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魂力标记,她不能瞬息赶至他的身边了。
标记消散,也代表着他——
弥郁急速飞掠。
第44章 第三个情丝结
十里外的落雁岗, 她深刻记着那里。
在那里,最爱的人身死,血染长天。
在那里, 她大开杀戒引来雷劫, 险些入魔。
她用了一百二十年的时间翻天入地, 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抢夺, 才得来的龙元。
她想要撕裂时空长河,回溯而来救下他。
苦等了一百多年的希望。
破灭了。
弥郁的眼瞳逐渐变成了冷到极致的冰白, 红衣烈烈拼尽全力往前奔去。
难道所做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
发生过的事情想要逆转,真就只能是痴人说梦?
你不要死,就像以前无数次我赶去救你一样,嚣张又欠揍的向那些人炫耀, 告诉他们,你是有人罩着的。
弥郁内心的急切和蚀骨的痛楚, 江楼月感受到了,她只能默然不做打扰。
落雁岗,满地的荒草冷石,在暗沉的阴云翻滚下更显无精打采, 这里是一片郊野。
很快, 死气沉沉的暗色里闯入了刺目的红。
那是一片尸山血海堆积蜿蜒出的血色。
江楼月隐约猜测到弥郁心爱的人死了,但看到满地尸首时还是震惊了,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弥郁浑身颤抖,朝着尸海的尽头飞掠。
这里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人了, 一切都和那日一模一样, 他死了,死前还拉了一帮垫背的。
尽管在印记消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尽管一百多年前她就亲见过这个场面,眼下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狂。
弥郁匆忙飞掠的身影扑下来,跪伏在地,伸出颤抖的手,埋下头拥着他抱入怀中。
江楼月静静看着,躺在那里的人是记忆接收当中的那个杀手,朝行歌。
他胸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黑色,金色骨伞已经支离破碎,散乱在四周。
唉。
江楼月叹气,虽然只接收到了一部分记忆,但前一秒画面里的朝行歌还是鲜活的,后一秒看到人,却已是阖着眼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这种落差叫她唏嘘。
唏嘘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啥玩意?
任务目标一开场就挂了???
龙元的光芒越发黯淡,即将撑不住,要从眼下的时间节点回去了。
弥郁的手抓得很紧,揽着朝行歌冰凉的尸身不愿松手。
就算跨越时空长河赶回来也不能救下他,她也想再多抱抱他。
她活了数千年,苦修不知时日,千年也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但在失去他的这百年里,她发现时日竟是那样漫长,好像多活上一日,都成了煎熬。
唯一撑着她行尸走肉般的理由,就是寻回他。
她好恨,恨尽一切,恨杀了他的那些人,恨姬宴下了迷情毒害她错失了救他的机会,也恨自己。
恨自己当初见到这个场面陷入癫狂,一时入魔引来了雷劫,方圆十几里都化为焦土,就连他的尸身也化为乌有,想要复活他都成了奢望。
该怎么办呢?
怀揣一丝希望回溯时空而来,还是晚了一步,她要怎么做才能再见到他?
一百多年过去了,恐怕他的生魂都已经投胎转世,复活不成,难道只能去寻他的这一世?
碎片虚空下,天旋地转的晕眩再次出现。
江楼月此时非常郁闷,人没了她该怎么做任务?
两次顺风顺水下来,她还是头遭碰上这么棘手的难题。
记忆传输被中断,原主太强她左右不了,现在更是连任务目标都没了。
她简直愁肠百结。
在时间长河里晕晕乎乎的忧愁着,当眩晕消失,已是再次出现在幻音洞里。
江楼月深切感受到弥郁深沉的痛苦,那种一切成空的绝望,依旧以怀抱虚空的姿态僵硬着。
她想着那尸山血海的场景,冷寂又刺目,就在回想间,中断的记忆竟然又出现了!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江楼月大喜,凝神开始接收。
——
朝行歌一袭夜行衣,俊美的脸也用黑巾蒙了起来,只一双眼显露在外,暗夜当中依旧格外亮眼。
这次他的任务是去暗杀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如今已退隐十多年的关丰老人。
这个丰关老人是个牛逼哄哄的厉害人物,虽然退隐江湖十多年了,但他依旧是个传说,提起武林高手排行榜,能名列前茅还始终不曾被超越的那种。
据说当年每七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上,经过层层厮杀比斗,新的武林盟主力败群雄,傲然诞生,正站在高台上准备来一番热血澎湃的演说时,关丰老人从天而降,一屁股就直接把人给坐死了。
你要说经过层层比斗推选出来的武林盟主就这水平?
不,那位还是很强滴,只不过这关丰老人更强,一身内功雄浑如泰山压顶,坐谁谁死。
而他之所以成为传说,十多年过去都经久不衰,不仅是因为他把人武林盟主一屁股给坐死了,而是坐死之后一脸无辜,哎呀哎呀叫唤起来,说是在天上飞的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一群雁要啄他。
他生平最怕这些尖嘴的东西,这才吓得从天上掉下来,不小心把人给砸死了。
明白了吧。
一个无心之失就能弄死了一个强者中的强者,那要是认真起来,在场的谁能打的过?
江湖九大门派面对群龙无首的尴尬局面,由资历比较老的少林和远山派长老同关丰老人商量,想要推举他成为新的武林盟主。
结果关丰老人拍拍屁股就走了,鸟都不鸟他们。
于是,他成了一个传说。
各路高手跃跃欲试,想要跟他一决雌雄,关丰老人烦不胜烦,干脆就直接隐退了。
是的,刚出道落入众人视线,他就隐退了。
对这样的人,朝行歌向来是心怀敬畏,在他看来,真正的强者都不愿蹚名利的浑水。
可有人要买关丰老人的命。
面对这种高手,所下的定金自然不菲,多到惊动了楼主亲自接见。
而这种棘手的单子,自然得由闇月楼天字号第一位的朝行歌出手。
他轻轻踩踏在屋顶上飞纵,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此次任务正面应对那自然不用说,凶多吉少。
他需要先踩点观察一段日子,再选时机动手。
蹲身在关丰老人的房顶,他悄然掀开一片瓦,内里烛光亮堂,却不见人。
“你,在找我?”
朝行歌正惊诧屋子里怎么没人,身旁便有了一道故意捏着嗓子的说话声,吓了他一大跳,豁然扭头去看,便看到正一边啃着玉米一边挠头看着他的关丰老人。
虽然关丰老人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呆呆的,但朝行歌霎时就汗毛倒竖,飞身而退。
就在他退开的那一瞬,关丰老人手里的玉米棒子就砸下去了,霎时一个大洞。
“不错不错,小家伙反应很快。”关丰老人笑眯眯的。
朝行歌扭身就逃。
他没想到凭借他在屏息上登峰造极的功夫来踩点,居然只瞬息就被抓个现行,而且这关丰老人下的是死手。
“嘿嘿嘿,你是跑不掉的。”
朝行歌拿出全力奔逃,却还是被关丰老人拦住了去路,面对明显不敌的凶险,他依然保持着沉静,将‘驴二’拿在手上,准备拼死——
拼死逃命。
关丰老人举着手里的玉米棒子,扬手就砸了过来,“我说过了,你跑不掉的。”
的确跑不掉,朝行歌下意识闪身想躲,但看起来依旧有点呆呆的关丰老人骤然释放出很强的威压,直接压得他几乎想要跪下来,别说是闪躲了,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眼看着平平无奇的玉米棒子朝着自己当头过来,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血溅当场,脑花遍地。
这种威压,绝对不是武功内力可以做到的。
他骤然想到了比江湖传说还要玄异的传说,以天地灵气化为灵力的修道之人。
玉米棒子已经到了当头,朝行歌有点伤感,他想到了那个被关丰老人一屁股坐死的武林盟主,被人们津津乐道拿来说了十多年,热度都还未降下去。
他已经能预想到下一个热点了,闇月楼天字号第一杀手,被一个玉米棒子爆了头。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美人那么多,他死了该多可惜啊。
况且,还有生母的血海深仇未报,闇月楼楼主和如今已从皇后成了太后的那位,都还活的好好的,他怎么能死呢?
就好像听到了他不想死的心生一样,眼角瞥见一抹火红,如白玉石般的皓腕上有只赤红色的翡翠玉镯,五指张开,稳稳抓住了那个即将爆到他头上去的玉米棒子。
这个镯子……好像有点眼熟。
朝行歌的身体也倏地可以动了,偏过头去看,这一看就彻底丢了魂。
原来真有人的容颜,能美成这样,她只清冷站在那里,便是活色生香的画卷。
只不过看到她眉心那点朱砂痣,朝行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镜煌山见过的丑女。
但很快他又自嘲地打翻了这个天方夜谭一样的联想。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
在弥郁出现之后,关丰老人开始撒丫子就跑,那逃命的气势,比之方才的朝行歌还要狗。
弥郁轻抬了手,关丰老人就蹬着腿被吸了回来,她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问道:“是杀是留?”
朝行歌勉强找回神志,急忙道:“杀杀杀。”
关丰老人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弥郁直接咔嚓,扭下了他的脑袋,指尖鲜血淋漓,显得格外妖艳,她将人头递过来,“拿去。”
朝行歌都惊呆了。
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还是这样一个貌比天仙的女子,直接拧西瓜一样就拧了别人的脑袋。
看着面前的男子呆若木鸡的模样,弥郁强行忍住心里的不耐,“再不接过去,我直接把这人头化为乌有。”
如果不是妖怪都对救命之恩格外看中,这个当初敢叫她丑女的憨子,早就被她拍死千儿八百回了。
朝行歌顾不上震惊,忙不迭将关丰老人还翻着白眼的人头接过来,这可是交订单的货啊,可不能被毁掉。
“这位姑娘。”他接过来之后,一向来的口齿伶俐好像也不太灵光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救下我呢?”
“我叫弥郁,上次在镜煌山你喂了我一颗药,解了我的毒,当时我便说过,有恩报恩,他日你若遇上危险,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听到这话,朝行歌都惊呆了。
那个丑女???
不,现在还怎么能说是丑女,天仙下凡都没这么好看。
想到那日毫不遮掩的言辞,朝行歌佛了,就这他还想拉近关系?
做梦去吧。
这般一想,他除了有些惋惜外,倒也放松下来,没了那种话不知从何而起的拘谨。
嬉皮笑脸的就往弥郁跟前凑,“仙女姐姐能保我多少次性命无忧?往后我们是不是能时常见面?”
弥郁反感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出半丈远,“能保你一生性命无忧。”
人活百年,对她这种已经活了数千年的妖怪来说,保他一生性命无忧也不过就在弹指瞬间。
朝行歌脸上的嬉笑退去,挑眉看着她,“我明白了,你这是变相的救命之恩想以身相许。”
第45章 第三个情丝结
弥郁冷冷看他, “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但我可以拔了你的舌头。”
人族果然是叫她厌烦的物种, 弱小却又自大。
朝行歌很识时务, 毕竟强者为尊, 杠不过人家的, 那还不得老实收着点,当下噤声。
只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一泻千里各种山路十八弯了, 瞧着眉心那灼灼的一点朱砂痣,他确信,她就是江湖上那帮土狗惊鸿一瞥后念念不忘的第一美人了。
果然是看一眼就天地再无颜色。
朝行歌喜欢看美人,这种绝色自然更是爱看,他一对眼珠子几乎都要甩到对方脸上去了。
当然, 也就只是看看养养眼,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弥郁被他盯得有点烦躁, 打又不能把他打死,只能一巴掌过去把他头给扇歪过去,“再看挖下你的眼睛。”
朝行歌被这一巴掌给扇的脑袋瓜子嗡的一下,眼冒金星, 也怒了, “不想给人看你不会罩个面纱?看你两眼,你还能少块肉?一开口就是拔舌头挖眼睛,还扇人耳光,你他娘的是个母夜叉?”
左右这小娘皮说了要报恩保他性命无忧, 总不能自己把他给咔嚓结果了吧。
弥郁手指捏的嘎叭作响, 衣袖一挥,直接消失在原地, 走了。
她怕她再待下去,直接把恩人的脑袋给拧下来。
朝行歌看着身前骤然一空,撇了撇嘴,搞什么,这就走了。
弥郁回了幻音洞,姬宴正急到转着圈的等她,高大的身子像座小山,但在他背后挎着的,是比小山似的身子更像山一样的大包袱。
姬宴看到弥郁,惊喜出声,“你回来了。”
弥郁还是很暴躁,完全就是被朝行歌给气的,径直盘坐至雪莲台上,对姬宴的热情只冷淡嗯了一声,连他背上背着什么都懒得问。
姬宴扛着**袋子就过来了,推到弥郁面前兴冲冲地解开来道:“上次给你做汤放的桔花根,你说好吃,我这几日特意把附近几个山头搜寻了一遍,全都在这里了,喜欢吗?”
弥郁看着一掀袋子,倒出来堆到人高的野菜,眉心的朱砂痣忍不住跳了跳。
姬宴嘿嘿笑了两声,“马上我就给你用桔花根做汤,还能做成包子馅,一定让你吃个痛快!”
弥郁:……
这不是吃个痛快,是吃到吐吧。
妖并不需要吃这些东西,她对口腹之欲也没有执念,所以一直很难理解姬宴为什么总喜欢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顿了片刻,她还是委婉道:“我准备闭关修行一段日子,期间不吃东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