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夫人了然地看着他,这是真有了,“哪家的女子啊?”
“没,没有,祖母,这个时辰孙儿该回院练枪了。”谢越却突然红了耳朵,猛地一下转身离开了,遥遥地说了一句,“祖母,若是有上门提亲的女子,您可千万不要随口应下。”
哈哈哈哈哈,上房里的婆子丫鬟都笑弯了腰。
老夫人招了招手,对一个婆子说,“越儿今日只去了玲珑阁,你呀,悄悄地派人查探一番是哪家的女客。我儿他们虽在北地,但越儿聘得一家楚京的女儿才好呢。”
“老夫人说的是。”
那厢,玲珑阁,章洄还在和陆清清闲聊,一点都不舍得回承恩公府。
“表姐,我们处在这里时间也不短了,要不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陆清清一脸跃跃欲试,眼中还有些不好意思。
章洄抬眼看了她的神情,有些惊讶,表妹陆清清行事比着后世的女子都要豪放,她居然会不好意思。
等到陆清清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旁说了几个字,章洄眼睛一下睁大了,咽了咽口水,“那可得悄悄地,你我带上幕笠,不能被人认出来。”
陆清清点头应是。
首饰钗环由身后的丫鬟和护卫捧着,她们二人终于离开了雅间,往门口走去。
却不料,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玲珑阁的门口赫然进来三名形态各异的女子,长公主的女儿程朝霞、未来的顺王妃阮明雅还有一位淮安伯府的小姐吴泠。
章洄眼睛微眯,果然,有了阮明雅与顺王的婚事,太后长公主一脉已与吴妃顺王一脉同气连枝,瞧这小姐妹们,关系可真亲密,手拉手过来买首饰呢。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程朝霞对章洄恨得牙痒痒,吴泠往日也和原身因着长宁候世子起过争执,阮明雅前是在太后寿宴上被她抢了风头,后又因嫁衣风波被嘲讽。
“安和县主,好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阮明雅做事滴水不漏,当即就福了一礼,脸上也带着礼貌的微笑。
章洄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回她,“彼此彼此,阮小姐也是魅力常在。”随后,一双眸子凉凉地看向其他两位。
程朝霞和吴泠可就不乐意了,前者冷哼了一声,后者却是用帕子捂住嘴笑了,“这世上的首饰都是有定数的,有些人巴巴地盯了好多年,说被抢走就一下没了,不知道暗地里怎么伤心呢。”
章洄闻言却是笑开了怀,“吴小姐说的不错,首饰的成色都是和人相配的,一般的冰种翡翠自然比不上帝王绿。只是,有些人上天不眷顾,就连一般的冰种翡翠都配不上。”
太子殿下可不就是那极品帝王绿,稀少珍贵,至于这位吴小姐日后的夫君顶多算个豆种吧。
吴泠脸色一变,自是听出了章洄话中的冷嘲热讽,她想要开口刺一刺章洄,却被阮明雅一把拦住了。
“县主,我们要去看玲珑阁新出的首饰,便不在这里与您叙旧了。”阮明雅声音温和,可章洄瞧着她按着吴泠的手却毫不留情。
“嗯,表妹,我们走吧。”章洄也不欲和她们多加牵扯,分属不同派系,日后谁是谁非只看太子表哥和顺王谁能登上皇位。
上了马车,章洄一脸若有所思,不禁感慨了一句,阮明雅的手段高明,在那三人中已是处于主导地位。
“表姐,你是怎么瞧出的?程朝霞和吴泠可都是心高气傲的,如何会听阮明雅的差使。”陆清清一手托腮,她也听出了方才表姐和吴泠口中之意。
“阮明雅即将成为顺王妃,亲王妃的名头可比长公主的女儿以及淮安伯的女儿高多了。我冷眼看着,她们三人进到玲珑阁中,是以阮明雅为首。再者,她不留情面地当着我们按住吴泠的手,吴泠可是不敢反驳。”
章洄虽说行事不按常理,大大咧咧的,但她观察细微,心中也有沟壑。
陆清清细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女子总是依附在家族和夫君身上,程家落败,淮安伯府靠着顺王,程朝霞和吴泠对着未来的顺王妃底气自是不足。”
“你说的没错,不过,家族和男人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最好。”章洄吹了吹手指甲,“有钱有权,女子也可以活的痛快。”
陆清清闻言若有所思,表姐和往日相比感觉都不一样了。
马车依着陆清清的指示停在一家书阁的门口,章洄和陆清清对视一眼,纷纷交待身后的丫鬟, “我要去书阁挑两本书,你们就不必跟着了。”
说完两人戴上了幕笠,从马车上下来,坦然自若地走进了书阁中。
“两位贵客,请问需要些什么?四书五经话本子,神怪志异□□记小店中一应俱全。”热情的伙计当即上前来招呼,看到是两位女客着重推荐新出的话本子。
“天王盖地虎”陆清清却未看那些话本子,快声说了一句话。
伙计有一瞬间的愕然,嘴中自然而然地吐出了几个字,“小鸡炖蘑菇。”
陆清清点了点头,“不错,伙计,快引我们去吧,银子少不了你的。”章洄在一旁嘴角抽搐,这暗语可真出其不意,难道不该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伙计咽了咽口水,再三确认她们是两位女子,略带迟疑的带着她们去了一处房间,低声说道,“客人,东西可都在里面呢,小店一口价一本二两银,选好后您直接出来把银钱给我便可。”
陆清清听罢,颇为老道地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先出银后拿货,十两银子买你五本。”
伙计拿了银子立刻痛快地放她们进去了,心中喟叹,这年头女子越来越豪放了,房中秘术眼睛都不眨一下买了五本。
等到章洄进来里面,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翻开一本,窝草,这姿态逆天了!翻开另一本,差点辣到自己眼睛,画的真是精细,那毛发都瞧得一清二楚。啧啧啧,楚京人真会玩,一整个房间的小黄图小黄书!
“表姐,你马上就要成婚了,多了解一些有备无患啊。”陆清清一脸狭促,拿着一本小黄书看得如痴如醉。
章洄瞄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城东的郎中与那城西的卖鱼女一见钟情,相约月半时分,小破庙中,水□□融……’
咳咳咳,“表妹,我选好了,快些离去吧。”她都老脸一红,不敢再待下去了,万一联想到太子表哥和她,这多不好意思!
陆清清也拿了两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志异神怪四字,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我们选几本,拿回家慢慢看。”
两人在伙计的惊叹声中不疾不徐地出了门转了个弯上了马车。天色暗了,也是时候各回各府了。
是夜,如意苑中一片寂默 ,细碎的月光洒在窗格上,清冷幽静。
章洄偷偷地往外室看了一眼,绿墨已经熟睡了,她掏出一本书,又拿着一颗夜明珠,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观摩了起来,真刺激!
迷迷糊糊睡着之后,梦中,仿佛有一只温凉的大手附上她的身躯,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如玉一般的好看。章洄嘤咛一声,抱着怀里用舌头舔了舔,她怎么觉得这梦似曾相识啊?
待到第二日,章洄呆呆地坐在床榻之上,小脸红红的,昨晚,啊啊啊!她居然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梦。
“小姐,您起身了吗?夫人派人过来说,宫中的教习嬷嬷今日便到了,您快些梳洗。”绿墨站在屏风外看到有一道人影坐在床上,急忙问出声,方才郑婆子就来了,她不敢打扰小姐,小姐早上脾气总不怎么好。
“哦,我马上穿衣洗漱。”良久,章洄才回过神来,让婢女们进来伺候她。
等到洗了脸,她脑子一激清醒了,哀嚎一声,这教习嬷嬷可别是心狠手黑那种,万一是太后派来为难她的,她是反抗还是反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俗语
第三十章
事实证明是章洄想多了, 宫中没有皇后,淑妃和德妃共掌宫务, 面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也不敢刻意刁难。
再加上有太子殿下在一旁看着,派过来的四位教习嬷嬷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脾气温和,举止恭敬。
行、走、坐、卧, 皇宫之中的一举一动都要恪守规矩二字, 自然也比较累人。
一天的学习下来,章洄整个人都腰酸背疼,但是嬷嬷们微笑着看着她, 她也不好撂挑子, 只好咬牙坚持下来。
一连大半个月,等到四位教习嬷嬷满意地验了成果, 打道回宫,章洄才摆脱了这种苦逼生活。
然而一切才刚开始,一月底,楚明帝遣礼部尚书至承恩公府,纳采、问名、纳吉、告期,一律按照最高规制,承恩公府也忙的脚不沾地。
转眼便到了二月份,二月初二, 上吉之日,由礼部主持,国库大开, 煊赫壮观的数百抬聘礼由金甲卫抬到承恩公府,场面之浩大几年后都还为楚京人津津乐道。
尤其,在礼部依照大楚迎娶太子妃的仪制之后,更添了来自东宫的一百八十八抬聘礼,数不尽的珍宝密密地放置其中,即使身经百战的金甲卫抬着都颇为吃力。
上百名的宫人内侍一齐进到承恩公府中,厚厚的礼册竟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整理完毕。
承恩公也是经历过自家阿姊被封为安王妃之时的下定礼,按理说亲王妃和太子妃仪制差的不多,可他也未想到这聘礼连自家的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为此,他还私下派了管家去打听阮府的状况,偏偏顺王和吴妃不知中了什么邪,也是在今日命礼部下定。
大楚的规矩,女子出嫁需在自己家中,故而,阮明雅前几日便回了利州山南巡抚府,聘礼先放与阮家在京中的空宅,到时,顺王妃会随着嫁妆提前三日到空宅等待发嫁。
管家暗中打探了一番,回了公爷和夫人,喜气洋洋地道,“公爷,夫人,老奴闻得顺王妃的下定礼一律按照礼部规制,仅有一百六十八抬聘礼,比着我们小姐一半都不到。”
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对视一眼,脸上有些受宠若惊。
“不仅如此,老奴还打听到宫里娘娘和太后都往聘礼里添了不少东西,顺王妃的聘礼比着前年成婚的晋王妃和齐王妃已是丰厚了不少。”管家压低了声音,躬身又答。
承恩公此时怎么还不明白,他脸上神情有些复杂,感慨颇多,对着承恩公夫人开口说道,“殿下看重洄儿,聘礼之多连我这个舅舅都不好意思收下啊。夫人,我看着,洄儿的嫁妆再添五十抬,京郊的田亩再添一顷,殿下给我们府中做面子,太子妃的嫁妆也要死死地压住顺王妃的!”
承恩公放了狠话,承恩公夫人有些无奈地应下了,“洄儿的嫁妆我从她出生便开始攒起,府中也只有她和演儿两个孩子,本以为嫁妆已是丰富至极,如今再添一笔,只希望御史不要言说府中奢靡。”
这番对话传到如意苑章洄的耳里,她的手开始颤抖,这场婚事出乎意料地隆重,若是日后她不愿待在深宫搞砸了这桩婚事,和太子表哥起了矛盾,承恩公府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吧。
“小姐,殿下和公爷都看重您呢,您一定会是这大楚最有排面的新嫁娘!”绿墨满脸喜气,耐心的为她梳发护肤,各种汤药也都候着,立志要补足她的颜色血气。
章洄垮了脸,兴致不高,她好像真的得了婚前恐惧症,一想到性子淡漠的太子表哥声势浩大要迎娶她,承恩公府的爹娘几乎倾全府财力要为她这个太子妃铺路。
而她这个太子妃,却在每天想着怎么从深宫脱身,好自由地玩耍,内心有点点愧疚。
“小姐,您怎么了?”绿墨敏锐地感觉到章洄表情的不对劲,有些小心地问出声。
“绿墨,小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章洄有些头疼,还有些迷惑,“我和太子表哥的婚事真的好吗?”
绿墨却是不明白她这么问,略带踌躇地说,“小姐,早先奴婢觉得殿下待您有些古怪。不过,等到赐婚圣旨下来,奴婢就突然明白小姐和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殿下事事为小姐着想,朝霞郡主打了小姐,郡主之位就被剥夺了,长宁侯世子轻慢小姐,殿下也为小姐出了气。还有那花灯节的灯王、赴宴的衣裙,殿下也精心为小姐弄了来。奴婢觉得殿下对小姐真好。”
“殿下样貌俊美,又洁身自好,不正正符合小姐口中常说的完美贵公子形象吗?”
夜里,躺在榻上,绿墨的话一遍遍地在章洄的耳边萦绕,她思来想去,太子表哥……是真的还挺好的。
尤其他的容貌清隽,五官深邃俊美,气质也若清风朗月,还有身材,她抱过一次,就觉得应该是公狗腰,劲瘦有爆发力,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还有他的手指,骨节匀称,似竹似玉!
完美贵公子,称得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章洄一条一条细数着,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她从书阁回来做的那个梦,要是里面的男子是太子表哥,好像还挺带劲的。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两条嫩白匀称的腿在蚕丝锦被中一翘一翘地,太子表哥是美男子中的极品,要不,就试一试?
睡了不吃亏,反正不行她可以考虑偷偷跑路,太子表哥说了只是要一个合适的太子妃,对她也不会有感情上的约束,单只保持和谐的□□关系听起来也不错。
之后,绿墨就惊奇地发现小姐的心情又变好了,只是早晨起身之时,小姐的眼下有些青色。后来,她收拾床铺的时候一本书不小心掉了出来,她随手拾起瞥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小姐还未出阁呢!怎么能,怎么能看那些东西。
章洄没有发现自己的贴身丫鬟早已察觉到每晚的例行读物,她正对着一道花笺兴致勃勃呢。
二月十六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太子表哥二十二岁的生辰。
作为明面上的未婚妻又兼表妹,章洄肯定要有所表示,她认真想了想,琴棋书画自己也就字写得好,可是送一副字太没有新意了。
想着想着她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玲珑阁门口讽刺吴泠的话,太子表哥是极品帝王绿。不如,她就送一只帝王绿戒面的戒指给金大腿?
刚好原身在之前讨好长宁侯世子的时候有学过玉刻,章洄兴冲冲地找出了一小块帝王绿的翡翠,认真地打磨,又让玲珑阁的匠人做了戒指圈,她亲手将翡翠镶嵌上去。
礼物已成,章洄又写了雅致的花笺,邀太子表哥京郊踏青,为他贺生辰。
别院的下人对未来太子妃要传往东宫的信可不敢怠慢,当即由禄公公入了宫交与殿下手中。殿下展了颜,自是应允了安和县主之邀,到京郊春游,与民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