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半个月后,乘黄又回到你身边,还化作人形冒充了假身份,给自己取名为凌白。”
“等等!”鹤婉恣出声打断,不可置信道,“你说凌白就是小白?”
怎么会……
那段珍藏的记忆被打开,时隔七年之久,依然历久弥新,很多细节在这一句话的点醒下不断放大。
起初小白咬伤了她的手,知她是好意后又卷着舌头轻轻舔舐。
凌白后来也常有或咬或舔她手指的习惯。
还有将额头抵靠在她手心摩挲这点,简直一模一样。
鹤婉恣越想越心惊,也尤为酸楚生气,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吼道:“凌白就是小白,他是妖怪,你也是,所以你是他找来的对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我无尽欣喜又彻底抛弃,时隔七年却又来招惹,他到底想做什么!”
江楼月一脸懵逼,“我不是他找来的,你先不要打断,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见鹤婉恣静默下来,她才继续道:“凌白出现,在他双腿残废之后,你们越来越亲近,同吃同住一起玩耍,他甚至还说要等你长大,做你的夫君,永远都在一起,你也答应了。”
鹤婉恣听到这里差点没羞得叫出来,忍了又忍才按捺住打断的冲动。
江楼月也开始问出重点,“这样看来,你们分明是互相喜欢的,那后来呢,你们没在一起?”
那宿凌白缠着鹤婉恣答应日后嫁给他,要一直在一起后,她愣是激动到睡不着,想着长大后娶亲的场景,甚至还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一并想好了,可是……
她怨气十足,咬牙切齿道:“就在我答应他的两日后,那混蛋一声不吭就跑了,还有,谁喜欢他了,我没有!”
江楼月下意识问道:“跑了?他没在你面前出现过了吗?”
鹤婉恣悲愤握拳:“没有!好歹认识一场,走的时候道个别有那么难吗,他最好是别再出现,否则,我一定要他好看。”
如果……如果凌白真的还会出现,她一定要问问,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她七年来无数次梦见凌白用额头轻轻蹭着,满是依恋对她说:“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姐姐,我要你永远都陪着我。”
骗子,大骗子!
江楼月听着鹤婉恣口不对心的话,也不去拆穿,她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每只妖都有自己独属的气息,若在一个地方稍作停留亦或时隔已久,气息是消散不存的,只有持续在一个地方出现久了,气息才会逐渐浓郁。
而她刚魂穿过来那会就发现屋里有很浓郁的,某一只妖的气息。
在人族生活的地方,甚少有妖出没,所以江楼月自然就想到了鹤婉恣口中消失不见的凌白。
“他没有离开,我能感受到这里有妖的气息,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所以他才避而不见?”从鹤婉恣和凌白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相互爱慕,没有终成眷属才凝丝成结,江楼月很快就弄明白了此次的任务,一拍胸脯继续道,“我来帮你们。”
“他没有离开?”鹤婉恣只听到这句话就直接炸了,“你让他出来!”
“那个凌白我真不认识,也没见过,他此刻在哪我同样不知道,我来就是帮你的。”江楼月察觉到鹤婉恣整个魂灵都在剧烈震颤,忙安抚道,“你别激动,冷静回想,就算再也没见过他,那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或者是感受到什么,有吗?”
鹤婉恣认认真真回想,半晌后答道:“细想起来,的确有古怪的事情发生,还不止一次。”
江楼月来了兴致:“你说。”
“每次我遇到危险,总能离奇的逢凶化吉。”鹤婉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隐隐有些期待,“凌白走后两个月,路有薄冰,我险些摔跤撞到树上,身子都倾下去了,却莫名其妙站稳起来。”
“每年母亲忌日,我都会去她住过的老宅院里坐坐,那房梁年久失修,又有老鼠啃噬,突然就砸了下来,眼看避无可避,那么大块木头却陡然化为粉末。”
“十二岁那年,我在街市买完东西,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冲过来,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碗口大的马蹄在头顶扬起来,下一秒那马儿却是嘶鸣着侧翻在地,就躺倒在我脚边。”
“十四岁那年,我去别家作客,席间起了大火,大家都匆忙逃命,推搡下我落在最后头,眼看火势汹涌,浓烟呛得我跑不动路,绝望下突然眼一黑晕了过去,醒来时完好无损,问起来,都说我不是昏倒在起火的院子里,而是离火势最远的那个院子。”
“还有十五岁那年……”
江楼月:……这还是真是有够倒霉的。
她已经听明白了,忙打断道:“好了,我想你自己说到这里,也清楚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缘由了吧?”
鹤婉恣的心颤悠悠的,以往她从没往这个方向去想过,每次又都处在惊吓里,根本无暇去思考不合理的地方。
眼下听到说凌白一直都在,再细想,似乎一切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你是说,他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我?”
江楼月点头,虽还没见过那凌白,但她相信自己的论断不会错。
“他这是什么意思?”鹤婉恣心里暖暖的,想哭又特别生气,“我要见他!”
江楼月当然也想见凌白,同鹤婉恣想追究弄明白避而不见的答案不同,她只想完成任务,把两人撮合在一起。
眼下的情况很简单,凌白能七年如一日默然守护鹤婉恣,那自然是情根深种。而鹤婉恣虽然提起凌白就炸毛发怒,还口不对心不愿承认喜欢,但心里的爱意,她感知的一清二楚。
将手一拍,江楼月有了妙计,“想见他那还不简单,我帮你。”
鹤婉恣脱口而出:“怎么帮?”
“制造危险!”江楼月笑眯眯的。
如果有尾巴的话,那她此刻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论起机智来,她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江楼月插着腰,颇有几分得意,“我不光能让你见到他,还能帮你抱得美男归。”
“谁要抱得美男归,你到底是谁,有什么居心?”鹤婉恣说完凌白这件事,已经不害怕也不讨厌附身她的妖怪了,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她。
“我叫江楼月,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等你们俩事成,我也就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了。”
鹤婉恣还是嘴硬,但又很好奇,“你休要胡说,什么事成。现在你掌控着我的身体,不准乱来,若是真见到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撩到男神一百零八式》,肯定能帮你拿下他。”江楼月不止看过许多话本子,还看过不少攻略,书是没办法带过来,但只要是她看过的,全都能一字不漏记下来。
鹤婉恣:……
这名字一听就很坑,一点都不正经!
鹤婉恣严词拒绝:“你那个什么《撩到男神一百零八式》听着就孟浪,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知羞耻。”
江楼月知道人族的女子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有心仪之人,那也是连多看一眼都要羞红了脸的,更不可能主动去追求。
可眼下那凌白不愿主动了,她若再不主动,那还不得凉凉?
“别顾虑矜持了,总归现在身体的掌控权在我这里,你嘴上说说就够了,等我给你追到美男,还不得心里偷着乐。”江楼月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喝了口茶,叫来丫鬟春桃,“去后厨吩咐,做一桌菜送过来,只要肉食,不要素,也不要米饭。”
“啊?”春桃一脸诧异,“小姐,你用完午饭还没一个时辰呢。”
“吩咐了就快去。”江楼月没想到她刚好错过了饭点,来了不先满足口腹之欲,她是不会去干活的。
鹤婉恣怨声载道,“我以前只吃素,你这样性格突变,不怕惹人生疑?”
更何况她为了维持纤瘦,每次吃饭都严格控制,这妖怪占了她身体不说,还要吃胖她?
江楼月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糕点先打打牙祭,想着怎么引凌白出来。
见她既没坐姿,又没吃相,鹤婉恣痛心疾首,“这位姑奶奶,我可是沽州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你就顶着我的身体用这幅仪态?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江楼月轻笑,“私下里就不能让我舒坦点,你那套我会。”说完端正坐姿,吃起东西来也只唇齿微张,慢条斯理,“怎么样,在外头应付人还是够用吧?”
温蕊做了多年的首辅夫人,端庄知礼,性子又温和耐心,她那段日子学到不少。
鹤婉恣挑不出毛病,不吝夸赞,“比之我还要多一分沉稳大方的气度,月月,你很不错啊。”
“倒是你,说话可看不出是个大家闺秀,你那套礼仪,别只是装样子吧?”
“是啊。”鹤婉恣也不否认,叹道,“谁让我出生在鹤家,打小就得维持好这份脸面。”
江楼月已经闻到门外正在不断靠近的食物香气,匆忙回应一句,“所以你心里是想反抗的,那还顾虑什么,大胆一点,我会帮你。”
推门声响,春桃领着两个丫鬟进来,满满一桌菜很快布上。
春桃欲言又止:“小姐,您……”
“不用大惊小怪,近日胃口都会比较好,接下来就按照这个分量去准备,下去吧。”江楼月强忍口水,维持着端庄的姿态。
人尽数退下,她立马动筷,这一桌子菜式和她在盛京吃到的又不一样,可以说各有千秋,味道都是绝佳,忍不住满足到笑出声。
江楼月吃到肚皮溜圆,再次发出幸福的喟叹,美滋滋。
鹤婉恣制止无用下,麻木了,那些肉吃下去,都特么是长到她身上的啊。
如果江楼月赖在她身体里一年半载的,简直不敢想,那还不得肥成个球!
想了又想,还是忍无可忍,愤愤道:“你什么时候才会走?”
江楼月像块饼似的懒洋洋瘫着,“等你和凌白在一起。”
鹤婉恣不做声了,再次开始天人交战,一面是生气凌白当初的不告而别,一面又暗暗期待着见面。
她挣扎半晌,还是期待见面占了上风,不想暴露出心意,便故作干巴巴的语气问道:“想好制造什么危险引他出来了吗,会不会太假太做作,被他识破?”
“凭我精湛的演技,你大可放心。”江楼月已经想好了法子,想见面不难,关键是见面要发挥出作用,得想办法攻略他,“撩到男神第一式,假装不经意的丢下贴身物件,引他遐想。”
鹤婉恣听到第一式时全神贯注,等听完,只有满脑袋问号,“你认真的吗?这样就能撩到男神?你试过?”
全无经验的江楼月脸不红心不虚,“当然,你有什么贴身物件?”
鹤婉恣沉默,这货就是来坑她的吧,怎么听都觉着不靠谱。
江楼月也不在意,在身上摸了摸,摸到衣襟内有帕子,定了定神,就它了。
鹤府很大,可供观赏的院子就有十多个,还有一方赏景的水塘。
塘边杨柳依依,白石为栏,一条栈道通往池中央的亭子。
江楼月粗略一看,石栏及腰,而栈道没有防护。
手里捏了把鱼食,故作雀跃地踏上栈道,一边喂鱼,再一边转着圈儿。
鹤婉恣:……
神他妈精湛的演技,就这份做作,她完全没眼看,臊得慌。
“哎呀。”江楼月转了几圈感觉差不多了,头有点晕,赶忙毫无破绽的左脚绊右脚,“啊——”
身子一歪,径直往水塘里扑去。
鹤婉恣的魂魄缩在角落里咬手指,这可是顶着她的身体啊,能不能别给她丢人,正抓狂,陡然发现歪倒的身子止住了落势。
心跳猛的加快,她慌忙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不是说能见到凌白吗?
难道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帮了她却不现身?
江楼月暗自轻笑,不简单啊,竟会隐身之术,幸好她现在有大妖的实力,想让他显形不难,抬手朝着身前某处虚空抓去,一只手臂显形,接着如波纹漾开,推进到肩、脖子、头、身体、腿。
说时迟那时快,江楼月瞬息将身体交还给了鹤婉恣。
少年在她将要落水之际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却没想到这次被抓住小臂无故显形,四目相对,清眸里的讶异一闪即逝,接着便是愤怒和委屈。
时隔七年,鹤婉恣终于看清了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锦衣雪华,青丝柔顺,眉目如画,唇色如樱,比琉璃玉还要美。
她清晰记得孩童时,他黏腻在身边软软清甜叫的那一声声姐姐,回荡在耳边,从来没忘过。
眼眶发热泛红,没见之前对他的不告而别生气难受,想着见面了一定要骂骂他。可真见了,鹤婉恣发现自己还是没变,只要是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去包容。
江楼月见他们揽着腰四目相对,激动不已,这眼神这气氛,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羡慕的狗叫。
凌白手臂一抬,旋身将人扶稳,垂下眉眼转身欲走。
江楼月见鹤婉恣还陷在情绪里呆愣着,怒其不争,只能亲自出马,再次拿回身体的掌控,抢在凌白面前快步离去,不过走时还不忘从怀里掏出贴身手帕,做不经意状的掉在凌白面前。
见鹤婉恣连句致谢和问话都没有,跑得比他还快,凌白蹙眉,俯身捡起帕子,在看清上面的刺绣后撇了撇嘴,嘴歪眼斜。
没想到居然是这等品位。
江楼月一鼓作气头也不回,只在转角处飞快瞥了一眼,见凌白果然捧着扔下的帕子久久不动,她更是确信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鹤婉恣这时才回过神来,急了,“闹这一出好不容易见到他了,这就走?”
江楼月脚步不停,“时隔多年真正意义上的初次碰面,你不能太过主动,这回我们见到他是确认猜想,再观察他的态度,最后留下一手,勾起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