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匹萨娘子
时间:2020-06-13 09:23:37

  仇远又问:“小人听说,十殿下以前长在衔月宫,想必衔月宫里,也有知识渊博的夫子和看不完的手抄吧!”
  十皇子笑容转淡。
  “小人出身乡野,见识不多,冒昧问上一句——十皇子的药是从哪儿买的?”
  十皇子回过头来:“什么药?”
  “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大概就是,能让人性情大变,喜新厌旧的药吧。”仇远笑道。
  十皇子先是沉下脸,再是想到什么,露出一抹令人不快的笑容:“……阿姊,这位王公子真是有趣,说我给你吃了什么喜新厌旧的药。阿姊……你说是这样吗?”
  秦秾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自然不是。”
  十皇子面露得意,这回换仇远笑容淡去。
  嗖!带着雷霆之怒的一箭射爆山林不远处无辜过路的一头野猪,这一箭力度之大,射穿野猪那一瞬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在他们眼前膨胀爆裂了,让人心头猛地一跳。
  秦曜渊身后的小侍战战兢兢地跑上前去,捡回了皮开肉绽的野猪。
  他这一路打下的猎物已经数不胜数,从一开始的只打大的,到后来的狐狸也打,兔子也打,连过路的松鼠都不能幸免于难。
  他的杀气和怒气越多,箭囊里的箭矢就用得越快。
  谭光早已沉默,武岳和仇远也开始紧闭嘴唇。
  在这样的缄默中,秦秾华和十皇子的说笑声格外突兀。
  一声嘶鸣,秦秾华的小母马忽然不愿前行,烦躁地在原地刨着地面。
  “怎么了?”十皇子见状也勒停马匹。
  他话音未落,一头棕色小熊扒开草丛,慢腾腾地钻了出来。
  秦曜渊搭箭拉弓,原本想要瞄准小熊,刹那停顿后,箭头偏移,指向背对着他的秦曜常。
  “渊儿,放了它罢。”
  噌的一声,秦曜渊射出的一箭从秦曜常身旁飞过,射入小棕熊身旁,入地数寸,只留一根箭羽在外。
  小熊受惊,嗷嗷唧唧地转身逃走了。
  一场血色风波消弭无形,除了秦曜渊本人,只有缀在队伍最后的仇远目睹了这一幕,箭矢入地后,他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
  “……为什么拦我?”秦曜渊直勾勾地看着回过头来的秦秾华。
  她笑道:“这只小熊大约是与母熊走散了,它还这般小,猎它也没有用。”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秦曜渊道。
  众人目光都落到秦秾华身上,她面不改色,笑道:“……渊儿,小熊已经逃跑了。”
  “跑了也可以追上去。”他寒声道:“你既要保他,我偏要他死。”
  “……畜生而已,何必动了真怒?”秦秾华道:“你想猎,猎便是了。”
  秦秾华本意是想要息事宁人,不想他直勾勾地看了她片刻,沉声道:
  “是不是我做什么事,你都无所谓了?”
  秦秾华一愣,还未回答,他已拍马离去。
  “哎……殿……”武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对秦秾华揖手道:“长公主,我去看看殿下!”
  武谭仇三人往秦曜渊离开的方向追去。
  马蹄声消失不见后,秦秾华看向面带笑意的秦曜常,道:“……现在你高兴了?”
  “高兴。”他骑在马上,慢慢踱了过来,意味深长道:“阿姊身边只剩我,弟弟比谁都高兴。”
  “现在你相信我的诚意了?”秦秾华说:“我要再看看那封信。”
  “阿姊不急。信被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谁也找不到。”十皇子看着她,笑道:“……阿姊也别担心弟弟突然出事的话,这封信是不是就石沉大海,永无现身之日。弟弟已经交代一名心腹之人代为看管,若是弟弟出事,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把信送到内阁的案头。所以……阿姊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
  秦秾华笑道:“……十弟说笑了。”
  “阿姊为何不像称呼九哥那样,叫我常儿?是对弟弟还有芥蒂么?”
  “……常儿。”
  “阿姊。弟弟知道,你不是个寻常公主……你也不想当个寻常公主。你想要的,弟弟给你,弟弟想要的……阿姊也给我罢。”
  秦秾华偏头避开他伸来的手,似笑非笑道:“大庭广众之下,常儿最好还是收敛些好。”
  “收敛给谁看呢?四周这些人,难道不是阿姊的心腹?若不带自己人,阿姊放心与我行围吗?”
  “……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些好。”秦秾华笑道:“夜路走多了,还会遇见鬼呢。更何况白日里脚下的石子呢?常儿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姊高见,弟弟受教了。”他拱手道:“看来,我们再等下去,他们也不会回来。我们不妨再往前走走?”
  “常儿说了便好。”她笑。
  幽幽的马蹄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秦曜渊策马狂奔在山林里,身后三人追逐不止。
  小棕熊哼哼唧唧的声音越来越近,秦曜渊冲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慌张逃跑的小棕熊近在眼前。
  他面无表情,搭箭拉弓——放!
  离弦之箭如疾风迅鹰,转瞬命中目标。
  “殿下——”
  谭光等人接着冲出树林,刚好见到一只毛皮斑斓灰暗的豺狼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跟随射中前胸的箭矢冲力倒飞出去。
  小棕熊跑走了,剩下一群豺狼。
  谭光如临大敌,刚刚上前把秦曜渊护住,狼群中个头最大的那头,似乎看出他们几人不好惹,长啸一声,转身跑走了。
  谭光刚松了口气,武岳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殿下!殿下!殿下下下下下啊啊啊——”
  仇远皱眉:“你鬼吼鬼叫什么?”
  “温泉!这里有个小温泉啊!”武岳拍马跑回,指着不远处几块巨石背后喊道。
  几人绕到巨石背后,果然见到一片庭院池塘般大小的天然温泉。
  离得近了,温泉淡淡的硫磺味也飘进了鼻间。
  武岳跳下马,拿手搅动着池中水浪,惊喜道:“太舒服了!凤阳公主一定喜欢——对了,长公主体弱,泡温泉对她有好处,殿下!你去和长公主说吧,她们女孩儿,都喜欢温泉!”
  秦曜渊骑在马上,冷冷看着喜形于色的武岳。
  “你自己去说。”
  武岳讶然:“你真生长公主的气啦?”
  秦曜渊不语。
  “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长公主说话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面无表情勒紧缰绳,转身走了。
  ……
  当天夜里,当一只手插入后背时,秦秾华猛地惊醒过来。
  昏暗夜色里,那双乌黑透紫的眸子像是冷水里刚捞出的水晶,闪着晶石水润的光泽。
  秦秾华条件反射抵上他胸口的手骤然卸力,任他轻轻抱起自己。
  “……渊儿?”
  他没说话,一件狐裘裹她身上,将她悄悄偷出了营地。
  马蹄哒哒敲响越来越崎岖的地面,秦秾华从狐裘毛茸茸的毛皮里探出头来,道:“渊儿,你要带阿姊去哪儿?”
  她探出的头还没来得及望一望身后景象,就被他一只手按进了胸口。
  “闭嘴。”
  又过了好一会,身下骏马打了一声响鼻,慢慢停下脚步。
  秦曜渊抱着她,从马上轻松跳下。秦秾华的狐裘里只有亵衣裤,夜间的冷空气威力非凡,冻得她老老实实缩在狐裘里,像不会走路的小婴儿一样,一路任他抱着,怕冷的脚指头还拼命往他胳膊底下的温暖地方钻。
  “别乱动——”秦曜渊黑着脸道。
  绕过几块高过一人的巨石,一片小小的天然温泉出现在秦秾华面前。
  夜风中,袅袅热气缓缓上升,淡淡的硫磺味飘入鼻中。
  “你怎么找到这温泉的?”秦秾华惊喜道。
  “白天打熊时找到的。”
  他把秦秾华放了下来,她光脚踩在湿润的土地上,不觉寒冷,地下温泉的热度连带烤热了周遭的地面。
  “你真的打了那头小熊?”秦秾华问。
  “打了。怎么——”他故意道:“你要我偿命吗?”
  “打了便打了,一头畜生如何比得上我的小狼。”
  秦秾华两手提起自己的亵裤,露出两条雪白无暇的小腿,试探着轻轻踩入堆着鹅卵石的温泉边缘。
  “你脱衣吧,我不看你。”他转身走到巨石后,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渊儿,我踩踩水就好了。”
  “泡。”他不容置疑道:“御医说温泉有利于你的身体。”
  秦秾华心里也对这天然温泉心里痒痒,经不起劝。确认巨石遮拦了温泉后,褪去身上衣物,小心翼翼走入温泉。
  热得正好的温泉水在池中缓缓荡着,洗涤她的一身疲惫。
  少年忽然在巨石后出声:“我没有杀那头小熊。”
  “我知道。”秦秾华毫不意外。
  “……为什么?”
  “阿姊相信你。”
  秦秾华靠着一块立起的石头坐下,温泉水刚好没过她肩膀。
  她道:“渊儿,白天的时候你做得很好。”
  “……因为我真的生气了。”少年沉闷的声音从石头背后传来:“阿姊,我生气了。”
  “渊儿想要什么才能解气?”
  “阿姊想给我什么?”
  无意义的对话使谈话进入僵局,秦秾华游到少年背靠的巨石后,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去牵少年垂在石头外的右手。
  “渊儿想要什么?”
  她的手指钓到一条大鱼,对方紧咬她的勾子不放。温泉水从她指尖流淌向少年手心,他紧紧握住,手心比温泉水还烫。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他哑声道。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手中那只滑腻的小手游鱼般溜走了,秦曜渊怅然若失,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残余的触感。
  “阿姊……”他说:“我不想你和他走得太近。”
  “逢场作戏罢了。”
  “逢场作戏我也不想。”秦曜渊低声道:“他抓了你的什么小辫子?我去杀了他,就没有人可以威胁你了。”
  “……杀他没用。”
  秦曜渊又问了一遍:“他到底用什么在威胁你?”
  “……我过去没发觉的一桩失误。”
  秦秾华避重就轻道。
  少年不再说话,或许是为她的隐瞒而失望。失望也好过告知他真相,以他的脾气,若是得知自己受人挟制是因为他,谁也不知道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不告诉我……是怕给我收拾烂摊子吗?”他道。
  秦秾华一愣。
  如果不是他提起,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她只是……不想他自责?不想他担心?不想他生气?除此以外,她没有想过会不会给自己增添麻烦。
  “不是的。”她不再多言。
  林间安静下来,风过无声,黝黑的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虫鸣。天地都陷入寂静。
  秦秾华那颗千锤百炼的心脏唯独受不了他的沉默,一旦如此,她骚动的愧疚就像出洞的蚂蚁,在她心里爬来爬去。
  她转移话题道:“渊儿,你的身体如何了?行猎时,阿姊见你开了不少次弓,肩膀可好?”
  “……死不了。”他硬邦邦道。
  听他如此说话,秦秾华反而放心了,她回到巨石边,捧起一手心的温泉水朝他手旁泼去。
  “渊儿,你生阿姊气了?”
  “生气又如何?”他道:“你不就仗着我拿你没办法,才一次次气我么?反正气不死,你气吧。”
  秦秾华哄道:“我才不气呢,气坏了我的小狼,我去哪里捡一只新的回来?”
  “你想捡难道还捡不到吗?”他酸溜溜道:“我看那秦曜常,就很想做你的狼。”
  “他哪里配做我的小狼?阿姊的小狼只有你一个。”秦秾华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再忍忍罢,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只鱼钩从来没有跑空过,不论故技重施多少次,依然能钓上死心塌地的大鱼。
  少年扣住她的手心,道:“怎么说?”
  “那封密信里,除了我的把柄,还有能够让穆氏一族抄家灭门的证据。秦曜常手握这么重的一个筹码,不去和我的敌人合作,还勉强说得通。因为想要扳倒我的人只有穆氏,而穆氏,他自认不如我好掌控。但他明明可以去和穆氏最大的政敌裴氏谈条件,为何不去,而只满足于要挟区区一个公主来为他办事?”
  “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答案。”秦秾华道:“他不敢。”
  秦曜渊没听懂,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听不懂秦秾华偶然冒出的惊人之语,所以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往下听着。
  而秦秾华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越说越清明。
  “那张信纸是残缺的,没有落款,一开始,我以为信纸本来的模样即是如此,但——若不是呢?若不是,后面必然还有内容。是让秦曜常不敢用此信去要挟裴氏的内容。废太子造反,底气在何处?一个穆氏就够他鼓起破釜沉舟的勇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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