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无后而终的世子——天行有道
时间:2020-06-21 09:36:02

  她谈的是利弊,萧易成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头,他浓黑的眼睛像两汪深潭,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你是真心想陪伴我么?”
  凝霜替他掖了掖被角,避开那两道过分惑人的视线,点头道:“是,一直到你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反正他也没多久好活了,这样说并不困难。
  萧易成眼中终于迸出点笑意,像亮烈的晨星,他温柔道:“我也是如此。”
  凝霜心道他怕是烧糊涂了,都回光返照,还做着长相厮守的美梦呢,不过萧易成这样可怜,凝霜自不忍打击他,只将桌上的汤药喂他喝了两盏,便急匆匆的告退——头婚纵使一切从简,还有不少事要料理,她忙着跟府里打招呼呢。
  萧易成将药碗放在床头,便靠着玉枕出起了神,唇边笑意如涟漪般缓缓荡开。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幸福过,从来没有。
  *
  凝霜自告奋勇要嫁进承恩公府冲喜,这在傅家虽是件大新闻,却也谈不上惊世骇俗。老太太只觉得萧家真是狡诈,不定使了什么诡计,才哄得二丫头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嫁过去当寡妇,但,牛不喝水强按头,二丫头愿意上当,她这个老人只好罢了。故而老太太由着三房忙乱,自个却不多加置喙,她年纪大了,早该退居深宅享享福,小儿女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阮氏深知自家闺女外表骄傲,心肠其实相当柔软,别说如今萧家遭逢不测,换了寻常平头百姓,她也不肯坐视不理的。故而阮氏虽心疼女儿,却并不阻拦她的决定,更抱了点痴心妄想——说不定这一冲就把人冲好了呢?
  当然,若是不好,等日后再想办法。霜丫头未曾给萧家生下一男半女,那就不必守着,到时候将人接回来另寻一门可心的亲事便是;若萧家执意不肯,那就由族中做主,抱养一个年岁小的又乖巧懂事的记在名下,总好过无依无靠。
  计划已定,阮氏便一心操持起女儿出阁的琐事来,只是因惦记着前路莫测,脸上便少了些笑模样,府里人亦不敢纵声取乐——谁能保证冲喜一定管用?说不定这一冲倒把萧世子冲去阎王庙了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满府里要说真正高兴的,大概就只有程夫人了。她瞧着三房丧事喜办的惨淡模样,只觉心中无比舒坦:还嫌弃她的女儿给人做小?三房有能耐,抱着牌位成亲去吧!
  因此她借口帮忙操持婚事,时不时便跑去找阮氏说话,实则是给对方添堵。阮氏被她扰得不胜其烦,只好回禀老太太。
  程夫人可不怕老太太,以为抬举了三房就能压过她了?做梦!她的婉儿现今可是皇子侧妃,日后保不齐能捞个贵妃当当,运气更进一步,做皇后也不是没可能的,三房有什么?一堆骨头渣子罢了。
  傅老太太瞧着程夫人趾高气扬的模样,便知这个大儿媳妇又飘起来了,连婆婆都敢不放在眼里。她倒也不跟程氏计较,只闲闲抿了口茶,含笑道:“老大家的,先前你答允将公中的嫁妆分出三成给二丫头添妆,不知可还作数?”
  程夫人满面喜气化为乌有,这老不死的,原来还记得这桩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是补昨天的缺,不出意外的话,晚十一二点左右应该还有一更(太晚了,大家明早起来再看吧)
 
 
第29章 成亲
  程夫人自己当然记得, 她当时所受的屈辱, 至今仍历历在目。她那样做小伏低恳求让步, 结果呢,傅凝霜这个侄女儿却不依不饶,害她丢尽了颜面。连老太太都帮着三房, 拼命来挤兑她, 这些没心肝的!
  那时候不得已说下大话, 这会子要她兑现诺言, 将嫁妆添上三成, 程夫人难免肉疼。傅凝霜一个要做寡妇的人,哪里用得着许多,等着带去棺材里么?
  当着老太太的面, 她自然不好这样说, 只陪笑道:“萧世子还病着,婚事最好一切从简,就不必大操大办了吧?”
  能省一笔是一笔。
  老太太眉毛倒竖, “这叫什么话?难道因着新郎官抱病,就叫新娘子没脸见人?萧家如今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京中大族, 皇后娘娘的母家,你这个当家太太若太过寒酸,是打娘娘的脸么?”
  程夫人被其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搓着手低低道:“可是大房的体己多半都被婉儿带去皇子府中,媳妇如今手头颇紧……”
  老太太毫不容情,冷着脸道:“少来,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斤两?敢在我面前装佯,你还嫩着呢!”
  程夫人再怎么心疼女儿,也不敢让傅凝婉带上全部家私出嫁——傅凝婉于理财上一窍不通,宫中又都是些人精,处处打点,怕是没几天就叫人掏空了,程夫人还指望留些养老钱呢!
  当然,她也不是说就不顾及女儿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傅凝婉亟须用钱的时候,程夫人再来雪中送炭,也好叫女儿记得她的好处,不要忘本——故而目前为止,大房的家业泰半仍捏在程夫人手里。
  如今见自己的心思被人揭穿,程夫人不禁又气又囧,老脸也涨红了。
  老太太得理不饶人,“我知你心疼女儿,想着到时候给大丫头贴补些,可你的女儿是人,别人的女儿难道不是?当初你那样败坏二丫头的名誉,且是当着萧崔二位夫人的面,如今只让你出三千两银票作为补偿,已经算宽厚的了。你若不想落人话柄,就老老实实将这笔钱贴出来,萧家自会记得你的好处。”
  换言之,若她仍想给二丫头没脸,就别怪萧家给她没脸——大老爷的官职今年正可以升一升了,可若承恩公在朝中一卡,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程夫人暗暗心惊,再不敢狡辩,急忙道:“媳妇省得,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多亏傅老太太这一点拨,程夫人总算理智了些,不敢在婚事上同凝霜过不去。不止如此,她待三房忽然友好起来,不仅多出了三千两银票,还亲自帮着阮氏料理琐事接待宾客,也让阮氏的压力减轻不少。
  阮氏有些纳罕,心道这人怎么前后有两张面孔,从前怎么没发现嫂子这样善变?她倒没想到是因为大老爷官位的缘故,还以为程夫人忽然良心发现,心疼侄女儿呢。
  凝霜懒得理会程夫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横竖她就要离开家门了,日后除非归宁,与程夫人少有打交道的机会——这样也好,她早就看腻了这位大伯母的为人处世。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萧家的儿媳,凝霜心头不免涌上几缕淡淡的不安,虽说这婚事是意料之中的,但,亲身经历与走马观花旁观别人的一生毕竟颇有不同,她,很快将是萧易成的娘子,承恩公府的宗妇,她能挑好肩上的担子么,能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么,或者半生?
  眼前笼罩着层层迷雾,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见希望,而她只能坚定的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下去。
  转眼已至成婚之期,凝霜一大早就被甘珠等人从睡梦中叫醒,来不及揉眼眶,就得到铜镜前上妆,这是一项繁琐而浩大的过程,每个新娘子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凝霜望着镜台上琳琅满目的脂粉却觉得头疼,她喜爱明艳的妆容,但那也是在合乎常理的范围内,而时下的新娘妆却是涂上浓浓的脂粉,再在两腮打上猴屁股一般的胭脂,好端端的人也化成了鬼。
  凝霜只得寻个借口,“萧世子仍抱病,喜娘,我还是打扮简素些吧,大体上过得去就好。”
  喜娘含笑应允,心道难怪都说傅家二姑娘懂事,瞧瞧人家这聪明劲儿——就算是大婚,可丈夫病着,浓妆艳抹难免惹得婆母不快,倒不如淡扫蛾眉即可,反正隔着喜帕也瞧不大出来。
  喜娘遂专心致志地开始为新嫁娘上妆,因傅家给了不少赏银,承恩公府又额外添了个红包,她这趟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不敢不用心。
  傅凝婉在门口瞧见,不由得讥笑道:“二妹不是一向最爱打扮么,怎么大喜的日子反倒谦逊起来,莫非是怕妹夫见你貌美如花,撑不住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不雅,且暗指萧世子病中无法行房一事,仆妇们不禁齐齐沉下脸,却又不好与她争辩——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如今嫁了人,也是大姑奶奶。且听闻傅凝婉颇投步贵妃所好,如今在二皇子府中又得钟爱,自是风头无两。
  傅凝婉瞧着得意,凝霜面上只是淡淡,“大姐姐有心顾及闺房琐事,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别人或许瞧不出来,她心里却是门儿清:步贵妃若真看重傅凝婉,不会扬言等生下皇孙再扶正——傅凝婉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天晓得几时能生出来;至于二皇子,听闻步贵妃一向约束他颇严,房里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许有,生怕有伤风化让皇帝不悦,二皇子好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妾室,初尝滋味,自是难分难解,等这阵新鲜过了,到时再来谈论傅凝婉的处境也还不迟。
  傅凝婉见她这样掀自己的老底,不由得沉下脸来,有心想拉扯城隍庙那件事,转念一想,自己嫁给二皇子的手段也并非光明正大——傅凝霜那蹄子牙尖嘴利,定会揪着不放,与其被她抓住机会反咬一口,倒不如不提。
  傅凝婉遂冷哼一声,转过脸完事。
  好容易上完妆更毕衣,凝霜头上罩着喜帕,由喜娘小心翼翼地搀扶出来,耳边便是一阵隐隐的啜泣声。
  哭嫁的是阮氏,傅三老爷则在那里笨手笨脚的安慰,大概是不会说话,反让阮氏眼泪淌得更厉害。
  凝霜心里也很难受,相处这些年,岂会毫无感情?可比起悲伤,那种压迫一切的紧张感却充塞着她的心胸,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凝霜只好鞠了一躬,“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阮氏强忍住悲痛,絮絮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凝霜安静听着,间或还一点头。
  到了启程的时辰,喜娘们催促起来,阮氏不敢再耽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由几个仆妇搀扶着走下台阶,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透过淡红的纱幔,凝霜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骑马的高大身影,喜娘们争先恐后地向他讨赏钱,隐约还听到宾客们的谈论,说什么“仪容不凡”“风姿出众”之类。
  她上次去的时候萧易成还病得憔悴支离,按说没这么快好,莫非来迎亲的是某位叔伯兄弟——京中不乏类似的风俗。可她并不曾听闻萧家还有哪个才貌俱佳的子侄辈。
  当然,也可能宾客的夸赞总是夸大其词,是她想差了。凝霜摇摇头,一扭身钻进花轿,模糊中感觉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热辣辣的。
  承恩公府就在皇城的中心,没多会儿就到了。凝霜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花轿,便听到司仪浑厚而有序的安顿声。
  她循着指引慢慢向大堂行去,只觉适才那人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侧,心中不禁纳闷:她以为萧易成不能起身,便该寻一只公鸡拜堂呢,迎亲就算了,拜堂哪有让叔伯兄弟代劳的?未免不合礼数。
  凝霜有点恼火,她以为像萧家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按说不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正要提出质疑,司仪的声音已再度响起,“一拜天地。”
  那人紧紧握住凝霜的手,凝霜被他一带,身不由主地向前拜去,恍惚间却有些错愕: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触感好似与萧易成一模一样。
  他不是不能起身么?
  “二拜高堂。”凝霜转了个方向,和那人再度拜倒。
  “夫妻交拜。”司仪唱道。
  那人终于将手松开,凝霜手上仍残留着温热的触感,愣怔片刻,又急忙回神,赶紧俯身下去。
  到底还是迟了点,节奏没能准确对上。
  她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浅笑——这回相当熟悉了。
 
 
第30章 圆房
  凝霜其实与萧易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更不会专程去注意人家的手, 但对他的笑声却十分熟悉——那样促狭的、又微带着撩人的意味, 勾得人心中痒痒。
  她有意想掀开喜帕瞧瞧对面,好容易才忍下了,要算账得回房再说,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 她自然不好大吵大闹。
  倘若被她得知萧易成耍诡计骗她, 她就……凝霜也没想好怎么做才好, 不过, 妻子要对付丈夫,自然有一千种办法,尤其是在刚成婚的时候——只要尝一尝被冷落的滋味, 就够萧易成狠狠喝一壶的了。
  这么想的时候, 凝霜余光瞥见那人忽然站得笔直,气场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下不会有错了, 除了萧易成没有第二个。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然发觉端倪的?
  正猜疑间,就听到司仪嘹亮的嗓音, “新人送入洞房。”
  凝霜身不由己地被一群喜娘簇拥着向后厅走去,光琢磨着如何跟萧易成算账,却连要行周公之礼的紧张感都忘了——出阁前阮氏神神秘秘交给她一本小册子,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眼前先是一片昏暗,继而却亮堂起来, 想是洞房燃起了红烛,凝霜由人搀扶着到床畔坐下,继而室中便安静下来,也无人同她打岔——想是知晓新娘子怕羞,新郎官又不在,生怕惹恼了她就不美了。
  凝霜安静的坐了约有两盏茶的工夫,室中方喧腾起来,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新郎官应酬完宾客、赶来办大事了。
  一杆喜秤倏然将嵌着流苏的红帕挑起,凝霜娇怯怯地抬头,就看到萧易成那张春风得意的脸:许是映着烛火的缘故,往常惨白的面庞倒多了几分血色,使他看起来更添英俊。
  众人瞧见新娘子露出真容,不由低低的惊呼一声:早听闻傅二小姐美貌,不成想会是如此绝色,和新郎官站在一处,恰似一对月宫璧人,说郎才女貌都算是浅薄了。
  喜娘笑吟吟的,“行了,咱们也别碍事了,还是腾出地儿来,让新人好好说说话吧。”
  萧夫人向来端方持重,此时也不禁喜上眉梢,“这话很是。”又叮嘱儿子,“易成,你娘子年纪尚轻,别粗手粗脚,仔细伤着她。”
  凝霜很知趣的红了脸,又忙垂下头,表示自己很懂但必须装作不懂。
  萧易成含笑点头,“儿子省得。”
  萧夫人满意颔首,正欲领着众人撤退,她身畔一位盛装丽服的女子却道:“嫂嫂,我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世子还在病中,你倒不怕他累着有何不测?这样急煎煎地圆房,生怕被人笑话罢?”
  凝霜有些诧异,这人好生轻狂,当着萧夫人的面都敢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听她的称呼,应该是萧夫人的弟妹,怎么她却似对侄儿的体质很了解似的?
  她以为萧易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莫非只是看着好,内里余毒仍未拔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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