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小七啊!你在我府里也这么干过呢!”
  魏王抬手扶额,拗不过幼弟,起身辞别太子等人,端了两盘果子,与小七边吹口哨边寻鸟。
  乐云公主懒懒倚靠在木围栏测,绸纱袖口露出玉葱手指,无规律地轻敲酒坛。
  见魏王带领小七远去,她笑着抱怨:“小七被殿下和四弟宠得无法无天,届时再回贤妃娘娘身边,怕是更难管教。”
  夏皙素来与她不睦,此时喝得醺醺然,语带轻蔑:“我哥和小七乃同胞兄弟,宠溺些有何不妥?姐姐未免管得太宽!”
  乐云公主脸上不豫:“我尽长姐之责提醒一句,什么叫‘管得太宽’?阿皙,你也是小七的姐姐!”
  “我是他嫡亲姐姐,跟你这位‘姐姐’可不一样!”
  夏暄打断姐妹倆如孩童般的幼稚争执:“阿皙,驸马还在溪边等你,别把人家晾着!”
  “还早呢!”夏皙娇声道,“我要陪哥哥喝酒赏月!”
  “成亲好几个月,还任性妄为!别忘了,齐首辅一家子都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夏暄语气愈发凝重,眼神拢了夜星寒芒,予人不容置辩的意味。
  夏皙敢怒不敢言,瞪视乐云公主片晌,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嘟嘴忿然离座,草草福身,甩袖领侍女离开。
  乐云公主媚眼如丝,丹唇窃笑:“多大的人儿了?跟小丫头片子似的!殿下还处处相护!”
  “越是不省心,越是得护着。”
  夏暄摆手命其余仆从退开,忽见亭边站着一光彩亮丽的绿孔雀,正傻乎乎地乱抖绚丽的眼状斑尾羽,似乎准备展开,却半天也没捣腾出华丽尾屏。
  “饿了?”他随手朝外丢出两枚果子。
  果子骨碌碌滚过,沾满沙尘泥泞。
  孔雀不屑一顾,来回晃动尾部,行止古怪。
  夏暄失笑,亲手为乐云公主斟酒:“姐姐有话说?”
  乐云公主收敛娇媚意态,低声道:“刚到行宫那夜,有人潜入我居所,欲寻被扣下的赤月国侍婢,被密卫押下……还望您示下,该作何处置。”
  孔雀忽而停止抖动,开始围六角亭悠然踱步,一步一点头。
  夏暄虽觉奇怪,倒没往心里去:“姐姐先看能问出点什么,我找机会探探九公主口风。”
  “也好,替我讨点甘泉露。”
  “能让姐姐惦记,必定是难得的佳酿,小弟尽力而为。”
  夏暄唇畔笑意泛滥,依稀掺了点蜜味。
  “姐弟一场,我竟琢磨不透您这回意欲何为……”乐云公主昂首而饮,“但可以肯定,殿下和九公主,绝非点头之交。”
  夏暄玉容微红,缄默少顷:“姐姐别胡乱猜测。”
  “我看着殿下长大,小小举动瞒得过旁人,瞒得过我的双眼?您一贯目不斜视,何曾偷瞄过小姑娘?”
  “我没有!你、你肯定……看错了!”
  乐云公主“噗哧”而笑:“她着实生得好看,人也乖巧,这两点毋庸置疑。据说老三那楞小子对她一见钟情,整整念了一年多;四弟以前没那心思,和她闲谈过后,嘴里不说,心倒是飘了。”
  夏暄眉锋漫过微不可察的凛然。
  乐云公主凤眸斜睨,幽幽叹息:“殿下擅画爱美,被美人勾住视线,实属正常,这君王之心嘛……可千万别被勾住呀!”
  “姐姐说笑了。”
  夏暄耳根潮红未褪,嗓音平添冷冽,顿了顿,以极力说服的口吻补充。
  “当初我有心拜青川先生为师,奈何终无机缘,抱憾多年。之所以与九公主来往,全因她是先生高徒,惺惺相惜,无关风月……”
  ……吧?
  话音散于风里,遭亭外细微异响打断。
  姐弟二人闻声回望,只见徘徊在花树下的绿孔雀忽然扇动翅膀,摇晃尾部,抖起长长的眼状斑纹尾羽,展开成一道缤纷璀璨的彩色羽屏。
  灯月交融下,孔雀徐徐转身,那昂首挺胸之姿,高傲冷艳的小眼神,让人禁不住心头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开屏的原因是:
  A、求偶
  B、保护自己
  C、受到惊吓
  D、哼唧!本公主不光听到了,还有一丢丢生气气!
  乐云公主:A,我美,它在追求我。
  太子:A,我媳妇在勾引我。
  绿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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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战国鲁国尸佼的《尸子·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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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被天家姐弟以惊叹目光注视, 晴容·孔雀竖起尖形蓝绿羽冠, 摇摆着雀屏, 如晃动万千双眼睛,呈现诡异的华丽感。
  她心里有气, 却无从辨别到底在气什么。
  太子既没诋毁她恩师,也没诋毁她本人,以国本之尊说出“惺惺相惜”的言辞,已算抬举。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生闷气。
  心臆间充斥着烦乱、焦躁、沮丧,乃至羞愧。
  庞大而华美的雀屏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她无视假山边探头的暗褐色雌鸟,自顾沿月下溪流迈步而行。
  僻静处,奇石筑山, 遍植各种进贡花卉,风摇叶动,暗香袭人。
  淡薄月华勾勒溪对岸的林子, 一株外形如伞的怪树被带刺灌木所包围, 引起晴容的兴趣。
  她暗觉眼熟, 一时没想起何处见过, 遂摇晃着踱去,未料行至桥边,正正撞上一双俪影。
  女郎云髻缭绕, 满身华贵珠翠,赤色华服长且宽的裙摆拖地;男子身形挺秀,面目俊朗, 一身鸦青色绣竹叶纹袍,正是夏皙与驸马齐子翱。
  二人相距数尺,一语不发,宛如石雕。
  晴容骤然撞破一对小夫妻,登时脸热心跳,试着偷偷转身。
  偏生羽屏巨大,她行动不便,稍稍回转已剐蹭到树枝。
  夏皙喝得半醉,正醺醺然呆望花林尽头,对于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毫无反应。
  齐子翱仓促回望,见是只呆若木鸟的孔雀,眼底掠过讶异,随即温言劝妻:“行宫地处山林,夜间远比城内冷凉,公主还是早歇息吧!”
  夏皙没吭声,缄默许久,忽问:“下午时,你拿了什么……能让我哥和清漪凑一块?”
  嗓音慵懒带酒意,混于甜香里,最是惑人。
  “是前朝傅公的字帖,我原是想着……趁大伙儿狩猎时静心临摹,”齐子翱向她挪了小半步,“见殿下和陆家妹子站了许久,似乎找不到话题,我索性拿出来缓和气氛,免得浪费你一番苦心。”
  见夏皙无话,他补了句:“但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
  “子翱哥哥,你用不着……事事替我操心。”
  “公主是我的发妻。”
  他语调柔和,字字笃定,余下的深情厚意,尽在不言中。
  夏皙惨然而笑,被湿润夜风一吹,身子晃了晃,所幸勉强站稳。
  齐子伸手去搀,手指离她胳膊尚有两寸,猛地凝住。
  “公主……我能扶你一把么?”
  夏皙转头目视他那修长瘦削的手,中指骨节侧有一层厚茧,是长年累月握笔所磨。
  眼前这名青年,出身不俗,本可前途无量,却因娶她,这辈子只能混个不上不下的官职,还总对她低眉顺眼……
  即便她昏昏沉沉,几欲摔倒,他仍担心贸然触碰会惹恼她,事先请示。
  卑微至斯。
  夏皙深深吸气,惆怅、感动、歉疚化为热泪,盈满迷离醉眼。
  脑海中浮现太子曾对她说过——他真心待你,你真打算,这辈子不负责任,无休止耗下去?你以为能等到什么?
  鬼使神差,她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拽了拽齐子翱的衣袖。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话毕,松开了指尖。
  齐子翱眼里亮起星河:“有这一句,足矣。”
  夏皙垂下倦目,苦涩笑意从唇角漫开——他很好,可她心里有人了。
  齐子翱再度劝她归去,遭她摆手制止。
  花枝漏下的灯火与月色影影绰绰,溪流潺潺,游鱼浮沉,见证时间流逝。
  若无渐行渐近的人声,他兴许愿陪她站到天荒地老。
  蓦然回首,见是陆清漪领侍女来寻,齐子翱收敛不舍,轻声招呼。
  陆清漪狐惑看了看从容退开的绿孔雀,尴尬笑道:“原来有驸马相陪,是我多虑了。”
  “不,陆姑娘来得正好,请帮忙劝劝公主。”
  陆清漪觉察夏皙有点发懵,忙挽住她的手:“明儿一早还有皇家祭典,别着凉了。”
  夏皙把头靠在她肩上,泪水倾泻,如宣泄堆积多年的苦闷。
  “清漪,让我多待会儿吧!皇宫旧苑……回不去;余府查抄,已然荒废……我俩以前停留过的地方,没剩几处了!”
  闻者眸光一顿,“我倆”指的是谁,心照不宣。
  沉默良晌,陆清漪不忍细看驸马寥落面容,柔声安慰:“公主,天大地大,有回忆的何止此处?时候不早,我送二位回住处。”
  夏皙似未细究她话中之意,浑浑噩噩由着她和侍女搀扶,趔趔趄趄南行。
  齐子翱帮不上手,屡屡提醒她们注意足下青苔滑石。
  风声、花叶摇曳声掩盖了絮絮叨叨的醉话,夜月、春风拂去清泪痕迹,吹不散缭绕情思。
  晴容·孔雀几经辛苦,总算收了屏。
  因放心不下,她拖拽长尾,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偶尔扑飞两下。
  沿途仆侍或回避尊者,或好奇端量,无人阻拦这只来得稀奇的孔雀。
  晴容展翅飞跃至枝头,亲眼看陆清漪陪同夫妻二人入积霞宫,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率先行出的竟是齐子翱。
  他怔然望月,满眼感伤,最终在巡逻侍卫抵达前没入殿阁暗处。
  而陆清漪许久未见人影,直至宫内渐趋安静。
  温婉如她,想必留下作陪,悉心照顾。
  风卷薄云,将夜色笼罩更深沉。
  晴容孤零零眺望行宫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燃后又熄灭,一颗心也随之亮了又暗,以至于看不清深埋心底的种种情愫。
  ···
  夜静更深,瞌睡中的绿孔雀从树上一头栽下。
  与此同时,重云宫内的赤月国九公主猛然惊醒,捂脸翻了个身。
  下半夜安睡无梦。
  如若太子殿下没把东府里的猫狗兔狐带来,她大概能安睡半月吧?
  犹记数日前,她道出那句“殿下的长兄并非因暴怒而星陨”,太子眉宇似凝了层霜;纵然她软言请罪,他亦未再多说……
  想来,所谓的“另有要事请教”,已不那么重要了吧?
  春蒐事务繁多,有祭祀、狩猎、宴会、游山等等,绝大多数的重任落到太子头上;他本有政务在身,自然无暇理会小国公主的琐事。
  晴容长舒一口气。
  日久时长,没来由的悸动会减淡,甚至化于虚无。
  她和他,终将回归正轨。
  不料翌日一大清早,有位中年女官已候在门外。
  此人虽作行宫宫人装扮,晴容却一眼认出,对方是曾去赤月行馆送信的的崔姓女史。
  崔内人名义上循例问候九公主起居饮食是否合意,暗地里则给她塞了封信,并小声道:“祭祀大典跪拜礼节甚多,九公主玉体欠安,若体力不支,可稍加休息……”
  晴容一头雾水,唯唯诺诺应声。
  送客后,她悄然展信,字迹穆若清风,笔笔暗透苍劲,虽未落款,确为太子亲笔,简单明了邀她午初至行宫西北角的书阁一叙。
  晴容:……!
  若没记错,大典仪程从巳初延续到午正,行宫内数千人将汇聚西门外拜祭祈福,而后入林设宴,下午巡视山林。
  而太子竟敢在仪典尾声、飨宴之前,邀她到行宫偏僻角落私会?
  倘若她以“身体不适”作借口,最后在隐秘场所遭人逮住,脸往哪儿搁?
  他们不是“未来叔嫂”吗?怎么一次次搞得像男女幽会偷情?
  口口声声说“无关风月”!背地里竟搞这套!还不止一回,把她当什么人哪!
  难不成赤月国民风外放,令他产生“九公主性情奔放”、“可以随便邀约”的误解?
  晴容怒而把纸条递至烛火上方,以熊熊怒火烧毁“约会”罪证。
  但转念一想,作为储君的太子,遭受虎狼环伺,必定比她更在乎名声,比她更担心被抓拿把柄。若非真有要事,何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相邀?
  再说,此前数次肢体接触,大多缘于突发事件,除此之外并无过态。
  念及他前几天彻夜不眠的辛劳,晴容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又软了。
  ···
  因惠帝年初卧病,未能主持重大祭礼,这回宗室重臣同在,礼部便将祭天地与祈谷礼安排到一处。
  仪式繁琐,既要经历迎神、行礼、进俎、初献、亚献、终献等,还需烧柴祭天、需埋牲口祭地,再祭四时、寒暑、水旱之神……
  众人依照礼节进行九拜礼,太子一身玄色衮冕,立于惠帝右侧,稽首、顿首、空首等做得一丝不苟,仪容、仪表、态度无可挑剔。
  忙碌一上午,夏暄下令备宴,自己则亲自陪同满脸病容的惠帝返回殿阁,孝顺之举博得众臣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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