, “继续呀,我都没喊停呢。”
……
翌日, 按照原先的计画,窦太医应当在晌午之前上门替蒋琬琰把脉,坐实怀孕的传言。然而,现在却只得将此事延至午时过后了。
蒋琬琰也不明白,自己昨晚是怎么想的,竟勾着唐琛反覆折腾了三、四回。如今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床上,也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陛下真是……”说到一半,琇莹及时咽住了话。
但这后半句即使没说出口,蒋琬琰也能够猜想得到。她不禁俏脸生晕,微微嗔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不怕羞!”
闻言,琇莹又看了看那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床褥上,所沾染着的暧昧痕迹,内心止不住腹诽道:究竟是谁不知羞?
好在琇莹还谨记着,自己作为婢女的职责,连忙开始动手收拾这一夜的混乱。“娘娘,奴婢先扶您到榻上歇一会儿吧?这被褥上湿湿黏黏的,您躺着也不舒服。”
原本还算镇定的蒋琬琰,在听闻这句话以后,顿觉双颊发烫。灼人的热度,一下子熨过她微凉的雪肤,往心脏所在的方向侵袭而去。“别胡说!”
“奴婢不过是有话直说罢。”琇莹撅着小嘴嘀咕道。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儿,直到窦怀仁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微臣请皇后娘娘安。”
窦怀仁早在先前,便已经得到唐琛的亲自嘱咐,该怎么说、怎么做,都不需要蒋琬琰再提。
他俯身,将白绫覆在蒋琬琰纤巧的手腕,接着便开始细细诊断。“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胎象稳健。好生调养着,定能为陛下诞下麟儿。”
“那本宫便承窦太医吉言了。”蒋琬琰垂眸说道。
窦怀仁听后,不由抬起眼来,觑着她越发柔和的脸色。有那么一瞬,他短暂地忘却了自己正在演戏,甚至以为皇后是确实有喜的。
窦怀仁停顿片刻,又接续着说道:“娘娘是极有福气之人,诞下龙嗣,也不过早晚的事儿,无须过度担忧。”
“本宫知道。”说罢,蒋琬琰便转头吩咐夏青,道:“送客。”
与此同时,中宫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也像长了脚似的,迅速传遍整座宫闱。
虽说如今宫中并没有其他妃嫔,但光是先帝遗妃,以及那些公侯伯爵家的夫人所送的贺礼,便已经堆满了一间库房。其余满溢出来的物品,只得暂时搁在偏房内,待来日再慢慢清理。
蒋琬琰抬起皓腕,随手拾了一枚绿翡挂坠。成色均匀透亮,绿得流油,正是翡翠中的极品。她神色迟疑了一会儿,不禁疑问出声:“你说,这是云阳伯府差人送来的?”
夏青低低应了声是,接着又补述道:“的确是以云阳伯府郑夫人的名义所送的。”
闻言,蒋琬琰当即按耐不住满腹的疑惑,开口问道:“云阳伯府不是早在前几年,便有了没落的态势么?怎的竟还拿得出这般好的东西,莫不是打算死撑面子?”
夏青边仔细罗列清单,边抽空答覆道:“这回,各家都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只盼着能入得了娘娘您的眼呢。”
蒋琬琰听完,复又低下头,打量面前成堆的价值不俗的宝物,嘴角微微上扬:“倘若日后本宫生下小公主,这嫁妆,不知得比本宫当年强上多少倍。”
夏青莞尔道:“若真到那时,再多的嫁妆,都比不得陛下和娘娘的小心肝珍贵哪。”
“这话儿倒也有理。”语气一顿,蒋琬琰忍不住思量起来,“虽说陛下从未亲口承认过,但我总觉着,他心里边应该是盼望皇子,略胜公主的吧。”
话落,夏青难免神色有异,却仍旧正色地说道:“倘若陛下仅是寻常男子,那么无论娘娘生男生女,他都必定会十分欣喜的。但是,这往后的业朝储君,毕竟还是得出自您的腹中,方能名正言顺。”
其实,蒋琬琰心里亦清楚,唐琛将来多半会册封自己所出的皇子为继位者。但当真从旁人口中听见此言时,仍不免感到几分沉重的压力。
若是她命中无子,或者生下先天缺陷的婴孩,该当如何?一想到这,蒋琬琰就发愁,叹气声绵延不断地从口中传出。
而同样愁眉不展的,还有位在寿康宫的钱太后。
苏翎今日身穿青绿色的女官服,手捧茶盏,正偏着头向她耳语什么。至于钱玉华的脚边,还跪了另一个穿着打扮非凡的妇女。
那人早已哭得双目红肿,满脸泪花,却竭力压抑着喉间的呜咽,只让极其细碎的声音流淌出来,增添些许可怜之意。“太后娘娘,您久居深宫,或许对外头的事情不甚清楚。早在年前,咱们对头的陈家老爷就因为傍上了蒋骁的堂弟,屡屡获得升迁。如今,皇后自个儿母凭子贵,更是牵连着蒋氏一门,也越发兴盛……”
“这往后,哪还有咱们族人立足的余地啊!”
钱玉华本就心烦意乱,偏生这个弟媳还老在自己跟前抽抽嗒嗒地哭个没完,顿时火气更盛。“你要想哭,现在立马出去哭个痛快!别在哀家跟前嚎。”
她言辞间的威胁意味浓厚,吓得那妇人硬生生扼住了喉中的声音。
钱玉华见状,略显不耐烦地望向边上的苏翎,下颌微扬,示意她把人打发走。
苏翎连忙会意地点点头,接着,便上前朝那妇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夫人,奴婢送您。”实际上,这已经是今儿个第三位遭到半路赶走的访客了。
眼下,钱玉华一门心思,皆悬在蒋琬琰腹中的龙胎身上。压根儿没有多余的空闲,去应付这些来自娘家的亲戚,多半是随口敷衍几句,便让人尽早跪安。
这般心浮气躁的,只怕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忌惮皇后诞下龙子。
苏翎压低着嗓音,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太后娘娘,将军那边已经万事俱备了。您看,是不是还依照原先商议的计画……”
“不!”听到这里,钱玉华突然张口否定道:“在那之前,哀家要先擒住皇后这小祸种。”说话间,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仿佛一字一句皆从牙缝儿里艰难地蹦出。
蒋琬琰虽然一向知道,太后厌恶极了自己。却也断断没有想过,自己竟有这种本事,令她连续失眠整整半月时间,直到唐琛预定离京的那日。
如同假孕一事,唐琛暂离京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非真要长久地分离。因此,蒋琬琰倒没有多大的不舍。
唐琛乍见自家小皇后嬉皮笑脸的,全然没有半点儿别离的苦涩,不由啧了一声,道:“蒋琬琰,哪有你这样送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送走仇人,而不是自己亲爱的丈夫呢。”
他刻意加重了亲爱的夫君几字,讨要温柔的意图明显。
蒋琬琰故意装作听不懂,只道:“臣妾明白了,要装就得装得像一点,对吧。”
“装?”这下,唐琛不单把眉心皱成了川字,语气亦带着明显的不悦:“你难道不能发自内心的,表达出对朕的关心么?”
“能的,能的。”蒋琬琰笑意憋不住地爬上眼角,明眸也弯成月牙状。但眼前的场面,的确不适合当众发出笑声。于是,她不得不把脸深深埋进唐琛的胸膛,只露出因忍笑而轻颤着的双肩。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这副情景倒真有几分像是,蜜婚娇妻依偎在远行的丈夫怀里嘤嘤啜泣,哭得好不可怜!
然而,事实的真相只有当事者自个儿清楚。
比如现在,唐琛正用下巴抵着他家晏晏的发心,侧耳倾听,她闷着嗓子百般别扭地喊道:“夫君。”
“再喊几遍。”他声音发哑地说道:“喊到朕说停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和开头是呼应哒!四舍五入都是不能停的意思嘛。
第35章 牺牲
皇帝御驾一离开京城, 各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如同潜伏在深海的漩涡般,尽管表象平静,可内里已是暗潮汹涌, 浪涛阵阵。
回到凤栖宫后, 蒋琬琰便一口枣泥酥, 一口豌豆黄, 把鸟儿般的小胃撑得满满胀胀。
琇莹见状,不禁低声嗔道:“娘娘今日怎么吃得这般多, 千万别积食了。”
闻言,蒋琬琰仍旧鼓着腮帮子,勉强挤出一句话道:“若不趁着这会多吃点儿,晚上可不得饿肚子么?”
琇莹注视她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道:“要不, 奴婢再让小厨房制些糖水过来吧?奴婢是真怕您噎着。”
蒋琬琰点点头,又补述道:“顺便你若有什么想尝的点心, 也可一并吩咐下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琇瑩止不住笑意地说:“奴婢可没娘娘那么贪食。”
蒋琬琰嘴上不依,立马反驳道:“分明是陛下说本宫太过清瘦,得多补补, 圣旨不可违逆。”
若是换作平时, 琇莹定然会跟着取笑,但今日她却只是沉默片刻后,道:“娘娘,恕奴婢斗胆, 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虽然陛下目前确实待您极好, 但您这心里边还是要有把尺——衡量他说的话儿,几分是真, 几分是假。”
“比如陛下让您多食补,是为着您的身子着想。可他并没有说,不喜欢身材纤细的女子。”琇莹难得语重心长地说:“嬛嬛一袅楚宫腰,又有哪个男人不喜爱呢?”
话落,蒋琬琰不由抬眼瞥了下她,心里有些奇怪。然而,她还来不及细细琢磨这份反常,那头的钱太后却开始动作了。
……
夏青半跪在旁,低声向蒋琬琰禀告寿康宫的动静,道:“太后不知从何取得一条,绣有凤栖梧桐图样儿的手帕,硬生生栽赃到驻守御前的陈侍卫手中,意图以此诬陷娘娘,说明您腹中的孩子并非陛下龙种。”
蒋琬琰听后,忍不住轻哼一声,潋滟的明眸里满是不屑之色:“这种鬼话,她自己相信么?”
夏青同样觉得钱氏堂堂太后,却用这种泼脏水的手段,实在过于卑劣。
“怪不得要把陛下支开。”蒋琬琰伸出水葱似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却无端的让人心慌。“她这举动,几乎可说是直接将莫须有的罪名,死死扣在本宫的头顶上。”
“娘娘,现在怎么办?”夏青惶恐地问道。
钱太后这步棋走得急进,看似处处有疏漏,实则极难应对。
如果蒋琬琰这时仓惶逃跑,正好坐实她恶意编造的罪名。但若是不逃,从而落进她的手里,便是犹如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两种方式,无论怎么抉择,蒋琬琰都讨不到好。
然而人生在世,比起虚无缥缈的名誉,自然是活下去更为重要。于是,蒋琬琰并未思考过久,便当机立断地道:“赶紧准备出宫的马车,动作要快!”
“是。”夏青急忙应着,片刻不敢耽误。
与此同时,蒋琬琰也紧忙开始褪下自身那些累赘的物什。比方满头的珠翠金银,红艳艳的宫衫,以及不易行走的凤头履。
费不了多时,她已经换上轻便的衣裳,并拎着事先捆好的包袱,尾随夏青穿过一条又一条,漆暗逼仄的密道。
这通道罕有人用,因此建造得颇为粗糙,照明的部份甚至全仰仗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举步艰困。
经过两刻钟的摸索,主仆二人好不容易避开沿路的守卫,抵达偏门。蒋琬琰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夏青便匆匆催促着她上车,“娘娘,这边!”
蒋琬琰只得加紧脚下的步伐,尽快逃离周围侍卫的视线。直到,她和夏青先后坐进车里,才得以稍稍放松警惕。
然而,心情轻松不过一瞬,蒋琬琰赫然发觉,本该出现在此的琇莹,却不见半点踪影。她连忙转过头去,问道:“琇莹人呢?”
闻言,琇琴一贯淡泊的神情中,少见地流露出几许哀戚。但转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请娘娘恕奴婢不敬。”言毕,她二话不说,伸手点下蒋琬琰的睡穴。
琇琴力度拿捏得极好,不重也不轻,确保只让她短暂昏迷一阵子。
尽完责任,琇琴难掩颓败地垂下双手,眉目间满是愁云。方才,明明只差几步路,她们就可以一同离开,但琇莹却突然裹足不前起来。
“倘若凤栖宫内无人留守的话,太后必然一眼识破咱们出逃的事实。到那时,她只怕会立即调遣人马前往追捕,使得娘娘的处境越发艰困。”琇莹冷静地剖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