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她突发奇想:若忽然冒出同类,不但没法交流,没准还会打起来。
  她可不想和鸟掐架,还被对方从树上打落……当务之急,应寻个舒适安稳的地儿,耐心等待梦醒时分。
  几经思量,她没胆量冒险飞翔,只得痛下决心,趁周边无人,爬下树。
  由于不擅运用两爪,又嫌用鸟喙啄树太脏,她只好张开翅膀抱住树身,“手脚”并用,慢腾腾往下溜。
  苍天呐!本是个身手灵活的公主!即便养病,也不该在梦里遭这种罪啊!
  晴容“唧唧咕咕”念叨,约莫下移了三尺,惊闻寺庙方向有数人轻手轻脚靠近。
  她立即噤声,僵滞不动,心下默念:我是一只神秘小小鸟,坏蛋瞧不见也逮不着。
  可惜脚步声与火光逐渐挪近,竟是那两兄弟带领魁梧护卫,提灯复返。
  小孩很快发现了她,奇道:“这傻鸮在干嘛?用翅膀抱树取暖吗?”
  “果然,大眼睛长在面部前端,不像其他鸟分开两侧,眼周细羽排列形成圆脸盘,加上这对像耳朵的头羽……当真像极了猫咪,”青年侧头观察,眸光难掩喜意,“翅膀宽而大,表面密布绒毛……与别不同。”
  晴容怒气冲冲:滚!别色眯眯地盯着本公主爬树!我才不想在你面前摔两次!不要脸的啊?
  青年抬手,似想为她顺顺背羽,遭她圆眼一瞪,讪讪缩回。
  小孩笑了:“欸?这小样儿还挺神气!哥哥若想画鸮,抓回去就是!反正它这么笨!”
  “别、别伤它,我多看几眼,便能记住。”
  然而“笨”字宛若羽箭破空飞来,稳稳扎中晴容的心:不许看!不许记!
  虽顶着猛禽的形象,可她是位未出阁的公主,再活泼大胆,终归有羞耻心。
  她自暴自弃下滑,三人全程围观,目瞪口呆,啼笑皆非。
  几经辛苦,晴容终于安全落地。见这他们并没抓捕之意,她咕哝一声,大摇大摆往道旁草丛迈步。
  “它不会飞?”小孩勇气倍增,保持距离跟来。
  晴容气鼓鼓的:姐没来得及学!
  小孩咧嘴笑:“哈!脑袋怎么那么大?胖得跟球似的!怕是飞不起!”
  晴容:你才头大!你才胖成球!你才飞不起!
  “走路摇来晃去,像个跛脚老头儿,嘿嘿!”
  晴容怒而驻足,回头瞪目,给他一个来自猛禽的凝视。
  ——超凶。
  没料小孩眼神一亮,欣喜若狂:“嗷嗷呜!它眼睛好大好漂亮!睫毛好长好有趣!哥,你让甘棠把它抓来给我抱抱嘛!我想揉它脑门!狂搓!”
  晴容气成毛球:够了!猛禽可以随便抱、随便揉的吗?没有自尊的吗?
  她啪哒啪哒扇着翅膀,努力保持平衡,迈开毛绒绒的大长腿,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哈哈哈哈哈……”小孩发出山崩地裂的狂笑,抢过灯笼追上,还不忘评头论足,“这走路姿势未免太滑稽啦!哈哈哈!”
  晴容心里好委屈,呜呜……什么破梦!气死她了!
  她埋头朝灌木猛窜,猝然撞上一团软绵绵、毛乎乎的东西。
  抬目见一粗胖动物,与她身高相仿,全身厚毛,瞪着眼,吸着小鼻子,胡须微张,小毛爪抓住几颗黄豆,僵在嘴边……
  这、这这是个啥玩意!
  晴容直接吓懵,两眼一翻,双腿一蹬,肚皮朝天,晕倒在地。
  意识消失前一刹那,还能从眼缝瞥见那对兄弟倒置且惊呆的脸。
  ···
  从无色彩的梦境中醒来,晴容惊坐而起,睁开双眼,大口喘气,背上附了层鳔胶般的冷汗。
  提花青纱罗帐幔朦胧了的孤灯光华,混合她亲手调的返梅魂香,静悄悄地包围着她。
  雕花床榻铺设繁复云罗锦,熟悉的奢华,熟悉的落寞。
  窗外风停,一片沉寂,她甚至能感受水滴顺铜漏点滴落下,于心间引起回声。
  垂下倦目,端量双手,转动十指,再三核实,她身上没有羽翼,也没布满细毛的鸮爪,又往脸蛋上掐捏两下,才摸索着下床。
  自行倒了一盏清水,她端起直灌口中,冷凉渗进咽喉,呛得连咳数声。
  “……公主?”门外当值侍女小声询问。
  晴容缓了缓气,哑声应道:“无事,睡吧。”
  呆然行至妆台前,暖暖烛光下,镜中人一袭宽松寝衣泛着淡淡桃花色,雪肤莹白,乌发披散,素脸迷蒙着娇憨意态。
  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房间也是,行馆外的世界应如是。
  春山寺庙边的那场惊险刺杀,安神香的淡薄香气,逼真细致的场景……全是梦吧?
  天知道她为何要做这般荒诞的梦!
  晴容捂住难堪的脸,一再提醒自己,切勿多想,却不由自主回味其中细节。
  如清风朗月的公子,口没遮拦的孩子,武艺高强的护卫……等等!最后迎面撞上那肉嘟嘟的矮胖子,仿佛是愣住的馋嘴土拨鼠?
  所以,她身为一国公主,在梦里……成为了有史以来唯一被鼠辈吓晕的猫头鹰?
  作者有话要说:  猫头鹰:??鸟脸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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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显,不是梦,是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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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仙女:舰长,星辰大海要吗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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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仙女:财大气虚 2个;舰长,星辰大海要吗、木昜、迪士尼在逃公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木昜+30 水晶饺+20 萌蛋蛋 +10 薄荷糖+10  梅梅 +4 dudu +4 夏芒+3 阿梨+1
  爱你们,明晚见~
 
 
第四章 
  清晨,赤月行馆外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争论不休。
  “平日连个问候的人影也没,今日忽然来一大帮人,吵吵闹闹的,我家公主如何静养?统统给我滚远点!”
  一位身穿武服的少女堵在门外,手搭腰侧剑柄,虽长了一张娃娃脸,却横眉立目,神威凛凛。
  石阶前的几位老者提携着药箱子,异口同声恳求:“这位……姑娘,小人奉命而来,还请通融通融。”
  少女盛气凌人:“管你奉谁的命!敢扰我家小公主清静,我便要你的命!”
  此言一出,众人惶恐退开几步。
  “小鱼姐,出什么事了?”
  晴容刚从回荡敲钟念佛声的梦境醒来,乍闻武侍鱼丽与人争执,记起管事的菀柳被派去打听,急忙起身探个究竟。
  春睡未消,哈欠连连,她由侍婢搀扶,缓步穿过石桥。
  晨光勾勒她青白素绫交领绸衫,暗纹折花枝白罗裙如流云倾泻,一派弱柳扶风,玉柔花娇。
  鱼丽见晴容亲自出来,凶巴巴瞪了来客两眼,才回身行礼:“公主,这十几号人宣称奉命来为您诊治;后面捧着大匣小匣的,又说是奉命给您送礼……依我看,分明捣乱!”
  晴容与她有同门师姐妹之谊,知她鲁莽直性子,遂对另一名侍女道:“既是尊客所请,都请进来吧。”
  鱼丽拧眉:“咱们有大夫,他们算什么……”
  晴容轻哼一声,山眉水眼倏然凛冽。
  鱼丽瘪着嘴,退到她身后,圆脸蛋上如凿着“不服”二字。
  晴容偷偷用手指戳她,悄声道:“小鱼姐,这不是赤月国神山……即便身处赤月国行馆,也位于大宣京城。他们虽为下人,但却奉位尊者之命,我少睡一会儿事小,得罪贵人事大。再说,同样身不由己,何必互相折磨?”
  “我真不懂,您好端端的,干嘛千里迢迢跑这鬼地方看人脸色?神山的花不香吗?泉水不甜吗?果子不好吃吗?”
  晴容反问:“是啊!你好端端的,干嘛不陪在师父身边,非要随我这小师妹远赴京城,还大事小事操碎了心呢?”
  鱼丽忿然:“守护您,是我的责任!”
  “那守护赤月国子民,也是我的责任,”晴容粲然一笑,“因此,伤病也好,嘲讽也罢,渺不足道。”
  侍女们呈上各人拜帖,晴容见半数为两位公主派遣的医者,此外则是官员千金的嬷嬷、婢女,替主子送赠日常用品、滋补药材、文房用具等物,索性请大家入内。
  该问诊的问诊,该问候的问候,清静多日的行馆顿时喧哗非凡。
  “九公主体质虚弱,卫气不固……不能适应大宣环境,易为外邪侵袭。”
  “不对不对,肺本确有损伤,可这根源在于脾肾,脾虚则运化失调,肾虚则气不归根……”
  数名大夫号脉后退至帘外,不断低议,久久未有定论。
  晴容正与诸府中人寒暄,闻言暗笑:我得了何种不治之症?莫非三脏失调,回天乏术?瞧今日登门的全是仆役,看来,千金贵女们怕沾染病气呢!
  她打小在山里野惯了,常嫌应酬繁琐,幸好人前端得住公主该有的端庄仪容、优雅谈吐。
  余人深觉她这异国公主容貌佚丽,平易近人,行止雍容,无不发自内心赞赏钦羡。
  鱼丽在旁默默守着,神色阴晴不定,临近午时,眼看晴容渐露倦意,以轻咳声频频提醒。
  各府人员估摸表面工夫做足,纷纷辞别。
  晴容命人取了银子打赏,借困乏不适为由,闭门谢客。
  主宾皆大欢喜。
  ···
  午膳后,晴容趁春光正盛,懒懒靠在后院花廊的竹榻上小歇。
  昨日接二连三的怪梦,让她对入睡一事心怀忌惮。
  仔细回想,颜风荷拜访之前所做的梦,她应是庭院花树上的相思鸟;而夜里作画后,她则变成山寺外的猫头鹰;今晨入眠,除了钟声、诵经声、木鱼敲打声,她隐约还能感觉自己蜷缩着某个和暖所在……真是见了鬼!
  “喵——”
  正百思不解,忽闻后院墙头传来熟悉的猫叫声,晴容顿然睁眼——是她的妙妙?
  轻移莲步绕过假山,只见院墙上蹲着一坨圆滚滚的三花猫,碧色眼睛清澈见底,四肢和腹部全白,额上和背上有黑黄色块,俗称“吼彩霞”;旁边还趴了一名三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神色憨厚的男子,大手托着宽脸,笑眯眯看她。
  “小晴容,你家吵了一上午!”
  “余叔,小心摔着!”晴容关切提醒,又解释道,“这两日有客人,是热闹了些。”
  “热闹好!!”余叔咧嘴傻笑,“我把妙妙给你带来了!”
  “妙妙!妙妙来姐姐这儿!”
  晴容思猫深切,踮起脚尖,伸手抱猫,尾随的鱼丽已抢先跃起,搂在怀里。
  “公主,大夫千叮万嘱,您这病,不得再碰毛孩子,听话!”
  晴容苦兮兮眨眼哀求:“我摸一下,就一下。”
  “不成!”鱼丽闪至石亭边,自顾搓揉猫背,“我不介意替您多摸几下。”
  晴容扁嘴,又觉冷落余叔,复问:“叔一切安好?妙妙没给二位添麻烦吧?”
  余叔笑时眼如弯月,天真得像个孩子:“好,好得很!叔叔每天都有糖吃!妙妙不麻烦!晞临非常喜欢它!”
  晴容扬起欣慰的笑意。
  她在来京路上巧遇余姓叔侄,叔父正值壮年,心智迟缓,言行举止与七八岁孩童相仿;侄儿容颜俊美,腰腿有旧患,不良于行,沉默寡言。
  晴容先是觉轮椅上的青年落魄中不失风华,稍加留心,后意外发觉,其叔父爱作画,所绘尽是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譬如,他描绘了各式各样的小人儿,住在一块巨大的葱油饼当中,争相撕饼而食,生动有趣;有一幅则画了一株大树,无花无叶,每个枝桠顶部生长着一簇小火焰;还有长翅膀的鱼、九条尾巴的猫……无一存在于世间,还标有奇怪符号,宛若天书。
  晴容见余叔画工精妙,设色别致,笔下所绘似乎蕴含言而不尽的寓意,不由得心生好奇。
  一来二往,二人成了忘年之交,顺道结伴入京。
  得悉余叔在京无亲眷,只靠侄儿做点草编谋生,她让菀柳安排他们入住一墙之隔的院落;其后,她因哮喘之症没法养猫,妙妙顺理成章寄养在隔壁,也正好隔三差五送点吃食。
  余叔得空把猫抱上墙,顺带向晴容讨点零嘴,偶尔也会送她点小石头、小花儿。
  此际,晴容神游天外,他等了片刻,揪着墙头嫩草,嗫嗫嚅嚅:“小晴容,你还不给我发喜糖?”
  晴容摆出可怜状:“叔,我暂时嫁不出去啦!”
  “嫁不出去?”余叔瞪眼挑眉,“让晞临娶你好不好?你是公主,他是驸马,你们成亲了,我就能吃上喜糖啰!”
  “……”
  这话,晴容不晓得如何往下接,知他心思单纯,淡笑了之。
  余叔挠头:“小晴容,你别不开心!改日叔把晞临的轮椅推来,送你去篱溪放河灯……你无须走路,不累的!”
  “这哪能成呢?”晴容哭笑不得。
  余叔浑不在意:“他现在能拄拐杖走路了,缺一天半日,不要紧!”
  晴容唯恐他不知轻重,赶忙撒手摇头:“真不用!目下我不宜走动,等病有了起色,我再和你们一道踏春。”
  见他满脸失望,晴容于心不忍,转头命侍女取来一瓶丁沉煎丸,连着猫儿一同交给他。
  “这香药丸能调理三焦,和养营卫之气,我特地加了甘草和蜜,你可别贪吃哦!”
  余叔接了,喜滋滋尝了一颗,笑带惭愧:“可这回,我没糖和你交换。”
  “你照顾妙妙,我已满心感激,往后有吃的,你自个人留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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