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外面冷,血液流动变慢,毒素没有扩散到肺腑,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不过,毕竟年纪小,即使已经解了毒,也没办法很快恢复——应当是有意识的,只是还没办法控制身体。养养再说罢,若三日后还不醒,怕是难了。”
“什么人如此歹毒,竟给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毒?”江敬武实在不解。
这孩子长的极漂亮,穿着也不似普通人家,再加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不难想象,他从前过着怎样养尊处优的生活。
也是造化弄人,摊上这么一遭要命的坎儿。
他在这儿同情孩子,一不注意,蜚蜚那边又上手了。
“阿瑾。那你要,”蜚蜚虚虚捏着他的手心,努力说,“要、快点……醒来啊!”
乖女儿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个臭小子。
江敬武居高临下地瞥着两小孩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大步上前,捞起自家闺女儿就跑。
“宁大夫留步。”老父亲是真急了,抱孩子的姿势好像挎着一袋米,匆匆跟宁大夫打了声招呼,就催着大伙儿赶紧回家。
蜚蜚没察觉老父亲的心情,只觉得这样很好玩,张着胳膊在空中划来划去的:“飞,飞。”
江敬武于是举着她,小跑了几步,逗得小孩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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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了驴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他们并没有买什么东西,除了两盒茶籽和一捆纸具,就只有一只用纸包着的烤鸭,还是专程买给张氏尝鲜的。
一路上,所有碰见他们的人都紧张地告诉他,他家出事了,让他快些回去。
孩子们慌慌张张的,江敬武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仿佛早就料到了。
“人呢?到底去哪儿了,把他们交出来!”声色俱厉的妇人声音,在江家门口叫嚣,“欺负咱们家没有弟兄是吗?一群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
她说完,便有人高声应和起来,七嘴八舌的,老远都能听见。
柏秋当即就冷了脸。
即使她只听了个模模糊糊,也知道来他们家门口现眼的是什么人了。
“若不是看在我们六妹的份儿上,今日便踏平了你们江家!”刘二姐张狂地说道,“我郎君在小井村乃是一霸,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其他人赶紧响应。
话说的无比有气势,只可惜嗓子哑了,给这段话平添了些可笑之感。
越走近,吵嚷的声音就越大。
到门口的时候,只见十来个妇人乌泱泱堵在他家紧闭的大门前,振臂高呼,出尽洋相。
难怪村上都说他家出事了,这么个场面,搁谁跟前,都是不小的冲击。
“哪来的一群号丧鸟,不去抓耗子,堵在别人家门口想干什么?”阿木冷眼扫过去,话里尽是讽刺,“偷东西不成,改明抢了?”
“号丧鸟”们齐齐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正是刘桂云的同胞姐妹们。
她们年龄跨度很大,大姐已经五十多了,八妹才二十出头。
还有几个神色刻薄的嬷嬷,应当是她们的亲戚。
听了阿木的话,几人当即跟开了水的茶壶似的,七嘴八舌开始发动言语攻击。
刘大姐说:“谁号丧,你说谁号丧?你才号丧,你全家都号丧,老娘今儿就号你家的丧! ”
刘二姐骂:“你就是打了阿贵的那个小兔崽子?哎呦呦!看这土匪似的眼神,呸!一看就是蹲大狱的坯子!”
刘三姐也要掺一嘴:“什么鸡下什么蛋,江家老老小小都这么不懂规矩。”
“这位老太,”阿木不紧不慢的,一句一句回怼过去,“你是我们家那一辈儿的孝子,大晚上的过来千里奔丧?”
视线落在刘二姐脸上:“刘贵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连我都打不过,你们还好意思提?我都替你们丢人——哦,莫不是专程来哭他的?毕竟他大狱里的日子不过好,他那体格,怕是扛不了多久。”
最后,指着刘三姐,气宇轩昂:“你。再说一遍,谁不懂规矩?”
“我、我说你!”刘三姐真让他镇住了,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叫骂,“没规矩的绝种户!你们江家……”
她没说完,江敬武就愤怒地打断她的话:“够了!再骂骂咧咧,别怪我不客气。”
“各位到底有什么事,直说罢。”江敬武抱着蜚蜚,走向正门,“说完赶紧走,江家不欢迎你们。”
刘家人个子都不高,他英武的身形在这群人中间,如鹤立鸡群,怀里又抱着粉雕玉琢的小蜚蜚,与她们简直像两个世界里的人。
几人不自觉分开一条路,让他走到门口去。
“开门。”江敬武平静地拍了拍门,完全当她们不存在,跟江家其他人的反应大相径庭。
大伯从里面打开门,脸色不太好看,瞪了她们一眼就回自己屋去了。
他们这样,刘家的人就又有话说了,当即拉开架势,掐着腰,手一通乱指:“一个个的丧良心,我弟弟想带着你们发财,不但不感恩,反而把他往火坑里推,又坏又蠢,就知道嫉妒旁人,活该天打雷劈。”
“你放屁!”阿森跑过去,撞了她一下,“明明是你弟弟来我们家闹事,他才没家教,才该蹲大狱!”
刘大姐一把老骨头,差点让他撞散架了,当即扬起手:“我打死你个小杂种……”
可惜耳光还没落到阿森身上,就让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拽到跟前,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啊!——”
刘大姐发出凄厉的叫声,想甩开他的,阿森却怎么都不松。
其他姐妹要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想要打阿森。
阿木当机立断,将茶籽塞到阿柔手里,从堆在墙边的竹子堆里抽出一根,耍得虎虎生风,势不可挡地闯进人群。
只是普通的竹子,却被他耍的杀伤力暴增。
哪里还有人敢上前去?顿时都落花流水地躲到了旁边,只有被阿森抓着的刘大姐还在门口,无处可逃。
“松口,松口啊你这个野狗崽子!”刘大姐本就疼的要死,见阿木正抄着竹子慢慢朝她靠近,吓得大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阿木:“……”
“三弟,松口。”他面容冷峻,一脸的质疑,“你不嫌脏吗?”
阿森呆了呆,随即像是吃了苍蝇似的,连忙放开刘大姐,弯腰在一旁呸个不停。
刘大姐则捂着被咬出血的手,踉踉跄跄地退回到姐妹们身边。
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
刘家姐妹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家?
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她们姐妹一齐出动却办不成的事儿呢。
六妹被江家给折磨得不像人,特意托人去一个个找的她们,若不是被折腾惨了,能这样吗?
而她们刚聚到一处,就又得知江家二房把阿贵害进大狱去了!
这不是欺负他们家没弟兄,斗不过他们吗?
她们此番过来,就是要向江家施压,让他们撤销对阿贵的诉讼,再让二房给她们赔礼道歉。
可江家人却说,二房没人,一早就进城去了!
她们哪是这么好打发的?断定是江家袒护二房,不想然他们出来,这才在门口叫骂个不停。
好不容易把人引回来了,却没想到这么难对付,和江家其他人完全不同。
尤其是那个老大,光是眼神都能杀人。
“小兔崽子把我大姐咬伤了,得看大夫。”其中较年轻的那一个,不依不饶地说,“谁知道他有没有病,若过给我大姐,你们担得起人命官司吗?”
阿木顿时将竹子往地上一杵。
发出“哐”的一声,似乎敲在了别人脑袋上,令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真不愧是一家人,狗改不了吃屎。”阿林抱着捆纸具,边护着阿娘和妹妹进家门,边鄙视地说,“刚刚我阿爹问你们来干嘛的,耽搁到现在也不说,就知道钱钱钱。你们连自己想干啥都没弄明白,搁这儿驴头不对马嘴的,还指望别人跟你好言好语?”
刘家姐妹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最终,还是刘大姐挣开左右,开口道:“你们害我弟弟,毁人前途,这是业障,迟早会有报应的!”
“但现在有个改过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能不能把握的住,抵消这份业障,就要看你们自己了。”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也不难,只要你们肯帮咱们出了请讼师的钱,此事便过了。”
她这话一出口,刘家众姐妹却愣了。
大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跟她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啊!
第22章
姐几个来时已经商量过了,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撤销诉讼,因为一旦对簿公堂,阿贵就再不能入仕为官了!
“大姐……”姐妹们齐齐扯她衣角。
这帮没见识的!
刘大姐不耐烦地挣了两下,结果还是有人拽她,不禁回头,小声同她们嘀咕:“你们懂什么?!刚刚没瞧见他们的态度吗?没瞧见现在瞧——他们会那么容易答应撤销吗?”
“那你也不能……”刘二姐想劝。
刘大姐却打断她的话:“我让他们出钱,他们自然不会答应。此时再提出撤诉,于他们而言,好比我们这边做出了妥协。搁你,你选哪个?”
姐几个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哪不知,她们话音刚落,走的门口的柏秋就突然回过头,十分感兴趣似的,问道:“请讼师的钱?好说。要多少?”
刘家姐妹:“……”
“这、这不按常理出牌啊。”刘大姐嘟囔一声,忽略身后人的瞪视和质疑,脱口而出,“三十贯钱!”
三十贯钱?嚯,大姐可真够黑的!
刘家姐妹这才收敛了些情绪,再次同仇敌忾地望着柏秋他们。
“三十贯钱请个讼师,你们确定?”知道他们是漫天要价,柏秋清清冷冷地怼她们,“若输了官司,不仅这笔钱要打水漂,而且要负责起所有的过堂费用,你们可知?”
起先自然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好歹也是十来个几十岁的人,怎么甘心在她面前露怯?
顿时嘴硬道:“自然是知道的,要你多嘴?”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这种注定没有胜算的事情?”柏秋说,“钱,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的,帮你付讼师的费用,好说——只要你把官司打赢了,咱们自然会帮你付。”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们呢!
这个柏秋,一副狐狸精的长相,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农活也没少做,却丝毫不见憔悴和老态,显得比她们六妹还要年轻。
本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心地这样恶劣,竟拿她们开涮!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刘大姐愤怒道,“既不想出钱帮咱们请讼师,那便撤销诉讼罢,左右咱们没钱请讼师,到时候就叫你们的讼师在堂上唱个独角戏。”
阿林连忙将她的话复述给柏秋,母子俩齐齐做出疑惑的表情。
“你们不请讼师,堂审时算你们认罪,只能听我方讼师陈述经过。”柏秋道,“虽然我可以保证,我方说的都是事实,但你们真要认罪?”
刘家姐妹慌了,自知说不过,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儿重复:“这我不管!你们要不撤销诉讼,咱们就坐在这儿不起来了。”
这般胡搅蛮缠的姿态,实在少见,蜚蜚就觉得新奇。趴在阿爹宽厚的肩膀上,打量着她们。
“夜,”她指了指天,“雨,雨哦。”
这几声说的很模糊,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小孩儿无意间发出的声音。
“什么?”江敬武凑过去,想要听清楚些。
蜚蜚就凑过去,努力同他说:“下雨,雨啊,哗哗哗。”
“你怎知夜间会下雨?”江敬武抱着她,故意问,“诶?万一她们真在咱家门口不走了,咋办啊?”
蜚蜚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饿。”蜚蜚指着吵吵嚷嚷的刘家姐妹,“她们,就会走。”
江敬武顿时大笑。
好巧,他也是这么想的。
好言相劝过了,奈何别人不听,那就不用再给她们好脸色,毕竟他们还有正事要做,没那个闲工夫管她们。
刘家姐妹却断定了他们好面子,以为他们一定不会任由她们姐妹在那儿坐着。
毕竟不好看,搁谁,谁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先前就屡试不爽。
——从她们的衣服沾到地面灰尘那一刻算起,不消半刻钟,想要的东西便会送到你手上。
于是,当即手拉着手,往江家门口席地一坐,带着得意的笑容瞅着他们。十来个妇人,硬是折腾出了一丝浩浩荡荡的味道。
“若各位坚持,那随意。不过我可提醒一句,夜间冷,各位可不要着凉了。”柏秋言尽于此,不再理会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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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回来时,晚饭刚刚做好。
只可惜被门口那帮人搅了气氛,即使把烤鸭拿出来,大伙儿也没有太高兴。
三婶想了想,甚至还劝他们:“二伯,不然就算了吧,好歹都是亲戚。”
“你看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若在咱们门口出点儿什么事,多不好看?”三婶门牙漏风,话里话外都是担忧,“她四婶也难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