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母亲现在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因为她已经把路砍断了。
舒晚用手从前向后顺了下柔滑的长发,深呼吸了一下,给母亲打了电话过去。
一夜没睡的万静终于等到了女儿的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
她语气慌张又想很想从舒晚嘴里听到肯定答复地问:“晚晚,晚晚你告诉你妈妈,你现在在美国……”
“妈,”舒晚沉了口气,平静地说:“我回国了。”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沉默下来。
一片安静中,舒晚不紧不慢道:“我拒绝了剧院的丰厚待遇,选择了回国发展。妈,其实没什么差别的,我在哪里都可以……”
“怎么会没差别!”万静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怎么会没有差别!”
“那可是美国芭蕾舞剧院,是世界级的芭蕾舞团!你回来做什么?我问你回来做什么!”
“舒晚,你想被人戳着脊梁骨在后面追着你骂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听你是杀人犯的女儿这种话?还是说你想听别人讽刺你有其父必有其女,说你也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晚晚……”万静哭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妈妈求你了,求你回去吧,这些妈妈这人受着就好,你不可以被玷污,我的女儿是最纯净最高贵的芭蕾舞女王,不能被抹一点黑,不能……”
“妈……”舒晚皱紧眉,“妈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
兵荒马乱的一早上。
等舒晚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钟了。
今天约了中芭的团长见面谈事,舒晚穿了件咖色的大衣,戴上浅灰色的围巾就离开了酒店房间。
在走到前台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又折身回来。
昨晚工作的女孩子正要下班,看到她后冲她甜甜笑了下。
舒晚也轻勾了下唇,走过去对她很诚恳地道谢:“昨晚的姜汤和感冒药,谢谢你了。”
女孩子轻微地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登时有点不好意思,脸颊薄红地微微尴尬道:“舒老师,其实……那些都不是我让人准备的。”
“虽然有点尴尬,但我觉得还是要向您说清楚,我不敢邀功。”女孩子很诚实地对舒晚坦言:“感冒药什么的是俞谨年老师的经纪人买来托我们酒店送到您房间的。”
“还有姜汤,也是他特意要求的!”
舒晚惊讶,怔忡了片刻。
她神思恍惚地往外走去,在出了酒店后来到路边,完全没注意到人行道上的绿灯闪了闪,而后红灯就亮了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脑子里只剩下了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事。
音乐会上的第一首钢琴曲如果可以当作恰好和巧合。
那后来的事呢。
最后一首原创钢琴曲《晚》,是要给她听的。
音乐会场内有某个空余的位子,是他特意腾出来留给她的。
他的经纪人把她送回酒店,是他要求的。
就连被端到她面前的姜汤和感冒药,也是他安排的。
耳边传来响亮的汽车鸣笛声。
舒晚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忽然就被人抓扯住了手腕,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转身的瞬间,她落入了一个温暖久违又熟悉的怀抱。
舒晚的眼眸倏的睁大,心跳仿佛一下子就停滞了。
她梗着脖子,缓慢机械地仰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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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138
面前的男人穿着灰色的风衣, 戴着黑色的围巾和口罩。
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大海的黑眸。
黑色的短发在冷风的吹动下拂动着。
舒晚的眼睛里腾升起一团雾气让她开始看不清眼前人。
她的表情错愕而惊慌,仓皇地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刚想要推开他,他就主动松了手。
女孩子的心脏微沉, 垂下眼睫,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轻声对他说:“谢谢……”
俞谨年沉默着, 没回话。
他昨晚做了一场梦,几乎把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到最后在她对他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惊醒。
后来他就洗漱换了衣服开车出门。
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酒店附近。
他坐在车里,落下车窗抽了好几根烟,看了眼时间, 都打算回去了,结果忽而看到了她的身影。
女孩子换了件大衣, 看起来还是那么纤瘦。
她似乎在想心事, 就连红灯亮起来都没察觉。
眼看她就要神色混沌地闯红灯了, 他神色一凛, 立刻推开车门大步朝她跑去。
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往后拽过来。
……
舒晚在说完后就慌忙转过了身, 恰好绿灯重新亮了起来,她就步履匆匆地往马路对面走去。
俞谨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动作,他的心在告诉他要转身离开,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地跟着她往前走去。
舒晚和团长约的时间在十点,还有时间可以让她吃顿早饭。
她就直接去了马路对面的一家连锁店。
本来以为时间不早了, 吃早饭的人应该不多,但舒晚一进去发现人满为患。
可她这会儿正饿,但又很矛盾地好像没什么胃口。
最后就只点了一份海鲜粥。
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多久她对面就坐了下一个人。
男人把托盘放到桌上,他抬手摘掉口罩,也把围巾慢吞吞地摘了下来,对舒晚嗓音低醇温和地说:“没其他座位了,拼个桌。”
舒晚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热粥,轻点了下头,“嗯。”
俞谨年把他托盘上放的那个盛有小包子的盘子端出来,放到靠近舒晚的手边,表情自然淡定,话语也很沉静,听不出什么多么热切的情绪来,只是道:“豆沙馅的。”
她最爱吃的一种馅儿。
舒晚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在他在对面坐下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控制,跳动的疯狂又剧烈,这会儿更甚,那种彻底失去本来节奏的心跳几乎要让她呼吸不上来。
她咬紧唇,又松开,刚想说她不吃,俞谨年就声音低沉地说:“只喝粥会饿。”
“就吃一个。”他的语气像是在哄她吃饭一样。
舒晚的脊背微僵,女孩子的长睫轻颤了几下,最后不言不语地用筷子夹了一个小包子。
俞谨年稍微松了口气,嘴角边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多说话,沉默地各自吃着各自的早饭。
撇开刚才他让她吃包子的插曲,他们完全就像是无奈只能拼桌在一起吃早餐的陌生人。
舒晚慢吞吞地喝着粥,无意识地把自己吃饭的速度放的很慢,因为这样好像就可以和他多呆一会儿。
哪怕什么都不说,哪怕只像陌生人。
可她到底没有把粥喝完。
她本以为他吃完早饭后就会离开,毕竟昨天他的态度……
但是,俞谨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望着还在继续喝粥的她。
舒晚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索性放下勺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就打算站起来走掉。
她怕再多呆一秒,她就忍不住在他面前像个傻子一样突然掉眼泪。
然而舒晚还没起身,俞谨年就开了口,唤她:“晚晚。”
舒晚倏的僵住身体,她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包带,嘴唇抿紧,她睁了睁眼睛,很努力地想让酸胀的眸子得到缓解。
俞谨年本没想这么快这么激进,他是真的怕把她吓跑。
和五年前一样,离开了就不肯再见他。
但他高估了自己,因为他发现,自己见到她后,就再也等不下去。
他很低的叹了声,又唤了她一声:“晚晚……”
舒晚像是突然被他唤回了魂魄,突然清醒过来。
她急忙站起来,语气快速而慌乱:“我还有……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急忙地转身,像是落荒而逃。
俞谨年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亲眼看到她在平地上还被绊了一下,准确来说是轻微踉跄了一下,而后就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汇入了道路上千万辆车中,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俞谨年的下颚绷紧,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晚晚,你怎么就不肯听我一句。
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从来没怪过。
舒晚上了出租车后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像是珍珠,一颗又一颗。
“姑娘,你去哪儿?”司机问道。
“去……”舒晚吐出一口气来,稳了稳声音,“去中央芭蕾舞团。”
她坐在后座,撇头望着车窗外,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来打开,看了眼自己的妆容,确定还得体,就没再补妆。
舒晚到了中芭见到团长后两个人聊了会儿,而后团长就带着她参观了下舞团。
中午舒晚是和团长一起吃的饭,午饭过后确定下来她会来中芭,后来团长有事,舒晚也正巧想要离开,就从团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在她离开前团长笑着热情道:“舒晚,有空去家里吃饭。”
舒晚浅然一笑,应下来:“好,谢谢杨团长。”
杨梅清说:“去吧,下周来团里报道就行。”
“嗯。”
从中芭出来后,舒晚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想找个人陪自己放松放松,一时也想不到能找谁。
她掏出手机来,在电话联系人中顺着往下翻。
最后看到了一个名字。
舒晚便打了通电话过去。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一道很甜糯的声音软软响起:“喂,晚晚?”
舒晚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茶茶,我回国了。”
田茶惊呼了下,不可置信道:“回……回国了?”
“那你是回来休假玩几天,还是有什么活动在国内……”
“都不是。”舒晚沉了口气,平静地解释:“我回国发展。”
“你疯啦?”田茶震惊了,“你不是说你在美国可以做独舞演员的吗?那么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
舒晚的喉咙哽了下,她眨了眨泛热的眼睛,平复好心情道:“谨年在国内。”
田茶忽然语噎,过了片刻她才有回应:“啊……所以你……你还是决定想争取一下吗?”
“茶茶,你也知道,”舒晚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垂了眼轻声说:“我从来没忘记过他,我没办法否认对他的感情,没办法骗自己不喜欢他了。”
“只是,我好像高估了我自己。”
“我以为经过了五年的沉淀和淡化,我能够坦然地面对他,可当他站在我眼前,我才发现我没勇气。”
田茶讷讷地问:“你们……见面了?”
“见了,”舒晚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自嘲地轻叹,苦笑:“很糟糕。”
说完后她就换了话题,问田茶:“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人说说话。”
田茶连忙应:“好!我等会儿就去找你!”
舒晚和田茶是在国外认识的,第一次见田茶时是她在俞谨年生日那天,去一家糕点店买蛋糕。
进去后发现店里有个和她一样来自的东方姑娘,问了后才知道也是中国人。
后来相处的多了,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
舒晚是在田茶赶过来后才知道田茶现在正在跟剧组,因为田茶的男朋友正在拍一部古装戏,她男朋友的胃口不是很好,所以需要她亲自做饭菜慢慢调养。
“晚晚,”田茶捧着饮品杯喝了一口甜腻的奶茶,很中肯地软声说:“我是觉得,俞谨年既然能为你做这么多事,而且从他做的事上来看,他并没有怪你啊。”
“还有就是,你们两家的事本来就和你跟他无关,你们都是无辜的,你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所有道理她都懂,如果经历这些事的不是她,她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确实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和事实,田茶说的并没有错。
可往往只有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才会懂那些所谓的道理都是浮云。
舒晚也觉得自己无辜。
她一边怨父亲,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一边又矛盾地会想到父亲对她从小到大的宠爱与呵护。
他是一个好父亲吗?
某种程度上,他是一个好父亲。
那他是一个好人吗?
很显然,并不是。
她们家和俞家的交情在爷爷那辈就已经非常要好了,俞爷爷也曾不遗余力地帮过爷爷。
父亲和俞伯伯,也就是俞谨年的哥哥关系特别铁。两个人一起合伙开公司,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对方。
可是父亲在商场上渐渐迷了心智,利欲熏心,被贪婪蒙蔽了心和眼。
不仅不听俞伯伯的劝阻,还在俞伯伯发现了他洗·黑·钱后跟俞伯伯起争执,失手推了俞伯伯,让俞伯伯的后脑受伤,甚至气的俞伯伯心脏病复发,可他却故意攥着救急的药威胁俞伯伯,让俞伯伯不准说这件事,俞伯伯不应,他就不肯给俞伯伯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