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他一手执书,借上方小窗漏下光线翻阅;另一只手则不时轻抚豹头,唇角扬起悠然浅笑。
  豹子伤势好转,精神旺健,怒吼众人,唯独对他有顺从之意。他既惊且喜,放下杂务,纡尊陪了小半日,因再次撸上“大猫”而暂忘烦忧。
  临近正午,休憩的花豹猝然龇牙怒目,凝神戒备。
  夏暄眼神示意甘棠一探究竟。
  “殿下,这不妥。”甘棠自是不可能将他留在猛兽身侧。
  犹豫之际,狭窄过道缓步走来三人,当先是手捧鲜肉的老妈子,尾随者则为赤月国九公主和她的武侍。
  晴容目睹人豹和谐共处,满心欢喜冲淡羞怯。
  未料刚轻声招呼“殿下”,立即遭花豹“哈”声粗暴打断,真不知该给什么表情。
  ——虽说姐连累你受了伤,但也算够义气、够担当吧?你这孩子竟然吼我!
  夏暄见她现身于陋室,先一晚纷纭繁杂的梦境翻涌复至,逼得他双颊烫灼;眼见花豹凶人,他连忙摁下窘迫,柔声安抚“大猫”。
  晴容驻足栅栏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殿下,小九在园内寻获两种香料和草药,调和后有镇定安神之用……兴许可供这小豹子减缓病痛。”
  “九公主有心。”
  夏暄显然十分意外,由着她点燃香料,以清幽淡雅香烟驱散浊气。
  豹子对她这不速之客表示抗拒,数度抬爪欲挠,直至她亲手投喂生骨鲜肉,眼底凶光才稍稍收敛。
  晴容自知没法直接上药,唯有旁敲侧击问起情况,听闻豹子从未站起活动,有意提示“除皮外伤,说不定会有隐蔽伤患”。
  就差直指后腿。
  夏暄若有所思,趁花豹抱住羊腿撕扯,谨慎抚过它的爪子,辗转摸到左后腿鼓包,惹来它边闪缩边怒哈。
  “像不像棍棒打伤筋骨?”晴容提醒。
  “看来尚有疏忽之处,”夏暄踌躇,“可大夫拿它没办法……”
  晴容见花豹敌对之情略减,自告奋勇:“小九可助一臂之力,请殿下恩允。”
  夏暄奇道:“九公主有何妙法?”
  “小九当年曾与豹子接触,愿斗胆一试。”
  她跃跃欲试,清澄眸子滋生娇羞情态,教夏暄泛起错觉:别说容许“帮忙”,别的请求……他都应允。
  “那便劳烦九公主了。”
  晴容睨向鱼丽,莫名添了些许心虚:“小鱼姐,去大夫那儿取些消肿止痛药。”
  鱼丽不乐意将她丢给男人和花豹,却没当面违逆,再三叮嘱她多加小心,才匆忙离去。
  晴容犹疑半晌,檀唇翕张,终归开不了口。
  夏暄从拘谨渐趋好奇:“九公主?”
  “殿下……”
  “嗯?”
  晴容烧着耳朵,战战栗栗举起手:“请握住我的……‘爪子’。”
  夏暄细看这小巧柔荑,虎口边缘有常年弯弓留下的痕迹,蔻丹红光亮泽,许久才反应过来,又觉不可思议。
  晴容讷讷补充:“您拉我摸摸豹子,减少敌意,咳咳,互相熟悉,增进……友谊。”
  她快编不下去了!
  “……让我介绍你俩认识?”
  “对!”晴容立马点头——尽管她早“认识”豹子,豹子却不认得她。
  夏暄微抿薄唇,缓缓伸手,搭上她的手。
  掌心与手背相触瞬间,各自神魂一震,他的温热交叠她的冷凉,融汇成奇妙感觉窜至彼此全身,引发飘飘荡荡个眩晕。
  既非情不得已,也非不慎刮蹭,是实实在在的两手相握。
  这份温软绵柔,比夏暄先前想象更妥帖,使得他无比嫉妒,嫉妒日后能名正言顺挽她手的男人。
  须臾失神过后,他暗暗咬牙,搀扶她慢悠悠蹲下,带动她指尖,试探地逐寸靠近豹子。
  豹子细嗅两只紧贴而来的手,嫌恶怒视,终究未拒绝碰触。
  夏暄长指插向晴容的指缝,轻轻夹着纤纤玉指,引领她柔柔捋过豹额,滑至后脑勺,再顺着背毛徐徐往下半揉半梳。
  豹头斑点小而密,身体上则呈圆或椭圆,既似梅花点点,又如铜钱洒落;毛发细、密、短、韧,皮下健硕肌肉触手可及。
  晴容已分不清那难以抑制的颤栗,究竟源自对野兽的敬畏,或缘于和太子背腹相贴的亲近。
  并不陌生的温暖再一次在她脸上、颈侧、后背肆意点火,教她浑身发软,思考能力彻底融成浆。
  尤其当她重心偏移,即将倾倒,他适时托住她的腰,下颌不经意碰上肩头,烫人气息恰恰拂过她渐麻的腮边……让她几欲抓狂!
  不过想让豹子别凶她,好仔细抹药,不留遗憾,怎会演变成“由太子搂着,大手拉小手,双双撸豹子”的离奇局面?
  相互熟悉,增进友谊……
  到最后,谁和谁相互熟悉?谁和谁增进友谊?
  晴容快被自己的馊主意蠢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哎呀呀,她又悄悄勾引我=3=
  晴容:我、我不是!我宁愿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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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满互动的一章!
  前排提示,豹子认男主这件事,并木有晴容想的简单哈!
  最近这些天,我和家人同时生病了,不过我是小病,家人是大病,来回跑医院,只能半夜抽时间努力码字~谢谢你们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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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午间阳光充足, 穿透微尘, 为昏暗阴寒的室囚室添了暖意。
  肌肤相触、躯体相贴的热流, 更是诱发暗涌浮沉。
  十指交缠,徐缓游荡于豹子温暖皮毛上, 年轻男女相依相牵的姿态,宛若静谧又缱绻的画卷。
  夏暄指尖同时感受豹毛绵软和少女素手的娇嫩,烦躁又焦灼,既想在没法自拔前抽离,又期望这一刻永无休止。
  这算不算借机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可他昨晚被她抱了那么久……到底谁占谁的便宜更多些?
  当鱼丽带回消肿化淤膏,花豹已被二人交叠的双手来来回回顺好毛,乖巧吃肉,不再抵触晴容的抚触。
  夏暄抱着豹子上半身, 揉捏下巴与两颊,眼见晴容谨慎绕去它下肢之侧,以最轻的力度抹药膏, 手指纤细如玉笋, 抚在豹腿上, 痒在他心上。
  每当豹子觉痛, 发飙试图攻击晴容,皆由夏暄搂住,温柔安抚。
  此等“亲民”态度, 甘棠和晴容见惯不怪;但鱼丽对太子印象一直停留在“又凶又冷”的层面上,以致因眼前一幕惊掉下巴。
  兴许明显感觉伤处舒适了不少,花豹越发放松, 甚至侧卧、翻肚皮,且闭眼用脑门蹭晴容手臂。
  晴容顿时喜笑颜开,愉快而熟练地搓揉豹头,玩着“戳斑点”的游戏。
  夏暄逐步于豹爪下解脱,目睹少女与花豹嬉戏的和谐,莞尔之余,隐隐滋生酸涩,又无从辨别究竟在吃谁的醋。
  恍惚间,脑海深处薄雾消散,依稀浮现出某个更美好更安宁的画面,值得他提笔落墨,细细珍藏。
  念及此处,他唇角轻勾,耳根子发烫。
  ···
  午后晴光映照延绵山色,上百马蹄清音哒哒回荡于日渐阑珊的春光。
  因撸豹子而耽误时辰,晴容与鱼丽动身已是未正时分。
  夏暄不敢轻怠,换上便服,亲领东宫卫沿路护送。
  比起让人猜出“嘉月公主府女官”为谁,以及“叔嫂”之间可能引发的流言蜚语,他更在意九公主本人的安危。
  遍野梨花盛开,晴容咳喘症好转,缘自豹子的痛感也大大消失,外加心情舒畅,当下策马冲破甜香。
  赤月国人极擅山地纵马,她这小公主亦不例外,平素病怏怏的,一旦体力恢复,回到马背上便神清气爽,笑容明媚爽朗。
  夏暄与她并骑,需时不时扬鞭才不致落后。
  临近行宫,不便再送,他下令歇马,以等待夏皙派人接应。
  他既为骑术不及一小姑娘而羞惭,也后知后觉“堂堂太子坐地撸大猫”太毁形象,寻思该如何弥补挽救。
  其时,晴容与鱼丽悠然漫步花树下,又一句没一句闲扯。
  夏暄迟疑了极短一瞬,阔步而去。
  其余侍卫难得见自家殿下与妙龄女子接触,纷纷识趣回避。
  晴容猜想太子临别前有事吩咐,自觉停下,向他微微一笑。
  她本就姿容昳丽,花颜极盛,即便作女官打扮,也难掩盖杏眸里的柔波。
  夏暄被这清浅笑意晃得心跳骤停,原先想的话题不翼而飞,唯剩忐忑与纠结。
  所幸,他仪姿卓然,如回风旋雪般翩然,很好地掩盖刹那失神,随即庄容正色,道出盘旋于心头多时的疑问。
  “九公主,本宫有一事相询。”
  “殿下请直言,小九定当如实作答。”
  晴容一听他换了语气,立马收敛唇角弧度。
  “那夜,”夏暄话未道尽,耳尖隐隐渗红,“九公主曾于睡梦中叨念‘豹子’,敢问是何缘由?”
  晴容对此全无记忆,暗呼失策,只得硬着头皮辩解:“我中途仿佛听见豹子吼……或许内心害怕所致。”
  夏暄察言观色,听出言语间的保留。不光这桩事,更有别的。
  包括昨夜抱住他时,嘴里喊的是“君父”,可他没忘记她说过,多年来与赤月王父女亲缘冷漠。
  思及她的拥抱曾有片晌僵滞,他隐约品悟到微妙难言的古怪,心下暗忖:她在遮掩已醒的事实?
  细究她投他所好,亲来喂饲花豹,乃至主动邀他共抚,再对应她偶尔泄露的玄妙笑弧、撒娇情态……一个让他惊喜又惶恐的念头油然而生。
  “那……九公主是否记得梦里情景?”
  夏暄长眸掺杂三分玩味,三分试探,余下的既像撩拨,又带不安。
  晴容岂敢真的“如实作答”?唯有谎称,梦见以前在赤月国北境所养的白豹子。
  夏暄眼底亮起艳羡光华:“九公主竟养过‘雪域之王’?”
  “嗯,年少时收养过两只失去母亲的幼崽,和花豹不一样,皮毛为灰白色,带有黑斑和黑环,尾巴比起寻常豹子更长、更粗、更蓬松。它们在紧张时会叼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样子有趣又无辜……”
  “如今呢?”
  “虽说打小养起,终究是雪域猛兽,常年困在山寺院落不自由,也易伤外人。等它们获得独自捕猎的能力,我便带回雪山上放归了……”
  晴容谈及此事,意在劝喜爱小动物的太子,若将野生花豹留在东府或挟苍园,一则不利于其本身,二则对仆役存在威胁。
  夏暄自然明白她言外之意,轻笑道:“我会从东府调遣驭兽者前来,小心养护那豹子,等伤好后,便于附近圈一座山头,省得它受滋扰,也避免伤及山民。九公主觉得如何?”
  晴容明眸如落了一把璀璨星子,亮晶晶烁着光:“殿下想得周到。”
  “可惜……最近实在忙碌,来不及给它作画。对了,九公主可曾画过雪豹?愿一睹风姿。”
  “小九昔年拙作,未得精髓,若在行馆寻获,自当奉上,还望殿下勿见笑。”
  二人从豹子扯到画作,远远见行宫方向的山道上飘起尘土,料想终须道别,各怀感慨,一时无言。
  历经生死,冠冕堂皇的客套已成废话。
  缄默少顷,夏暄打破沉默:“我……得赶回城处理走私案,千般感激,万般愧疚,来日再叙。”
  “小九为臣子,略尽绵薄之力,殿下何须客气?”
  夏暄皓齿轻磕下唇,长眉一蹙,沉声问:“若将来另有要事请教,九公主可愿相助?”
  晴容却记起,太子曾私下对甘棠承认,想趁她还没正式成为皇嫂,请她帮忙,没准不止一回。
  此际的他,神色凝重,欲语又止,可见“请教”的,绝非易事。
  会是她好奇又难以启齿的那桩吗?
  山林马蹄声随风而至,晴容深知行宫再遇未必有机会密谈,细看周边除甘棠外再无旁人,她示意鱼丽先去牵马,积攒勇气前挪一步,直截了当开口。
  “请恕小九冒昧,敢问殿下……所为的,可是余家的案子?”
  夏暄身影微凝,纵然惯于喜怒不形于色,朗目仍无可逃避地渗透出震惊:“阿皙透露的?”
  晴容摇头:“嘉月公主只字未提,是小九妄自揣测,恳请殿下恕罪。”
  夏暄端量跟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雅洁利落的装束散发英气,沉静眉眼里的聪慧圆融曾一次又一次让他惊中暗喜;可这回,过分的聪敏,叫他心胆发颤。
  晴容昂首凝望他默然中不乏震悚的面容:“殿下对余家叔侄不闻不问,不代表没放心上。小九理解您的处境,您的位置,得来不易。殿下的长兄,并非因暴怒而星陨,对吗?”
  夏暄眸色一冷:“九公主还知道什么?”
  晴容久未见他冷眼相对,心下蓦地渗出寒气——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就算太子目下尚为幼龙雏虎,也万万容不得冒犯。
  她何以天真认为,携手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危难后,地位尊崇的监国储君,愿对她这个小国公主推心置腹?
  是屡次化身动物作陪,给了她“彼此信赖”的错觉?
  晴容倒抽一口凉气,垂首哑声道:“小九出言无状,请殿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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